第十一章：兩個女人的戰(zhàn)爭

　　艾米莉抓緊了韁繩保證自己的馬不至于掉隊，以法師的標準來說，她的騎術(shù)很好了，但跟隨軍隊沖陣實屬首次。樹林里的獸人舉著十字弩就要發(fā)射，一馬當先的克里斯蒂娜必然首當其沖。顛簸的馬背不是理想的施法平臺，但艾米莉必須試試。

　　法師施放出一個幻象，在綠皮眼前，硬生生將騎兵規(guī)模擴大了數(shù)倍。獸人困惑的眨眼，高速接近的騎手不會給它辨別的空閑，第一個獸人扣動了扳機，身邊的同伴馬上照做。絕大多數(shù)弩箭都撞上了空氣，被擊中的鏡像隨即消失。綠皮射手低頭踩住十字弩機頭套環(huán)，雙手上箭，這對于強壯的獸人來說并不困難。

　　雖然剛才差點落馬，但艾米莉還是掏出了新的材料。她空出左手捏緊了兔毛和蝙蝠糞，右手前伸，夾緊了腿趴在馬背上防止掉下去。法師念道：“凱爾，咖頓，所蘇恩，蘇，卡……”一陣劇烈的顛簸讓她差點咬到舌頭，艾米莉只好放棄法術(shù)，摟住馬脖子。第二輪弩箭射出，打破了所剩不多的鏡像，也終于有了實際戰(zhàn)果。

　　坐騎躍過了倒地的人，憑著戰(zhàn)馬的訓(xùn)練帶艾米莉沖到前排補位。法師沒了掩護更不可能念咒，她取下掛在腰間掛的魔杖，樹林就在幾十步開外，沖進去就安全了。成群的地精從樹后竄出來，在獸人射手前排成單薄的防線。騎兵憑借長槍擊潰了它們，即使大多數(shù)民兵沒有制式武器，地精短矛也沒起什么作用。

　　艾米莉抬起魔杖，紅水晶中噴出的飛彈擊倒了舉矛欲刺的地精。相對強壯的獸人趁虛而入，手拿沒來得及射出的箭，手無寸鐵又沒片甲護體的女人顯然是個好目標，等法師看見它時，只來得及調(diào)轉(zhuǎn)了魔杖的指向。

　　一柄鐵叉頂進了獸人的臉，木桿農(nóng)具隨之扯斷，民兵騎士及時脫手。救命恩人對艾米莉點頭微笑，示意她跟上隊伍。法師停了一小會，讓狂跳的心臟回到原位。

　　騎兵追擊潰逃的獸人沖過樹林，進入了林間開闊地，大群驚慌失措的綠皮和幾十架戰(zhàn)爭機器暴露在他們面前。獸人和地精的數(shù)量有著壓倒性的優(yōu)勢?？死锼沟倌瓤刹淮蛩憬o綠皮思考的時間，精靈率先殺進了綠皮堆。有個首領(lǐng)模樣的獸人站在投石機旁，努力用蠢腦袋思考人類的突然出現(xiàn)，只一瞬，飛掠而過的圣騎士便讓它身首異處。

　　首領(lǐng)身旁的獸人被跟進的騎兵斬殺殆盡，剩下的轉(zhuǎn)身就跑?？死锼沟倌阮I(lǐng)著騎兵窮追不舍，每一個不夠快的綠皮都被砍倒，她逐漸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長劍向下刺出，被擊中的地精滾到了路邊。精靈換了個方向，劍身放平，依靠馬的速度輕易劃開了獸人不合體的鎖甲，給它開了道長而深的血口子。受傷倒地的獸人被馬蹄被踩的血肉模糊，綠皮沒命的奔逃，留下了無數(shù)后背和腦袋任人宰割。

　　她恨透了獸人，恨透了地精，它們背叛帝國，挑起戰(zhàn)端，擄掠成性，濫殺無辜……它們奪走了精靈的愛人！她的長劍刺向獸人，她的坐騎踐踏地精。她要復(fù)仇，她要殺盡骯臟的畜生！精靈碧綠色的雙瞳里只余下了一抹血紅。

　　格林肩扛軍旗，緊跟圣騎士。精靈狂熱的追砍逃敵，優(yōu)雅而致命的武技，為這場血淋淋的屠殺增色不少。但她太專注于殺戮本身了，這超過了戰(zhàn)爭的范疇。老兵趕上她，與之并排。

　　“大人？”老兵喊她，精靈繼續(xù)劈刺，似乎沒聽見。格林對上精靈的眼睛，那雙杏眼曾經(jīng)攝人心魄，如今卻是一片空洞?？死锼沟倌雀┫律恚_了一個地精，仍由殘骸滾進草叢，騎士還在向前。

　　“大人！克里斯蒂娜小姐！”格林大力拍打騎士的護肩，總算引起了精靈的注意。兩人四目相對，她眼中轉(zhuǎn)瞬即逝的兇光令老兵不寒而栗。

　　胳膊酸痛無力，流出的汗浸透了武裝衣，被她留在身后的尸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老兵格林看她的眼神，是敬畏，抑或恐懼？士兵們越過了她，將追逐進行到底，老兵加入了大部隊。隊伍跟著軍旗前進，所到之處，沒有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偶爾有膽大的綠皮想要反擊，很快就被卷入逃命的浪潮，身不由己。

　　“挺順利的嘛。”大局既定，法師便不想浪費寶貴的法術(shù)，她選擇留在了騎士身邊。

　　“是啊……”克里斯蒂娜看著戰(zhàn)士們高歌猛進，跑得不夠快的倒霉鬼被砍倒，踩爛。她再次感到心跳加速，血脈賁張?；叵肜惺侨绾吻羞M肉體的，竟然讓她有了快感。

　　艾米莉看到了老友的臉，她稱得上久經(jīng)沙場，對這種扭曲的笑容見的太多。

　　“嘿，小娜！”艾米莉在精靈鼻子尖前彈了個響指，叫醒了殺人狂魔。

　　“該撤退了?！本`清清嗓子，她踩著馬鐙站起來，雙手搭在嘴邊做喇叭狀。

　　“讓我來吧?！狈◣熜χ鴮⑹种赶蛱炜铡?p>　　用了兩次火焰箭，才召回了人馬。士兵們把投石器集中起來澆上了燈油，艾米莉施放了記憶中最后一發(fā)火焰箭。天色逐漸暗了，林木之間的陰影變得厚重起來，等到黑夜降臨，昏暗無光的林子不會再屬于人類。騎兵們將犧牲者綁上馬鞍，由原路返回。

　　人們在太陽落山前，盡可能走的越遠越好。馬匹都讓給了重傷員和孩子，女人背著補給，士兵披盔戴甲，輕傷員拄著武器堅持步行。入夜后，借助月光，隊伍點著火把前進，直到精靈和法師一致認為安全為止。

　　扎營后，精靈安排了雙倍人手警戒?？死锼沟倌戎委熈藗撸貭I火邊拿出配劍仔細打磨。

　　這一夜比他們預(yù)想的要安全，綠皮并沒有來，多半是被嚇破了膽。

　　克里斯蒂娜被腦后的不適感驚醒，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枕著法師的大腿，身上蓋著一個薄毯子，艾米莉也睡著了。天色大亮，她爬起來伸著懶腰，有人殷勤的遞給她一碗熱湯——仍然是同一個女孩。短暫對視讓那孩子紅了臉，女孩低下頭用大勺攪動著營火旁的鐵鍋。

　　營地里的氣氛很輕松，摻雜著喜悅。對當兵的來說，救下被虜?shù)钠矫?，又搗毀了綠皮的戰(zhàn)爭機器，稱得上大勝了。精靈小口喝著湯，只有格林郁郁寡歡，他坐在被撲滅的火堆邊，用匕首削著一截樹枝。幫廚姑娘收走了面前的空碗，老兵擠出一絲笑容，算是回應(yīng)。

　　他還有妻子和兩個女兒要救，克里斯蒂娜吹散碗里冒出的熱氣，慶幸自己沒有陷入類似的困局。

　　“啊……………”她轉(zhuǎn)過頭，艾米莉大張著嘴向上舒展雙臂，毫無淑女風范的打哈欠，這個動作展現(xiàn)了法師飽滿的胸部曲線，立刻就吸引了在場男性的目光，精靈突然覺得很不爽。

　　“克里斯蒂娜大人?！睗h克從身后跑來，一臉的討好：“計劃成功了，我的人剛剛回報，到處都找不到綠皮的蹤跡，它們逃跑了。”

　　克里斯蒂娜卻高興不起來，她原本只打算一擊脫離，再帶平民撤退，找個城鎮(zhèn)等待大部隊到位。這里離峽谷只有兩天路程，綠皮該只多不少才對。敵人卻放過了他們，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想到了前幾天漢克提起過的援軍。當時年青貴族把這事作為炫耀資本吹噓了一通。

　　精靈手忙腳亂跑到艾米莉身邊，不顧抗議，從法師包里翻出了地圖。她飛快的瀏覽著手中的圖紙，掃過了上面的山巒，深谷，河流和道路?？死锼沟倌鹊哪樕兊蒙钒?，她猛地起身，正陪著她一起看的漢克和艾米莉也站了起來。

　　“男爵大人什么時候派出的信使？”精靈焦急的問道。

　　“十多天前吧？和我一起離開城堡的，羅賓是個好手，他肯定能把信送到……”漢克跟不上她的思維。

　　“漢克，我要你現(xiàn)在就帶著人護送平民離開?！笨死锼沟倌饶枚ㄖ饕?，她沒有時間浪費了?！熬G皮不會再追來了，我們就此告別?！?p>　　漢克還想說什么，精靈女子用眼神止住了他：“帶他們回家吧，你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p>　　兩支隊伍分開了，漢克和他的部下會護送老百姓去投奔最近的城鎮(zhèn)?？死锼沟倌群桶桌?qū)ё呶挚藸I地的正規(guī)軍。盡管有些不舍，但戰(zhàn)爭年代，沒有什么是永恒的，民兵揮著手，女人抹掉眼角的淚，孩子們拉住了母親的裙擺，人們交換祝福的話語，也許將來再也見不到彼此。

　　圣騎士不知道是否還來得及，可她不能坐視騎士團走入陷阱。自打母親去世后，教會騎士團已是精靈最接近于家的存在了?？死锼沟倌葥]動了馬鞭，忠誠的白馬感到了主人的焦慮，它加快了速度。

　　峽谷在北，鷹旗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