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誓言

　　維多利亞循著弟弟的聲音，穿過石制拱門，來到了花園，園子里空蕩蕩的，沒有弟弟的身影。女孩又跑進了梧桐樹組成的回廊里，濃密的樹葉遮住了午后陽光。她在樹木之間的陰影中鉆了幾個來回，還是沒找到弟弟，她開始有點厭倦這個游戲了。

　　“愛德華？”小女孩把手搭在嘴邊，放聲大喊：“愛德華，你在哪兒？”

　　女孩又喊了兩聲，除了風(fēng)擦過樹梢的呼嘯，什么都沒有。她沿著樹墻繼續(xù)往前，百無聊賴的伸出手掌，任由枝條挨個劃過她的指尖：“出來吧，要是錯過你的訓(xùn)練，詹姆斯爵士會生氣的哦?！辈贿h處的拐角有踩斷樹枝的聲音，維多利亞得意的笑了，她把濃密的褐色卷發(fā)撩到耳后，弓下身子，躡手躡腳的靠近。

　　“哈，逮到你了！”維多利亞從樹后跳出來，可她從未見過眼前這穿著黑色外套的高個男孩。

　　不，也許只是灰色的，天吶，他的衣服實在太臟了。

　　她的意外出現(xiàn)讓男孩驚慌失措，飛快提起了放在地上那個鼓囊囊的包，轉(zhuǎn)身就要逃跑，愛德華出現(xiàn)在男孩后方擋住了去路。盡管矮對方一截，可弟弟毫不畏懼，他把小手叉在腰上，口氣充滿了威嚴：“我命令你……”。小偷推倒愛德華，瞬間跑的不見了蹤影。維多利亞顧不得害怕，她提起裙子跑過去，跪在弟弟身邊，愛德華捂著頭直喊疼，她害怕的抱緊了弟弟。

　　“來人?。　毙∨⒖藓埃骸翱靵砣税。　?p>　　皇后接過侍女雙手奉上的熱毛巾，用力擠出了所剩無幾的水分才敷到兒子頭上。王子的仆人立在墻角大氣都不敢出，若非愛德華和維多利亞再三求情，可憐的跟班早被拖出去抽鞭子了。

　　聽聞王子受傷，主教親臨，效果自然立竿見影。愛德華喝了點混有火腿的奶油濃湯后，睡著了，剩下一屋子為他牽腸掛肚的人。姐姐低頭坐在床邊圓凳上，仍由長發(fā)垂下遮住自己?；屎笥妹聿潦弥鴥鹤拥哪?，她騰出一只手摸索著愛德華的后腦，腫塊散了。

　　膽子可真大，竟敢能跑到皇宮后花園把我孩子打昏，這是我家，皇帝的家！

　　一個禁軍輕手輕腳走進房間，湊在皇后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維多利亞抬頭偷看他們，見母親表情變得嚴厲起來?；屎蟀衙斫唤o侍女，起身欲走。

　　“維多利亞，親愛的，照顧好愛德華?！被屎罂粗S多利亞，擠出的笑容很勉強。

　　“媽媽，是不是抓到那個男孩了？”公主小聲問。

　　“嗯……”皇后敷衍著，走到了門邊。

　　“你能寬恕他嗎？母親?！本S多利亞鼓足勇氣，追了過去。

　　“孩子，人做了錯事，必須受到懲罰，這也是我們皇家的義務(wù)，你難道忘了老師教的嗎？”母親停下腳步，語氣不善。

　　維多利亞低著頭，雙手絞在一起：“可，可是，我聽說城里很多人在餓肚子，也許他只是想拿點吃的?！彼痤^，乞求母親：“德瑞克牧師也常說，上位者要有憐憫之心?！?p>　　“……好吧?！蹦赣H的表情軟了下來：“我會告訴羅根總管的。”

　　女孩眼睛亮了，她坐回弟弟身邊?；屎笞詈罂戳搜劢愕軅z，扭頭走了。報信的禁軍在前面帶路，皇后面色冷峻，即使跟隨她多年的侍女，也小心的保持著距離，亦步亦趨。

　　維多利亞握住弟弟的小手：“以后我會保護你的，就像克里斯蒂娜小姐那樣?！惫髯詈蟮穆曇魩撞豢陕?，形同耳語。

　　士兵們擊退了綠皮的又一波攻勢，它們在森林里聚集成群，手中武器從刀矛利劍到樹根都有。沖得亂七八糟，跑也是一哄而散，每當有頭目模樣的被擊殺，剩下的地精和獸人就不管不顧四散逃命，丟下一地尸體和受傷的同伴。

　　克里斯蒂娜甩掉劍刃上粘稠的鮮血，抬手止住想要追擊的人。營地里有平民需要保護，己方人數(shù)僅夠維持防線。幸運的是，綠皮似乎失去了進攻的勇氣，逃得不見蹤影，膽子大的女人開始來幫忙，把傷員抬走，盡管會被尸體嚇得大叫，但最起碼她們在努力了。

　　當兵的來回走動，用武器戳躺在地上不動的綠皮，但凡有反應(yīng)的統(tǒng)統(tǒng)被補刀，一小群命大的綠皮丟了武器跪在地上，有個獸人帝國語說得尚可，它雙手合十祈求饒命。漢克的兵圍攏過去一通亂打，獸人和地精抱著腦袋根本不敢動。等民兵覺得玩夠了，便舉起了劍。

　　圣騎士怎么可能容忍殺俘，她正欲開口制止，一塊盾牌大小的石頭破空而至，砸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濺了精靈一頭一臉的泥。舉劍欲刺的民兵大驚之下分了心，求饒的綠皮趁機撞倒他逃跑了。

　　第二塊巖石飛來，克里斯蒂娜側(cè)身躲過。身后的人沒精靈的反射神經(jīng)，石塊掠過了一個女人的頭部，帶飛了她半張臉，又砸倒了兩個士兵，才不甘心的停止了滾動。接著，第三塊，第四塊……形狀不一巖石，以一種穩(wěn)定而致命的頻率，劃過天空，砸向人群。

　　“找掩護！”克里斯蒂娜大喊，所有人都反應(yīng)過來，四散躲避。有個小女孩抱頭蹲在地上嚇得不能動彈，克里斯蒂娜飛奔過去拽起她就跑，石彈接踵而至。被濺射而起的泥土狠狠撞上了后背。她拉著小女孩躲進一塊巖石后面，精靈認出了這是昨天幫助分發(fā)晚餐的人。女孩臉色蒼白，大口喘氣。她握緊了騎士的手，隔著鐵手套也能感受到她的恐懼和無助。

　　空地上沒了人，石頭也不再砸過來。克里斯蒂娜從掩體后探出頭，遠處的樹林里能看到綠皮晃動的身影。

　　“投石機?！卑桌驈哪晨脴湎乱涣餆熍艿剿磉?，敏捷的不像個長坡拖地的法師。

　　“你有辦法嗎？”克里斯蒂娜把小女孩抱在胸前，安撫她。

　　“離得太遠，不能浪費?！卑桌蚧卮鸬囊话逡谎邸?p>　　被砸倒的人大聲呼救，勇敢者沖出隱蔽處施以援手。投石機的操縱者等得就是這一刻，空地上又多了些慘不忍睹的尸體。

　　見精靈恨得咬牙，艾米莉趕緊拉住她的手，示意老友不要沖動。傷者凄慘的叫喊折磨著克里斯蒂娜，她哀求的看著法師，指望老友能做點什么。艾米莉撅起嘴，不得不動。

　　法師踮起腳尖從巖石后探出了腦袋，林木太密，根本找不到投石機。矮小的身影在樹叢中來回跑動，看了一會后，她有了主意，艾米莉從內(nèi)袋里掏出了施法材料。

　　覺得靠根木根擋著很安全是吧？法師笑得太得意，差點影響了念咒。

　　樹木劇烈燃燒所產(chǎn)生的濃煙遮蔽了天空，隱藏的投石機暫時廢了。艾米莉拍拍手，搓掉了掌心殘余的硫磺粉末，人們將傷者抬起轉(zhuǎn)移到后方營地。法師見有人牽來了騎士的馬，還要進攻？她本想趁機開溜的。

　　艾米莉扯住克里斯蒂娜將她拉到一邊。不想讓人看見她質(zhì)疑事實上的領(lǐng)導(dǎo)者，艾米莉壓低聲音：“趁現(xiàn)在撤退吧?！?p>　　“撤退？”圣騎士重復(fù)著她的話，瞇起了眼睛。

　　“小娜，我們帶著這么多平民……”艾米莉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出乎法師意料，克里斯蒂娜突然笑了，但很苦澀：“我知道，正是為了他們，士兵們必須戰(zhàn)斗，綠皮一向恃強凌弱，如果我們現(xiàn)在撤退，它們追過來，只憑女人和孩子能跑得了多遠？當兵的帶著群老百姓也走不了太遠?！狈◣熼]上眼睛，為自己竟然忽略了這顯而易見的事實而垂頭喪氣。圣騎士從士兵手里接過韁繩，她翻身上馬。

　　“先生們?！本`等到幾乎所有人都在看她，才接著說，“這次輪到我們進攻了。”

　　法師引發(fā)的煙火不會持續(xù)太長時間，精靈更不會說太多廢話，她只需要帶頭去做就可以了。

　　“跟我來?！彼踔炼疾挥么舐暫啊?p>　　精靈輕夾馬腹，向著對面的森林，第一個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