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只剩下半張臉了,天空也變得昏暗起來。
也不知道來來回回地走了多少遍,郭佳樂此不疲,河底的沙石刺激著腳面,不時發(fā)出歡快的笑聲。
肖根兒把戀戀不舍的郭佳送上岸,看著她穿上鞋,放下褲腿,向她擺了擺手。
郭佳眼里是濃得化不開的不舍和依戀,看得肖根兒的心有些發(fā)顫。
“根兒,你明天會過來嗎?”郭佳柔柔的問道。
“只要那邊沒什么事兒,我就會過來的。”
“好,那……我等著你啊!”說完,滿臉紅暈的姑娘轉(zhuǎn)身向村里跑去,搖曳的身姿仿佛隨風(fēng)而舞的楊柳。
肖根兒發(fā)了會兒呆,上岸向小柳莊走去。
還沒走到村口,一個五彩斑斕的花蝴蝶飛了過來,拉住他的手甜甜地問,“根兒哥,怎么回來得這么晚啊,是不是事情很多???”
肖根兒拍了拍她的頭說,“青萍,我順便去看了看三寶的父母。”
青萍大眼睛眨了眨問,“你看到郭佳了嗎?”
肖根兒笑了,“你能掐會算嗎?當(dāng)然見到了,我還和她在果兒河里走了好幾圈呢?!?p> 青萍噘起小嘴說,“她可高興死了吧?”
肖根兒笑了起來,“你不高興嗎?”
青萍莞爾一笑,“沒有啊,我們都知道她喜歡你。你不在的時候,她偷偷的跑過來好幾次呢,找我姐問你的情況?!?p> 肖根兒沒有作聲,對于這些女孩子,他本身沒有任何排斥,但是要說跟她們?nèi)绾危挂矎膩頉]有想過。
黃昏的時候,街道上的人多了起來。路上的人看見青萍牽著肖根兒的手一蹦一跳地走過來,紛紛上前打招呼,肖根兒也逐個熱情地回應(yīng)著。這個小村子里的每一個人,對于他來說,都象自己的親人一樣熟悉的親切。
但是只有一個人是例外的,那就是現(xiàn)任的村支書張揚(yáng)。他看見肖根兒的時候,臉上那種笑容明顯是裝出來的,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肖根兒悄悄地問青萍,“他怎么了?”
青萍撇了撇嘴說,“這次征地的事兒就是他搞出來的,跟大家鬧得很不開心。因?yàn)檫@事兒還和童大叔大吵了一通呢?!?p> 肖根兒心中了然,這其中恐怕牽涉著很多利益上的事情。
梅向前和劉淑珍兩個人都已經(jīng)年近六旬,努力了半輩子就想要一個帶把兒的孩子,結(jié)果上天只賜給了他們一對雙胞胎女兒。好在現(xiàn)在有了一個和親兒子也差不了多少的肖根兒,而且他們的兩個女兒都和肖根兒要好,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是總不能把兩個女兒都嫁給他吧,所以老兩口急吼吼地給老大安排相親,可是事與愿違,看上老二的人不少,對于老大則個個談虎色變,避之唯恐不及,這著實(shí)讓老兩口發(fā)了一陣子愁。
看著在廚房里忙碌不停的青影,梅向前嘆了一口氣,對身邊的童大林說,“老童啊,你說這可咋辦啊,今天根兒一回來,她就把魏天明給揍了一頓,相親的事兒就不用提了,那魏天明可是余飛的外甥,征地的事兒全是張揚(yáng)和余飛合著伙弄的,得罪了這么一尊大神,我們家以后的日子可有得看了?!?p> 童大林哈哈一笑說,“老梅啊,你擔(dān)心個啥勁兒啊,孩子們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和嫂子都作不了主的。至于余飛,你根本不用擔(dān)心,他只是一個商人,還能把你們家咋地嗎?”
梅向前搖了搖頭,“我倒不太擔(dān)心他一個人,他就是錢再多,也是一個外人,怕的是張揚(yáng)那小子,要是他們兩個合起伙來欺負(fù)咱們,還真不好對付?!?p> 童大林冷哼了一聲,“哼!剛開始那幾年看這小子還挺不錯的,也真心為老百姓辦了些實(shí)事,可是這幾年也不知道咋了,一心往錢眼兒里鉆?!?p> “還能為啥?還不是因?yàn)樗莾蓚€兒子嗎?”劉淑珍和董香蘭擦干了手上的水走進(jìn)來接話道,“聽說那兩個兒子都看上了城里的姑娘,人家讓他們在沿北買房子,外加二十萬的彩禮錢,兩個兒子就四十萬,你讓他上哪兒弄去?”
董香蘭也說,“可不是嘛,前幾天他和老童吵了一架,他老婆趙玲私底下跟我吐苦水,說為了這兩個兒子,張揚(yáng)都快神經(jīng)了?!?p> 童大林冷冷地說,“張揚(yáng)一直就想脫離農(nóng)根當(dāng)城市人,但是那得憑自己的本事,從村民身上摳錢那還行了?咱們世代就指望著這點(diǎn)地呢。”
梅向前問,“老童,你比我們懂得多些,余飛要搞的那個造紙廠有譜嗎?”
童大林皺著眉頭說,“余飛想建造紙廠那是因?yàn)榭瓷狭嗽蹅冞@兒的蒲葦,主意是不錯,可是環(huán)境污染的問題他壓根就沒想過。咱們從電視里也沒少看,現(xiàn)在外面的空氣和水的質(zhì)量都不好,如果真弄個造紙廠過來,恐怕以后果兒河的水也得變色?!?p> 劉淑珍擔(dān)心地說,“真有那么嚴(yán)重嗎?如果按照一畝地補(bǔ)五千塊來算,每家最少都能拿到十幾萬呢,聽說有不少人家都動心了?!?p> 梅向前哂道,“能不動心?你見過五萬塊放在一起是啥樣子嗎?”
劉淑珍瞪了他一眼,“你見過???”
幾個人正說著,抬頭看見青萍拉著肖根兒的手走了進(jìn)來,董香蘭笑道,“老姐姐,你看看你們家二丫頭,都美成啥樣了?”
劉淑珍嘆了一口氣,“這就是養(yǎng)女兒的好處了,女生外向,真是一點(diǎn)也不錯。不過好在根兒也是我們的兒子,倒也不算吃虧。”
幾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肖根兒在村子里人緣好,除了他本身不讓人討厭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他的爹娘特別多。對于一個生下來就沒有爹的孩子來說,但凡見到一個對自己好點(diǎn)的男人,都想把他當(dāng)?shù)S谑蔷统霈F(xiàn)了這么一個奇怪的景象,肖根兒只要是站在街上大喊幾聲爹,保證會同時跑出一堆人來答應(yīng),這也成了這個小村子里的一個美談。
肖根兒走進(jìn)屋子,和幾位長輩打過招呼,就跟著青萍進(jìn)了廚房。他做飯的手藝那是從小就練出來的,當(dāng)然了也是被逼的,他娘看不見,小的時候大多是靠童唯過來幫襯著,等他稍大點(diǎn)兒,能夠到灶臺的時候,就學(xué)著自己動手了。
青影頭也沒抬,邊麻利地炒著菜邊問,“是不是看到郭佳了?”
肖根兒一愣,心說怎么都對這事兒這么敏感???當(dāng)然了,他是不會撒謊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承認(rèn)了。
青萍輕笑著說,“不但見著了,還拉著人家的手在果兒河里泡了半天呢!”
青影抬起頭來,一臉寒霜地瞪著肖根兒,“你跟她在一起洗澡了?”
肖根兒大驚失色,“哪有的事兒???就是我想,人家也不能同意?。俊?p> 青影眼睛越瞪越大,手中的鏟子高高地?fù)P了起來,厲聲問,“如果她愿意,你就跟她一塊兒洗了?”
肖根兒慌忙雙手抱頭蹲了下去。這是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每次這個雌老虎要發(fā)威的時候,只有這一招最管用,因?yàn)榍嘤俺攒洸怀杂病?p> 青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踢了他一腳罵道,“都上了大學(xué)的人了,還是這個德性,快點(diǎn)起來,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又欺負(fù)你了。”
屋里的梅向前和童大林夫婦見此情景不禁笑了起來,董香蘭邊笑邊說,“老姐姐,你們大丫頭可真是不簡單,我記得小的時候,只要她一瞪眼睛,根兒就得乖乖地站半天。這都成大姑娘了,脾氣一點(diǎn)也沒改啊?!?p> 劉淑珍尷尬地笑道,“沒辦法啊,天生就這性子,你說就她這樣,誰敢娶她?。俊?p> 梅向前撇了撇嘴,“跟你有什么不同,你不也照樣有人要了嗎?”
劉淑珍一腳踢了過去,罵道,“皮緊了是不是?”
童大林和董香蘭大笑起來,“老梅啊,當(dāng)初可是你死皮賴臉地非要娶人家的吧?”
梅向前嘟囔道,“誰知道她除了長得好點(diǎn)之外,脾氣那么壞啊?”
劉淑珍一把扯過梅向前的耳朵,“死老頭子,我脾氣壞?。磕悴灰不畹煤煤玫膯??”
四個人同時大笑起來。
肖根兒訕訕地在姐妹二人的注視下站起身來,搶過青影手中的鏟子說,“姐,我來吧,你休息一會兒。”
青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長者的口吻說,“行,小伙子,有前途,好好干吧!”,說完轉(zhuǎn)身出了廚房,準(zhǔn)備桌椅去了。
這頓飯吃得非常開心,肖根兒偶爾會講一些城里的見聞和趣事,引得眾人開懷不已,但是最終話題目還是轉(zhuǎn)到了征地的事情上。
肖根兒對這件事情的疑問很多,按常理來說,比他們這里條件好的地方不少,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是這里的交通極為不便,根本就走不了貨車。選擇在這里投資建廠,實(shí)在是讓人無法理解。
童大林喝了一口酒說,“根兒啊,這里面的事情你不清楚。其實(shí)最終還是因?yàn)樾が|。”
肖根兒臉色有些不好看,他非常討厭這個人,就連聽到他的名字也非常反感。
董香蘭捅了捅童大林,童大林不以為意地說,“根兒年紀(jì)也不小了,很多事情也該讓他知道了。”
梅向前和劉淑珍也都放下了筷子,看著童大林,青萍和青影兩姐妹一左一右地坐在肖根兒身邊,不停地往他的碗里夾菜。
童大林眼里露出追憶之色,緩緩地說起來當(dāng)年的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