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根兒心里一陣刺痛,當(dāng)年那個(gè)滿腦子奇聞怪事的精壯漢子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垂垂遲暮的老人。他快跑幾步,撲到炕上抱住那個(gè)幾乎沒有什么重量的老人,號啕大哭起來,“爹……你……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王大全老淚縱橫,他也想伸手去抱這個(gè)年輕人,可是半點(diǎn)力氣也使不出來。
三寶娘拉著劉秀和郭佳坐到炕沿上,三個(gè)女人看著沉浸在悲痛中的一老一少,臉上也都戚戚然傷感不已。
良久,肖根兒停止了悲泣,紅著眼睛問,“爹,你能坐著嗎?”
王大全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三寶娘拿過兩個(gè)枕頭放到王大全身后,肖根兒扶著他的身子靠在上面,他拉過三寶娘坐在王大全身邊,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兩個(gè)人面前,咚咚咚磕了三個(gè)響頭,“爹娘,對不起!”,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三寶娘急忙站起身把他拉起來,用手輕輕揉著他的額頭,心疼地道,“乖娃,你這是干啥呢?”
肖根兒讓三寶娘坐在炕上,自己拉過一條小木凳坐在上面,抹了抹眼睛說,“三寶哥走的時(shí)候交代過我,讓我照顧你們的,可是我……”
三寶娘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說,“娃啊,你的事情我們都知道,我們從來沒有怪過你?!?p> 王大全因?yàn)檫^于激動,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抬了抬無力的手臂,沙啞著聲音說,“根兒啊,我們不怪你,這……這都是命啊!”,說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劉秀低著頭,郭佳抱著劉秀的一條胳膊,眼睛不時(shí)地偷瞟著坐在下面的肖根兒。
三寶娘笑道,“根兒來了,這是喜事兒,你看看,這都在干什么???”,她瞟了一眼郭佳說,“佳佳,你娘是不是又罵你了,我剛才聽你摔門,剛想出去叫你過來呢。”
郭佳心思全在肖根兒身上,聽三寶娘說到自己,愣了一下紅著臉說,“那個(gè)人昨天又來了。”,說完深深地看了肖根兒一眼。
三寶娘是過來人,哪能看不透小姑娘的心思。她笑著說,“根兒啊,佳佳小時(shí)候就喜歡跟你和三寶一起玩兒。三寶走了以后,她爹和她娘總是嚇唬她,說你的眼睛能看見她光屁股的樣子,嚇得她再也不敢去找你了?!?,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肖根兒也呵呵地笑了起來,看來三寶娘這性格可是一點(diǎn)也沒變。
劉秀紅著臉嗔道,“嬸啊,你說的是什么?。课夷挠心敲创蟊臼拢胱屨l脫誰就脫???”
三寶娘正色說,“秀兒,你是大夫啊,有誰在大夫面前不老實(shí)的啊?”
劉秀和郭佳捂著嘴輕笑起來。
王大全說,“你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在孩子們面前還是沒個(gè)正經(jīng)的?!?p> 幾個(gè)人說說笑笑,時(shí)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太陽已經(jīng)西斜了。
王三寶站起來說,“爹,娘,我得回去了。只要得了空我就過來陪你們?!?p> 三寶娘神色一黯,王大全沉默了一會兒問,“根兒,你能過果兒河了嗎?”
肖根兒垂下頭去,內(nèi)心一陣翻滾,唯唯姐巧笑嫣然的樣子又出現(xiàn)在他心頭。
三寶娘和王大全對視了一眼,對肖根兒說,“根兒,只要你跨得過果兒河,娘天天盼著你來。如果你真能跨過去了,回去問問你童家爹爹,關(guān)于小唯子的事情……,你還是回去問他們吧?!?p> 肖根兒也沒多想,點(diǎn)了點(diǎn)頭,抱了抱三寶娘,拉了拉王大全的手,走出了屋子。
三寶娘把他們?nèi)齻€(gè)人送到大門口,正好看到郭佳的娘站在門口向這邊張望。
“老郭婆子,你看啥呢?”三寶娘大聲說。
郭佳臉色一白,躲到劉秀身后,不去看她娘?!拔铱瓷??養(yǎng)了這么大的姑娘,跟你比我這個(gè)親娘還親,你說是不是白眼狼?”
三寶娘笑著說,“你也知道佳佳是你親姑娘???我還頭一次看見把親姑娘硬往別人懷里推的呢?!?p> 佳佳娘臉一紅說,“三寶娘,你也別說我,等你有了這么大的姑娘不出嫁的時(shí)候,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她轉(zhuǎn)過臉看了一會兒肖根兒,忽然臉色一變叫了起來,“哎?這……這不是根兒嗎?”
肖根兒笑吟吟地說,“嬸兒,是我啊!我見過的這些人里面,就數(shù)你變化最小?!保じ鶅哼@話倒也不是恭維,佳佳娘的確沒什么大的變化。
佳佳娘高興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哎呀,根兒可真會說話?!?,她瞪了自己的女兒一眼,接著說,“回來能呆多久???我這老丫頭就和你對脾氣,誰也看不上,你說這可咋整啊!”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佳佳娘撇了撇嘴,“你娘我也年輕過。”,她又對肖根兒笑著說,“根兒,回來了就多過來看看啊。”說完大有深意地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屋去了。
三寶娘搖了搖頭,拉著肖根兒的手說,“根兒,男人總要學(xué)著自己長大的,等你想明白了,就沒有什么能難住你的了?!?p> 肖根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他并不明白三寶娘為什么忽然說了這么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血紅色的夕陽斜照在一望無際的蒲葦蕩上,顯得古樸而壯美。
肖根兒頹然說,“沒有,可是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p> 肖根兒笑了笑,脫下鞋子拎在手里,把另一只手伸向郭佳。
兩個(gè)人手拉著拉手慢慢地在河水里向前走。河水異常溫暖,踩在河底的沙石上,滑滑的,癢癢的,感覺非常舒服。
果兒河最寬的地方也只有二三十米,這一段是最窄的,只有十米左右的樣子,所以兩個(gè)人很快就走到了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