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殿
拓跋矜趴在男人腿上,靜靜地看他作畫。
這段時日,她在劉昭的調教下,對作畫方面也悟出些門道。
繪制蘭花圖,講究的是疏花簡葉。
可拓跋矜發(fā)現(xiàn)劉昭給原本就畫得恰到好處的蘭花圖,又添了幾筆葉子。
這作繁葉蘭圖之人,若不是畫境低幼,便是是心緒不寧,劉昭顯然不是前者。
拓跋矜雙手托著下巴,喃喃問道:“阿昭,你可是在為太后的事情煩憂?”
劉昭動作一頓,嘆息著放下手中的畫筆,“現(xiàn)下朝廷內外謠言四起,便是朕也難堵住那悠悠眾口,一切只能待靖北侯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奪?!?p> 拓跋矜隨口一問:“倘若那謠言是真的呢?”
“絕無這種可能!”劉昭語氣有些兇。
“陛下……”拓跋矜小嘴一癟,表情有些委屈。
劉昭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許過激,急忙將一臉委屈的拓跋矜摟在懷里,哄道:“是朕不好,朕不應該兇你,婖婖原諒朕好不好?”
“嗯?!蓖匕像嫒崛釕艘宦?,摟住他的腰,撒嬌道:“阿昭,我餓了?!?p> 劉昭勾了勾唇,“想吃什么,朕讓人下去準備?!?p> 拓跋矜一邊掰著手指頭,一邊說:“我想吃酸棗糕、酒釀圓子、蕓豆卷、水晶蝦餃,最后再來一碗宮廷御錦羹吧,記得多放點醋?!?p> 盯著她那一張嫣紅的小嘴,喋喋不休地報著菜名,劉昭輕輕挑了挑濃眉,“婖婖胃口可真好?!?p> “哼!”
拓跋矜摸了摸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也覺得自己近來胃口大漲。
不知道為什么,她最近還特別喜歡吃酸的東西。
……
拓跋矜掃了一眼案上擺著的點心和菜肴,面露疑惑:“為何只有我想吃的,阿昭你不吃嗎?”
劉昭淡淡一笑,“朕從不用夜宵?!?p> 拓跋矜眸中透出驚訝。
她現(xiàn)在回想起以前的日子,發(fā)現(xiàn)他好像的確從來都未用過夜宵。
劉昭好心提醒她,“快些吃吧,不然涼了?!?p> “哦?!?p> 拓跋矜用筷子夾了一塊酸棗糕送進嘴里,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幸福的表情,“好好吃哦?!?p> 劉昭見她吃東西吃得搖頭晃腦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
“阿昭,我想要你喂我這個?!蓖匕像嫔焓种噶酥赴干系木漆剤A子。
“好?!?p> 劉昭甩了甩長袖,拿起案上盛著酒釀圓子的琉璃碗。
雅蘭爾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二人濃情蜜意的模樣,欣慰地勾了勾唇。
……
未央宮
正殿中,劉昭身穿一襲明黃朝服,神情威嚴地高坐于金碧輝煌的蟠龍座椅之上。
殿下方,文武百官分立兩邊,文官在右,武官在左。
裴劭一身暗紫色朝服端立于武官之首,他朝殿上的劉昭微微行禮,“陛下,臣已查明謠傳太后勾結逆黨一事,這是陳情書。”
說罷,他從袖中抽出一卷帛書。
見狀,劉昭身旁站著的老太監(jiān)自覺地走下殿。
他恭敬地接過裴劭手中的帛書,而后轉身原路返回。
“陛下?!崩咸O(jiān)又恭敬地將帛書呈于劉昭面前。
劉昭打開帛書,目光落到上面所寫的內容,面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砰!”
劉昭將帛書重重拍在案上。
殿下的文武百官,除了裴劭與他身后的顧懷瑾外,皆嚇得屈膝跪地。
劉昭不甘心地向他確認,“靖北侯,這帛書上的內容可屬實?”
裴劭面色冷淡,“回陛下,句句屬實?!?p> 劉昭單手撐在案上,苦惱地扶了扶額頭,最后吩咐旁邊的人,“來人,去長樂宮將太后請來。”
“是?!?p> 半炷香時辰后
裴太后頭戴鳳冠,身披鑲著東珠的金線華服,以一副雍容華貴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未央宮門前。
迎著文武百官們探究的目光,裴窈高傲地抬起臉,款款步入殿內。
裴窈于殿中央止步,風輕云淡地掃了一眼左側的裴劭,最后看向龍椅上的人,問:“不知陛下召哀家來,是為何事?”
“母后,您先看看這個?”
劉昭話音一落,太監(jiān)便把帛書呈到裴窈面前。
裴窈打開帛書一看,隨后面色不改地將其丟在地上,冷笑道:“簡直是無稽之談?!?p> “哀家與逆賊左閆素不相識,何來勾結一說?再者我與蕭氏并無仇怨,為何要戕害她全族?”
裴劭站在一旁,不緊不慢道:“太后娘娘戕害蕭氏一族,自然是為了涼州與蕭將軍手上的兵權?!?p> “靖北侯這樣說,可有證據(jù)?”裴窈一雙美眸微瞇,提醒他,“若無證據(jù),便是蓄意誣陷哀家,你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p> 一旁沉寂了許久的顧懷瑾,突然淡淡出聲:“證據(jù)自然是有的?!?p> 顧懷瑾從懷中取出兩物件,讓人呈給殿上的劉昭。
裴窈在看清他手中的東西時,面色微變。
顧懷瑾望著殿上的男人,說話的語氣沉穩(wěn)有力,“陛下,微臣所呈上的兩物,一是十年來詔獄內所有任職人員的名冊,二是前些日太后娘娘暗中寫給涼州榮格的密信,還請陛下過目?!?p> 劉昭先翻看了那本名冊,發(fā)現(xiàn)上面有幾個人名字都被朱紅色的墨水圈住。
接收到男人不解的目光,顧懷瑾緩緩解釋道:“稟陛下,名冊上面所圈住的人名,皆是逆賊左閆行刑前夜的值守人員。在左閆服刑后,這些人便都紛紛無故離職,搬出長安去了。
“這便說明有人在左閆斬首前,曾去偷偷探望過他,能左右得了詔獄值守,想必此人定是一個位高權重之人?!闭f話間,他含著淺淺笑意眼眸轉向一旁的裴窈,態(tài)度恭敬,“您說是吧,太后娘娘。”
裴窈冷哼一聲,不屑道:“這又能說明什么?”
顧懷瑾微微勾唇,“太后娘娘先別急,您且再往下聽?!?p> 他又看向殿上的劉昭,朗聲道:“陛下,另一物便是太后娘娘寫給榮格的親筆密信,上面寫到若太后娘娘勾結逆黨一事敗露,便讓榮格起兵攻下涼州,以此為籌碼,換太后娘娘平安?!?p> 劉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的確是自己母后的字跡。
他一臉痛心地看向殿中央的女子,“母后您……”
“陛下切莫聽信奸人的挑撥!”裴窈長袖下掩著手緊張地冒出了冷汗,臉上卻依舊強裝鎮(zhèn)定,“這名冊上牽連出的所謂的位高權重之人,并無證據(jù)指向是哀家,還有這封親筆密信,也并非不能偽造?!?p> 周圍的大臣聽聞,覺得甚有道理。
“這親筆密信的確是偽造的?!?p> 大殿中,響起一道低沉而涼薄的男聲。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裴劭朝著裴太后的方向慵懶地邁了兩步。
而后又聽見他繼續(xù)說道:“陛下手中這封信雖不是太后親筆,但內容卻是真的。”
聞言,裴窈話里帶著嘲諷,“靖北侯說這話,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眾臣也這樣覺得。
既然信是假的,那上面所寫的內容,又能有幾分是真的?
裴劭無視周圍人懷疑的目光,氣態(tài)神閑道:“這封是假的不錯,但是真的已然傳到榮格手中,臣早已命人將太后被囚的假消息放出去,想必不久他就會起兵攻打涼州?!?p> 裴窈抬手為他鼓掌,臉上掛著盈盈的笑容,“靖北侯信口胡謅的本事,哀家真是佩服。”
“臣是否胡謅,不日自可見真章?!闭f罷,他又用力拍了拍手掌,“物證已呈,接下來便是人證?!?p> 殿外,三個人應聲而入。
劉昭的視線落在為首的女子身上時,桃花眸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抹亮光。
立于殿下的女子云髻峨峨、盛顏仙姿,一張玉面輕拂粉黛,也遠勝朝陽映雪萬千。
今日入宮,蕭韞玉身上披著一條西蜀織錦的狐尾大氅,里面穿著一件淺紫色的曳地羅煙裙,裙擺處的幾只百靈鳥以金線繡之,瞧上去活靈活現(xiàn),仿佛隨時都要飛走似的。
哪怕她挺著近五個月大的孕肚,也絲毫不顯臃腫,反倒更添幾分成熟風韻。
蕭韞玉微微屈膝,恭敬地朝殿上之人行禮,“臣婦蕭氏,見過陛下?!?p> 劉昭忙抬手道:“夫人有孕在身,快快請起?!?p> “謝陛下!”
她在裴劭的攙扶下,緩緩直起身子。
“陛下,這二人便是臣婦尋來的人證?!笔掜y玉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兩人,柔聲介紹道:“此人乃是寒水寺的住持,法號慧空,住持少時是寺中的一名掃地僧童,曾多次撞見太后娘娘私會當時還是禁軍副統(tǒng)領的左閆。”
“另一位便是四年前,從詔獄離任的其中一位值守曹云的糟糠之妻,名喚喬寧。喬娘子的丈夫在四年前突然發(fā)跡,舉家遷離了長安??珊镁安婚L,她的丈夫染上賭癮后敗光了家產(chǎn),而后又勾搭上地方縣丞的女兒,遂休妻。喬娘子萬般無奈下,只得攜幼子回到長安投奔娘家?!?p> 待她介紹完畢,慧空和喬寧齊齊向殿上的男人行禮。
慧空:“貧僧見過陛下?!?p> 喬寧:“民女拜見陛下。”
劉昭面色沉重,稍稍抬手,“起來吧?!?p> 慧空、喬寧:“謝陛下!”
劉昭問道:“方才裴夫人所言,可句句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