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最終的目的是變法。
這個政策,只不過是小試牛刀,他并沒有將市稅司的利潤看得很重,他更在乎的是這種低息能否影響到大環(huán)境,以及市稅司的權力整合。
可如今......。
王安石發(fā)現(xiàn)事情不簡單,覺得有必要重視一下這市稅司。
不單單是他,房貸一出,買房已經(jīng)成為汴京最炙手可熱的話題,不日,便成為一個現(xiàn)象級的事件。
直接爆炸!
就連一個緩沖階段都沒有。
一連數(shù)日,不管是陳家那邊,還是馬家那邊,都是處于爆滿的地步,就連市稅司都被迫提前營業(yè),里面啥都沒有,就只有辦理手續(xù)的公職人員,無人在乎寒冷刺骨的北風。
畢竟賺錢!
目前可還沒有什么開發(fā)商,房屋不可能根據(jù)購買需求而急速增長。
可見事先也沒有人想到,會這么火爆。
這可是動輒幾千貫的貨物啊!
同時又有許多官員參與其中。
這當然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視。
于是就有官員向宋神宗提議,放出一些土地用來建房。
朝廷不是缺錢嗎?
賣房啊!
絕對賺錢啊!
就目前交易來看,明顯有房屋短缺的現(xiàn)象。
原因很簡單,就是有很多人買得起房了,需大于供。
其實北宋的官員,在理財方面確實都是屬于頂尖的,都具有大局觀,因為大環(huán)境就是如此,北宋的經(jīng)濟結(jié)構非常復雜,商業(yè)稅已經(jīng)要超過農(nóng)業(yè)稅,你要不懂的話,根本就混不進官場。
這北宋重要的會議,幾乎都在談論一個話題,那就是財政。
從君主到大臣,都有一個共識,經(jīng)濟才是重中之重。
宋神宗對此也很心動,目前汴京地價已經(jīng)開始上漲,朝廷手中又握有不少土地,契稅就有二十萬貫,這要自己賣房,不敢想象?。?p> 于是他召開一個小型會議商議此事。
參與會議的大臣,主要就是宰相和翰林學士。
“臣反對?!?p> 司馬光第一個站出來,“陛下可有想過,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就是因為以前大多數(shù)人都買不起房,故在房貸出現(xiàn)后,房屋交易才會達到如此驚人的地步,這可是數(shù)十年積累下來的,不會一直這么下去。
而如今買房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朝廷官員,地主富紳,而不是普通市民,如果朝廷也建房賣房,那將會導致房價進一步上漲,汴京再無廉價房屋,到時將逼迫百姓都住在街上去,這難道是陛下以及諸位想看到的嗎?”
他是最反感朝廷下場做買賣,他認為這就是與民爭利,比增稅還要可恥。
王安石卻道:“這物以稀為貴,房價高,是在于房屋少,如果朝廷建房,可緩解房價,亦可為朝廷增添收入,兩全其美,有何不可?你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相國寺邊上已經(jīng)開始建造房屋了嗎?與民爭利,那也得兩分,富民還是窮民。”
他的理念與司馬光是正好相反,他認為朝廷就應該帶頭發(fā)展,什么與民爭利,狗屁,爭也是跟富商地主爭,能爭到百姓頭上去?
就那些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他們懂國家建設么,當然得朝廷帶頭,這樣才能夠?qū)⒌案庾龃蟆?p> 司馬光立刻道:“我不是反對朝廷建房,但是要建租公房,供普通百姓居住,如果朝廷建庭院出售,那不用想也知道,朝廷再也不會建造租公房,那百姓如何生活?
另外,這汴京土地有限,故要慎之又慎,有限度的放出土地,建租公房,即可為解決百姓住房問題,又可以緩解房價,也不會侵害到商人的收益。”
宋神宗對這對冤家也很熟悉,于是向一旁的三司使唐介問道:“計相有何看法?”
三司就是北宋財政部門。
三司使又稱計相,這畢竟不是什么正式會議,稱呼也比較隨意。
唐介立刻道:“臣以為司馬學士更為有理,這衣食住行,乃是百姓日常所需,不可輕視,朝廷必須慎重對待,否則的話,將會釀成大禍。”
立刻便有不少大臣站出來,支持唐介。
但也有不少人是支持王安石的觀點,他們認為這些房屋遲早是要建的,因為有這需求,為什么不現(xiàn)在建,為何要便宜那些富商,正好朝廷現(xiàn)在挺缺錢的。
王安石瞧了眼司馬光,見這廝一臉堅決,仿佛要跟他拼命似的,心里尋思著,上回成立市稅司,司馬光等人也沒有跟他們跳出來唱反調(diào),這房價到底也不屬于他變法的核心內(nèi)容,故此沒有繼續(xù)爭執(zhí)。
宋神宗也只能先作罷,看看再說。
......
常言道,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馬家、陳家這些天真是風光無限,而范家書鋪卻在此次購房熱潮中折戟。
八大茶食人其實是有分工的,雖然不是很明確,但大家都有默契,如李國忠就是專門處理大宗貨物的糾紛、契約,等等。
而范家則是涉及到房屋交易,以及部分典當行的。
如今房市這么火熱,不管契約,還是糾紛,也都隨之變多。
原本范家該大賺一筆的,至少也是生意紅火。
結(jié)果卻是門可羅雀。
比平時還冷清。
在馬家突然拋棄范家后,令許多富商認為其中定有原因,也紛紛轉(zhuǎn)向別家。
范理覺得這不行,于是他立刻找到行首李國忠,表達自己的委屈。
你們不講默契,將我的客人都搶走了。
可這吃到嘴里的肉,李國忠他們?nèi)绾卧敢馔鲁鰜?,委婉的表示,自己沒有搶他的生意,是他們自己上門,總不能拒之門外吧。
范家。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平時有什么事,我范理第一個支持他們李家,如今卻給我來一句,客人的選擇,與他們無關。他們真是欺人太甚?!?p> 回到家的范理,不禁大發(fā)雷霆,茶壺茶杯,摔得一地都是。
他家中宅老道:“主人,他們?nèi)绱似廴?,咱們何不請陳員外郎來主持公道?!?p> 范理道:“陳員外郎豈會管這事?!?p> 那宅老道:“主人莫不是忘記,前不久,要陳員外郎要對付張三,咱們書鋪可也是出了不少力。”
范理稍稍點頭,隨后又道:“可是當時出力最多的是李國忠?!?p> 正當這時,一個仆人入得堂來,“主人,方才有人塞了一張紙條。”
說著,便將紙條遞上。
范理接過一看,“是他?!?p> ......
翌日一早,范理乘坐轎子來到碼頭,只見那里停著一艘舟船,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便上得舟船。
他上得船后,舟船便駛離了碼頭。
“你約我來此作甚?”
范理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問道。
這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張斐。
張斐笑道:“我知道員外最近遇到一點難事,也許我能夠為員外分憂?!?p> 范理咬牙切齒道:“只怕我范家有此一劫,皆出自你手?!?p> 張斐問道:“員外為何這么說?”
范理道:“我這里剛出事,你就找上門來,而且你與馬天豪合作之后,他便立刻疏遠我范家,你敢說這與你無關?”
他看到張斐的紙條,就立刻想明白一切。
張斐卻笑道:“這重要嗎?”
范理冷笑一聲:“你休當我不知你在盤算什么,如今朝廷禁止你上堂辯護,你無非就是想借我的書鋪突破朝廷的約束。你休想得逞。”
張斐笑道:“我們之間無仇無怨,員外寧可與我兩敗俱傷,也不愿意合作共贏?!?p> 范理道:“你處心積慮對付我,我憑什么要與你合作。”
張斐樂了,“難道不是員外先對付我的?”
當初沒有八大茶食人支持,王文善也難以成功??!
范理冷冷道:“既然我們之間恩怨頗深,還有什么可談的。”
張斐道:“如果員外與我合作,那我能夠讓員外成為行首。”
范理稍稍皺眉,沒有做聲。
張斐笑道:“你應該清楚,我現(xiàn)在與汴京各大富商都有買賣上的來往,如果我加入你們書鋪,那么這些都是屬于書鋪的,這里面有多少利益,員外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范理道:“你會這么好心?”
張斐呵呵道:“如果我得到你們書鋪,我也能夠賺得更多?!?p> 范理問道:“你想買下我的書鋪?”
張斐道:“你愿意嗎?”
“當然不愿意。”
“這不就是了?!睆堨车溃骸拔蚁M尤肽銈兊臅?,與員外成為合作關系,但是有一點,名義上員外做主,但實際上我要取得書鋪的控制權?!?p> “這不可能。”
范理當即拒絕,“你想都別想。”
張斐笑道:“員外開書鋪,求得應該不是出將入相吧。無非也就是地位和金錢。而我一旦加入你們書鋪,二者皆可得之?!?p> 范理道:“但你也會引來無數(shù)的麻煩?!?p> 張斐道:“如今麻煩纏身的我,賺得是盆滿缽滿,還有王大學士的支持,這麻煩給你,你要不要?”
是呀!上回那么整,都沒有整死他,反而還讓他翻了身,并且還令我損失慘重,真不知道那些官員在干些什么。范理掙扎少許,道:“我可以讓你加入我們書鋪,但是我得說了算?!?p> 張斐笑了笑。
范理皺眉道:“你笑甚么?”
張斐道:“說了算,可不是靠嘴,而是要靠本事,你在樊員外他們面前能否說了算?如果你做不到的話,那又是誰說了算?
與其將來被我給壓下去,就不如早點讓出來,主次分明,我們之間也不會產(chǎn)生隔閡,才能夠合作共贏?!?p> 說完,都不等范理點頭,便掏出一份契約放在桌上,“簽了這份契約,身為二當家的你,也能夠俯視李國忠等人,只是屈居于我之下,這可不是什么丟人之事,將來在這一行中,誰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