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推杯換盞的兩人,蕭無憂越來越納悶:怎個還真喝上了?陳大俠是來這里斬妖除魔的,還是來與人把酒言歡的?邪魔外道何不一劍砍了了事?莫不是被這美酒收買了?亦或是山上人言談間就能取人性命?
正當(dāng)他百思不得其解時,自稱府主的男子終于不再聊什么大道奧秘、風(fēng)水寶地等蕭無憂聽不懂的方面了。
“聊了這么久,只知賢弟也是同道中人,不止該如何稱呼?”男子一改之前的玩笑嘴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面前之人。
“陳溫儒?!标悳厝逋瑯邮掌鹦θ荩⒁庵凶拥囊慌e一動。
男子朝陳溫儒拱了拱手,夸道:“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溫文儒雅真君子,賢弟原來是儒圣門下。聽紅纓講,我府前禁制被你一聲喝破,想必就是那儒家真言吧?真好手段?!?p> “小手段罷了,不值一提。敢問兄長名諱?”
蕭無憂在一旁聽著,又是一陣頭大,嘟囔道:“咋又變?nèi)寮伊??陳?.....”見陳溫儒回頭瞪了自己一眼,也就把想問的話先咽了下去。
“呦,溫儒謙虛了。鄙人龍昊,乃燭龍啖王后裔,不過現(xiàn)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就是嘍。”名叫龍昊的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坐直了身體,昂起了頭。嘴上說著不值一提,身體倒是繃得挺直。
陳溫儒沒搭理他這做派,反而是面帶冷色的看著龍昊說道:“哦?兄長原來是龍族后裔,怪不得外面掛了不少野味,可真是會享受啊。”
龍昊身形一頓,察覺到了陳溫儒言語里的異樣,回頭笑了笑。
但見陳溫儒依舊冷著臉,他便瞇起雙眼,咧著嘴回道:“既然你先把話挑開了,我也就不和你客套了。沒錯,外面那些玩意兒就是我的下酒菜,包括你身后那個跑了的兩腳羊?!?p> 蕭無憂一陣心驚,原來自己早就被認(rèn)出來了。
“就算我吃人,你又能奈我何?你敢動我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儒生是什么玩意兒,虛偽、做作、陰險的小人罷了。你能破我禁制就說明你有點實力,卻還不是小心謹(jǐn)慎了一路,知道了我的身份才敢翻臉?我倒是挺好奇,你是哪個老東西門下的?聽了吾是龍裔竟不生懼意,這片天地還能有什么亞圣親傳不成?”既然撕破了臉,龍昊也不再裝什么客套了,一腳踏在了陳溫儒面前的桌案上,瓜果梨桃撒了一地。
一旁名為紅纓的美婦,此刻也像是換了一副面皮,變成了個青面獠牙的兇獸模樣,四肢著地,趴在地上低聲嘶吼。
陳溫儒非但沒有驚慌,反倒拎著酒壺給自己倒酒,邊喝邊調(diào)笑似的看著龍昊。
“我是誰門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什么龍族后裔?龍族有你這種沒腦子的后裔才是笑話。且不說你這行事風(fēng)格十分愚蠢,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誰家的龍子龍孫會離了壓蠋嶺,窩在這么一個小山頭上?!?p> 龍昊聽完瞬間變了表情,一改之前的從容傲慢,睜大了雙目盯著對面的儒生,蒼白的臉色瞬間潮紅,額頭青筋暴露,腳下桌案破裂,一身紫金氅袍被撐的不像樣子。
陳溫儒見狀,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哦?急了?說你愚蠢何錯之有?你冒充誰不好,非要冒充龍族。龍族數(shù)量本就稀少,平時根本就見不到,更別說這么一個偏遠(yuǎn)小國的邊境了。難道是龍族被關(guān)了幾千年關(guān)傻了,會來這靈氣稀薄的地界受苦受罪?就算你是正兒八經(jīng)的龍裔,礙于規(guī)則,強大的龍族可出不了壓蠋嶺,你能出來也只能說明你不過是個小長蟲罷了,算得了什么?沒被抓了扒皮抽筋、剔骨剜肉就算好的了,還敢自報家門?”
被揭穿的龍昊怒極而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口舌厲如鋒,那就讓我這條小長蟲,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儒家神通!”
話音剛落,龍昊就抬腳踹向這儒生面門,速度之快猶如驚雷!
而陳溫儒只是一個下腰,就躲過了這致命的一腳。
他左手順勢一把抓過對方小腿,往前用力一拉,眼前這如山般的漢子就被扔了出去,砸向后面的墻壁,沿途還帶上了那青面獠牙的紅纓。
盡管發(fā)力不小,右手酒杯中的酒依舊沒有灑出半滴。
“咚”的一聲巨響,龍昊從墻上跌落下來,趴在地上。被砸了個七葷八素,好一會兒才爬起來。他身下的紅纓,更是被這沖擊力撞暈了,昏死過去??梢娺@隨手的一擊,力道之強。
龍昊此刻雙目猩紅,嘴里咆哮著、喘著粗氣,五官在不斷扭曲變形。背上肌肉隆起,軀干四肢逐漸變大,撐破衣褲,一副要把對面生吞活剝的架勢,哪還像是之前那個從容傲慢的俊男子?
他弓起身低下頭,全身顫抖,像是在用力的積蓄著什么。幾息之后張開了大嘴,朝陳溫儒的背后噴出一大股綠色的濃液。
陳溫儒好像背后長眼一般,提起蕭無憂左躲右閃,讓每一攤毒液都落了空,在地上噼啪作響,冒起一股股黑煙。
陳溫儒似是不再打算留手,手中酒杯往旁邊一扔,沖蕭無憂揮了揮手,抽出腰間三尺青鋒。寶劍出鞘,待著“嗡嗡”鳴響,一道劍光裂空而出,叫角落里盯著兩人的蕭無憂,一陣耳鳴目眩。
陳溫儒轉(zhuǎn)過身來,一腳跺下,踏空前行。轉(zhuǎn)眼間就來到了龍昊面前,刺出一劍。
此時怪物般的龍昊也不含糊,抬起早已獸化的雙手,接下了這記刺擊。
“?!钡囊宦暣囗懀悳厝宓呐鍎Π子颀埦秃孟翊恋搅饲晷F上,火花四濺。
龍昊得勢不饒人,雙臂往前一送,右手持劍的陳溫儒就被這怪力向后推了幾步。
緊接著他猛然前沖,同時身后出現(xiàn)多條手臂,抓向陳溫儒。陳溫儒見狀,一腳點地一腳抬起,倒騰著碎步向后退去,直至退到了墻壁前。
無路可退的陳溫儒氣沉丹田,身體重心下沉并稍稍后傾,蕭無憂見著這一幕極為熟悉,立馬死死地堵上了耳朵。
果不其然,在龍昊快要沖到面前時,陳溫儒張開嘴巴大吼一聲:“哧!”
龍昊的前沖被這突然的怒斥所打斷,僵直在原地,出現(xiàn)了那么一兩秒的呆滯,眼前一片空白。
陳溫儒看準(zhǔn)機(jī)會,拉近距離,一劍揮去,劍尖自龍昊的頸前刺入,頸后穿出。
緊接著他躍起一腳,重重地踹向龍昊胸膛,致使其借著慣性向后躺去。白玉龍脫出,朱紅色鮮血飛濺,倒下的過程中血霧彌漫。
他直直地看著陳溫儒,眼中似有迷惘又有不甘,嘴里溢出一股股血沫,順著嘴角流下,和頸部孔洞流出的鮮血,一齊染紅了胸膛。
“嘶哈......你......不是......嘶哈......”口中的言語斷斷續(xù)續(xù)聽不真切。又因氣管被刺爛,只能拼了命地吸氣,但卻無濟(jì)于事。掙扎了一會兒就咽了氣。
陳溫儒等了一會兒,屏氣凝神走上前去,把劍刺入了尸體的胸前,用力往下猛劃。待開膛破肚之后,他俯下身,把手伸了進(jìn)去,好像在尋找什么。
旁邊的蕭無憂看到這個場景,既驚又喜,喜的是陳溫儒順利取勝。驚的則是,陳溫儒的行為太詭異了?,F(xiàn)在的陳大俠的所作所為就好像李九陽的老爹在罐里搗藥一般,只不過一個是碾,一個是翻。噴出的血液,染紅了陳溫儒的青衫,這在蕭無憂看來既有些可怕,又有些惡心,完全和那個熟悉的陳大俠是兩個人。
在一陣折騰后,陳溫儒在尸體內(nèi)取出了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色珠子。拿在手上仔細(xì)地看了又看后,才收入袖中。
地上的尸體也逐漸開始變化,顯出原形。這龍昊哪是什么龍族后裔?分明就是一條花腹蜈蚣。
“那是妖珠,只有那東西脫離了身體,才意味著妖物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陳溫儒見蕭無憂在一旁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有些不自在,總覺得這小子眼神有點怪怪的。
“陳大俠,那洞里其他妖怪怎么辦?”蕭無憂聽了解釋,也沒多說什么,趕忙岔開了話頭。
“其他的?當(dāng)然是一并宰了。”陳溫儒說完就拎著劍往外走。
路過那個暈死過去的紅纓,不忘一劍斬下,砍成兩段,并回頭說道:“既然你決定走這條路,那就從現(xiàn)在開始學(xué)。你去找找它尸體的心臟附近有無妖珠,剛剛我是怎么找的你也看見了。就是那種黑白珠子,有的話就取下來。切記!一定要取下來!”
見他一臉嚴(yán)肅,蕭無憂也不再扭捏,點頭應(yīng)下。
少年抽出腰間手斧來到尸體前,仔細(xì)的觀察著。好在這個妖物在死前就已化作原型,不然依少年此時的心性,還真不一定下得去手。
揪著狼頭,把上半截尸體拽到平坦開闊處。為了待會兒不讓鮮血噴濺太多,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抱起狼頭,站在桌案上用力地往下沉,企圖盡可能多的從斷口處控干血液。
覺得差不多了,就從一旁拿起手斧,從咽喉處慢慢地向下劃開,就如同小時候給娘親清理魚腹一樣,小心謹(jǐn)慎地把內(nèi)臟一一割下取出。經(jīng)過一陣摸索,蕭無憂終于找到了一顆石子大小的白色妖珠。與此同時,陳溫儒也恰巧清理完了外面,見少年已經(jīng)完成了指示且神色如常,點了點頭。
此間事了,兩人就打算把洞口掛著的人類尸體都放下來,將他們一齊埋葬,早日送上輪回路。剩下的各類尸骸則是一并燒了。在這之前,蕭無憂也沒忘了找到那個“給予”他救命匕首的尸首,為他磕一個響頭。
好巧不巧,在放尸體下來的時候,蕭無憂發(fā)現(xiàn)了一封原本藏在尸體袖子里的書信掉在地上,信封上寫著“慕容天寶親啟”幾個大字。他猶豫了一會兒,撿起信件揣入懷中,想替這名死者,完成生前未完成之事。
陳溫儒見蕭無憂撿起信件并私自收下十分不滿,開口斥責(zé)說,就算是死者的東西也應(yīng)該物歸原主。蕭無憂生怕陳大俠誤會,連忙開口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盯著少年看了一會兒后,覺得他不像是在說謊,也就隨他去了。
......
返回的路上,蕭無憂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記做了,但是卻又想不起來。在一番思索無果后,也就不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