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終章
木子的后院有一點點土地,我借來種了些西瓜,我把課堂設在木子后院,每天我都會從地里摘一個西瓜請孩子們吃,而孩子們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心安理得地吃過我給的每一塊西瓜,我非常享受這種信任感,因此日子每增加一天,我就對孩子們更加地視若己出。
但我的內心也沒有完全被他們的可愛充斥,我還時不時去周圍的院子去看看熟人朋友,劉先生知道我在假期里為孩子們開設了國學小課堂,說我把他的孫子給忘了,我說我可不敢忘,只是沒有給我機會去關愛這些習慣了待在城里而不時常來鄉(xiāng)下看望我的孩子罷了。
沒多久,暑假結束了,他們又重新回到了教室,同時木子和松本夫婦也寄給我他們過不多時要回來的消息,幾乎同時,有位闊別已久的朋友,也寄來了一份信,內容同樣是即將回來的消息,這個朋友就是那位醫(yī)生朋友,不過,阿楠也好,醫(yī)生朋友也好,我來雨里時,他們像孩子一樣天真可愛,而現(xiàn)在都有天真可愛的孩子了,世事無常,不變的只有變化的規(guī)律呢,我們現(xiàn)在應該即使還有共同語言了,也不會拿多少區(qū)區(qū)零碎事情喋喋不休地討論,他們有很多要關心的事情,而我還在關心自己。有人說,我在雨里,世界卻在雨外,這應該都是天命的范疇吧。
等到他們回來時,也到了夏季余溫散盡的季節(jié)了。
我用了幾天時間,把院子的柴房堆滿,木子和現(xiàn)代很多人一樣,開始興起反過度工業(yè)化思潮。他們拒絕使用那種反映出工業(yè)社會野蠻粗制的特質的產品,他們生活中看不到空調、煤氣灶電磁爐等等,甚至將電燈復古為燭燈,因為并不是在工業(yè)革命時代,所以不帶有社會針對性,是純粹的個人喜好和選擇,也許也是后現(xiàn)代主義的一種小范圍形式吧。文明世界當然能包羅萬象,只是這種思潮流行的范圍不會很大,但木子或許是受到反工業(yè)思潮以及個人性格方面的影響,很少用電氣產品,總是雇人劈柴以備平常使用。在她外出之際,我借用她的住所,不為別人做點實質的奉獻總是不好的。
松本泉流是一位具有武士道精神的語言學家,比起木子,他感覺他更加善于實踐,從簡短的交談中就可以知道他屬于那種用履行責任來保持美德的人,而她的妻子吳鶯語內斂一些,對松本唯唯諾諾,但也是務實主義者,而我屬于茫然無措幻想主義家,只是很多幻想是不值得務實者們聆聽的。
其實據(jù)我所知,在后來一點點完成木子的“海史密拾”時,木子就告訴我,松本當年上門求訪的目的是希望木子資助他的研究,而攜同木子去考察則是為了說服木子。后來木子回國,我們在木子老家隱渠島時,松本時常為我們帶來不少珍貴文獻,他來時不會先電話或信件通知,但是我們一聽到有人對史密斯先生打招呼,我們就會開門迎接他。
固然,人們一直以來對工業(yè)時代乃至信息時代有各種各樣的反思和價值判斷,然而,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卻沒有充足的機會,當他的一位鄰居穿上西裝打領帶時,他還在欣賞辮子上的花翎,他的鄰居說,如果試圖阻止別人的打擾,那么我的寧靜也不能保證,因為這歌劇院的喧鬧,不允許我家歌舞伎在此獨睡。等到覺得自己像夜鷺鳥一樣實在不雅,才又蹣跚學步,一直走到HD,見到了東施,漸漸地略有氣色,不過到那時,劇場已經變了。
木子已經決定要寫一篇自己的文字,畢竟松本說人生寥寥幾十載,對于皇皇世界,真的是太過于慚愧卑微了,只希望能有一部分意識能夠為后代的進步添磚加瓦,就已經深感天恩了。
一個小小的樸實無華的聚會圍繞著木子家的后院燃起的篝火展開,那天是十一月三日,木子認為是一個和當今明仁的生日一樣特殊的日子,不過我自是不以為然。聚會不僅有雨里那些我們?yōu)閿?shù)不多但真誠善良的朋友,還有周圍院子里的學生小孩,他們很會做燒烤小吃,我們喜歡這種離開前的熱鬧,有種號角連天過后艦隊離港的感覺。我坐在篝火前小板凳上,看著松本一直在擺動木塊,總覺得不滿意似的。我問松本,是否有聽過白居易的琵琶行?這是益川君的反問嗎?松本笑著說,就像夏目漱石知道孫子荊的故事那樣,看我的名字不是顯而易見嗎?他接著告訴我,妻子的名字也后面取的,可以讓兩個人名字形成附和。
我想知道他走過那么多地方,對雨里感覺怎么樣?但是他卻告訴我,人各有志,一些人很喜歡一個地方,不是那個地方真的太美好,而是能承受包容人的內心,不管什么人,都是會思想的蘆葦,所以人要找到適合自己的那片土壤。
那松本君的土壤呢?
我是一團風滾草,飄啊飄~
我的學生分給我?guī)字Ш炞樱页盟€沒飄走遞出一支說,風滾草先生,這種植物沒你那么多植物纖維,挺好吃的呢!
秋天不是很冷,但是在雨里峽谷里風還是很大,到了很晚的時候,晝夜溫差會加劇這種情況,不過我們喝了幾杯我煮的雞蛋米酒,就較早結束娛樂。我送了送那幾個孩子,木子打開前院的照明燈,松本夫婦捧著一碗米酒和木子目送離開的朋友。
我把那幾個孩子送過小溪就折返回來,任他們自己拿著手電筒慢慢回家。也就是十分鐘左右吧,別墅前的燈照著,感覺很溫馨,木子幾人已經進去了,待我走近時,迷迷糊糊看到后院一片橘黃,把后面的一片樹林在黑夜里都映出了顏色,我想莫非是起火了?
我走到后院,木子、松本、吳鶯語三人并排站著,風刮得很大,火也燒得挺大,木子、松本、鶯語、我四人并排站著,房子外墻是水泥,除了熏黑點也該也沒有多大影響……
好像木子小姐在后院放了一個東西,似乎是很重要的吧,鶯語小姐突然看向木子說,木子也恍然大悟一樣,抬起兩手做捂住嘴巴的樣子,火勢即將把通透的柴房的木架木梁燒斷,風似乎變慢了,每個人臉上紅彤彤的像動漫里面孩子,不知道是喝了點米酒后的暈色的還是火焰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