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尚書遲疑了。
他不知道陳平所說是真是假,不過他并不想賭。
如果可以,他想現(xiàn)在直接定陳平的罪。
只是有薛豫虎視眈眈地盯在后面,他做不到。
本以為陳平會從朝局上著手脫身,為此,他們已經(jīng)堵死了陳平在朝局拉攏勢力的一切可能。
可他們根本沒想到,陳平居然會從尸體上著手。
這可真是……被鷹啄了眼睛。
寧尚書盯著陳平的眼睛,咬牙道:“可以,不過本官要經(jīng)手!”
“嗯?”
陳平慌張了一瞬,不過很快將其掩飾了下去,說道:“寧尚書,這……”
可是寧尚書一直在盯著陳平,這一瞬間的慌張,自然沒有瞞過他。
——果然,芮草根本沒用,陳平要做小動作!
放下心來的寧尚書堅定道:“只要本官經(jīng)手,最后結(jié)果跟陳大人所說一致,本官就認同,陳大人是冤枉的!”
七皇子眼睛一瞪,急切道:“寧大人!”
“七皇子不必再說!”寧尚書得意道:“本官相信,陳大人絕對不敢……”
“也好!那就由寧尚書經(jīng)手?!?p> “呃?”寧尚書臉上的笑意一凝。
他看向陳平,試探道:“陳大人讓我經(jīng)手?”
陳平微笑著看著他,將手中的芮草遞過去,說道:“本官相信,寧尚書會還本官一個公道的?!?p> ……我還你個大頭鬼!寧尚書不確信地接過芮草,有點搞不懂了。
拿起芮草在眼前反復(fù)看了看,每一條脈絡(luò)都清晰可見,沒有任何問題。
——陳平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故意設(shè)套還是拼死一搏?嗯,后者,一定是后者。
恰在這時,陳平的聲音響起。
“寧尚書如果覺得芮草有問題,可以找太醫(yī)再取一個。”
寧尚書扯了扯嘴角,擺手道:“不必了,芮草而已,我還是相信陳大人的。”
深呼吸了一口氣,寧尚書在心底給自己打氣,拿著芮草走向陶罐。
將芮草放進陶罐,在陳平的堅持下,眾人等了約莫一柱香時間,寧尚書方才抱著陶罐,走到尸體旁。
手指沾著醋,在尸體的傷口上一一涂抹。
“寧尚書,這里太淺了,要多涂兩下?!?p> “寧尚書,這里不是傷痕,上面的才是,對,嗯,您想涂下面也可以?!?p> “……”
整間大堂只回蕩著陳平溫潤的嗓音。
尸體上的傷痕很多,寧尚書還沒涂完,一名衙役忽然喊道:“咦,快看,沒了,沒了!”
這一聲,無疑給苦苦等待著的眾人一個極為明確的信號。
薛豫一步踏出,恍如瞬移一般直接來到尸體旁,低頭看著那一道道愈發(fā)變淡的傷痕,眼中異彩連連。
離得近一點的幾名衙役也湊過頭來,踮腳看著,贊嘆道:
“真的欸,你看那個,又淡了,又淡了?!?p> “吁,還有那個,剛才好大一塊,竟然全沒了?!?p> “不是,肋下的那一塊怎么還在?不是都涂了好久了嗎?”
“你是不是蠢啊,那塊就是真的傷痕啊!”
肋下……
七皇子剛踏出去半步的腿頓在空中,眼前一黑,咚!
“七皇子!”
郭御史和一旁的吏部尚書喊了一聲,連忙差人將七皇子扶起,旋即也紛紛起身,快步走到了尸體旁。
寧尚書的手都在抖。
他腦海中只有兩個字——完了。
到現(xiàn)在他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被陳平下套了!
想到自己之前的承諾,寧尚書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噗!
一個手滑,陶罐自寧尚書懷中滑落,只是在距離地面還有三寸的時候,被一張大手穩(wěn)穩(wěn)接住。
薛豫陰笑地看著寧尚書,說道:“寧大人,手怎地這般滑?要不奴婢替寧大人擦擦手?”
寧尚書向薛豫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不用,不用,本官很好……”
說著,他向薛豫身后的兩位同袍,投去了一個求救的眼神。
兩人低頭,假裝沒看到。
寧尚書的心涼了半截,忽然,余光里,他看到了那位已經(jīng)暈厥過去的七皇子。
他心思一轉(zhuǎn),兩眼一翻,直接歪頭到地。
如此拙劣的演技,自然瞞不過在場之人,不過陳平也沒有揭穿。
他看向郭御史和吏部尚書,笑道:“寧尚書身體不支,不過這尸體驗的也差不多了。
對于寧尚書剛剛的承諾,兩位以為如何?”
說著,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兩手一拍,懊悔道:“哎呀,瞧本官這話說得。
兩位都是朝中棟梁,有頭有臉的大家,定然不會說出,寧尚書所言跟二位無關(guān)這類的齷齪之語。
本官在此提前謝過二位,哦對,還有寧尚書,三位。
本官提前謝過三位,為本官主持公道啦?!?p> 郭御史和吏部尚書宛若吃了蒼蠅一般難受。
兩人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說什么。
原本他們確實是打算說,‘寧尚書所言自該讓寧尚書履行承諾’這種話。
可是現(xiàn)在陳平直接先下手為強,他們還能說什么?
他們也是要臉的啊。
更何況,還有薛豫在一旁盯著……
都是寧澤這個狗東西,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好好弄,非要去快活。
把自己快活沒了吧!
兩人對視一眼,隨后硬著頭皮向陳平拱手道:“陳大人放心,我二人自會為陳大人洗清冤屈。”
“好呀,好呀?!毖υッ奸_眼笑地將陶罐放下,笑呵呵道:“陳大人是陛下肱骨,能夠洗清冤屈,想必陛下定會開心。
要咱家說,這事得宜早不宜遲。不如兩位大人今天多操勞一下,直接就在這,將案子結(jié)了如何?”
薛豫也是怕了,剛剛寧澤那一下,如果真讓他將陶罐砸了,那尸體上剩下的傷痕就測不出來了。
到時候時間繼續(xù)往下拖,陳平再進天牢,誰知道第二天還能不能有命在?
早結(jié)案,早安心。
陳平也覺得這是個好選擇,抬手笑道:“麻煩二位了。”
郭御史扯了扯嘴角,上前拱手道:“職責(zé)所在,當不起麻煩二字。不過七皇子……”
薛豫早有預(yù)料,笑呵呵道:“這件事陛下已經(jīng)吩咐過了,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下放邊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