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天夜里,嚴琇便稱身體不適,要在驛館多休息一陣,跟元寧和副使告了罪。只有元寧知道他提前離開了,其余眾人皆被蒙在鼓里。第二日,元寧跟三王子要了一隊兵士,三王子點了一百人護送。第三日一行人便押著糧草輜重向益州出發(fā)了。
一路上元寧處處小心,人吃的干糧,馬飲的水,統(tǒng)統(tǒng)用銀針驗過之后方才允許吃喝。因經(jīng)歷了塔西的變亂,副使等人也都心有余悸,均是理解元寧的做法。好在二十來天過去了,一直平安無事。
這一日一行人來到了號稱一線天的西峽峪,兩邊俱是山崖,僅留中間一條小道能供一車通過。一旦通過西峽峪,便進入西關(guān)地界。屆時有把守西關(guān)的精兵護衛(wèi),此次借糧的任務(wù)便算是圓滿完成。副使等人雀躍不已,正要催促人馬前行,元寧卻出聲制止了。眾人不解,元寧道:“且慢。此處地勢險要,萬一有伏兵,不消半刻,我等便全完了?!备笔闺m然覺得元寧過于謹慎,但有之前吐蕃的一番歷劫,心里也不免戚戚起來,小心駛得萬年船,便同意了,安排了幾人前去打探,看是否有埋伏。
一炷香后,探子回來了,都回稟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于是元寧和副使便安排好人馬車隊,由吐蕃護送的兵士打頭,護著押車的眾人和糧草車輛依次通過西峽峪。但元寧總感心神不寧,覺得哪里不對,她不自覺地往袖囊處摸了摸,那里有嚴琇臨走之時給她留下的佩刀,而嚴琇給的那粒藥丸也在她袖囊的瓷瓶里。
不一會兒,人馬便順利穿過了西峽峪,已經(jīng)能遠遠望見西關(guān)那堅厚的城樓了,眾人欣喜不已,一是覺得總算不負公孫刺史的重托,拿到了糧種,解決了百姓春耕和糧食問題,二來也為此次從塔西手里死里逃生感到由衷的慶幸。豈料,就在此刻,一隊突厥人馬毫無預兆地從隘口兩邊的山坡涌了出來,居高臨下,個個手持鐵駑瞄著他們,為首的將官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朝這邊喊話:“哈哈哈哈,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臭漢蠻,還不下馬受死!”將官身后一個有些眼熟的人騎在馬背上,元寧定睛一看,竟然是塔西。元寧萬萬沒有料到,塔西居然逃出了吐蕃,還勾結(jié)西突厥,借了突厥兵追到了西關(guān)地界沖她的人馬下毒手。
她怒斥道:“塔西!你這卑鄙小人!先前在吐蕃時你多番暗算我們,挑撥我大唐與吐蕃,吐蕃王沒要了你的狗命,你竟然還敢追至我大唐境內(nèi)!不怕我大唐軍士讓你有去無回?”
三王子撥的這一百兵士的領(lǐng)隊也厲聲喝道:“塔西!你這叛徒!害了二王子,還想謀害天朝使者,我定要取了你的首級回吐蕃王庭復命!”
塔西毫不理會,他輕蔑地一笑,一揮手,霎時間,他身后無數(shù)枚鐵箭朝著元寧等人如雨點般射來,一時間,三王子的兵士死的死,傷的傷,副使和押車的人趕緊俯身躲到車底或馬后。鐵箭射完后,塔西手下的將官喊道:“給我殺!”手下的人馬便舉刀朝元寧他們沖了過來。這邊的兵士也拔出武器和突厥兵纏斗起來,奈何對方有備而來,且人數(shù)遠超過自己,不多時,這些兵士便倒下大半。元寧此次出使,帶的人大多是文官,沒有功夫在身,只有少數(shù)人能和這些士兵一搏,其余的人毫無還手之力,若是對上塔西的人只有送命的份。元寧從馬背上取下弓箭,搭弓朝撲來的突厥士兵射去,有幾人中箭倒地。元寧這一舉動暴露了自己,塔西這邊的將官舉起了手中的鐵駑,搭上一支鐵箭,直直朝元寧這邊射來。元寧聽見鐵箭的呼嘯聲劃空而來,卻躲避不及,心想真是時也命也,此乃天要亡我,只把心一橫閉上了眼。只聽“噗”一聲響,元寧沒有等來貫穿身體的那種劇痛,睜眼一看,卻見張喬撲在了她身前。張喬有血暈癥,之前自己殺只雞都不敢,為此還被府里其他幾個長隨和廚娘暗地里嘲笑過。此時為了保護她,張喬竟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將這支力道十足的鐵箭生生擋住了。鐵箭將他穿了個胸透,鮮血在胸前開了一朵大大的花。元寧眼見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遭此毒手,內(nèi)心大慟,她將張喬安放在地上,隨后從懷里掏出嚴琇給的藥丸放在齒間,又從靴子里拔出佩刀,這藥丸和佩刀,那是之前為防不測嚴琇給她準備的,未曾料到此時竟派上了用場。元寧不要命地朝著塔西猛撲過去,擒賊先擒王,只要把塔西除掉,這些人便會群龍無首。
塔西的兵士未料到元寧會功夫,加上她拼著不要命的勁頭,一時措手不及,竟被元寧撕開了一個口子。元寧撲倒了離塔西很近的地方,但身上也有幾處刀傷,她感覺不到疼痛,只瞄準了塔西,拼命地砍,拼命地刺。
塔西見到她的舉動,覺得有點意思,揮手命手下士兵讓開。他翻身下馬,拔出自己的刀,朝元寧走來。元寧此時已經(jīng)殺紅了眼,臉上也濺滿了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鮮血,她沒有發(fā)覺為何原本圍著她的這些突厥兵士為何突然散開,只看見塔西拎著刀朝她一步步走過來。她舉刀便朝塔西迎頭劈上,二人交上了手,元寧并不是塔西的對手,只幾個回合身上便被劃出了多處刀傷,好在塔西似乎并不想一下取走她的性命,而是想在殺死她之前戲耍她一陣,這些傷口都不深。十幾招之后,塔西沒了耐性,舉起刀朝元寧的右臂劈下,元寧使出全力格擋,結(jié)果佩刀被震飛,虎口也裂了,她半跪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塔拉獰笑一聲,朝她伸手過來便要掐住她的脖子,眼見得就要被塔西生擒受辱,元寧準備吞下齒間的藥丸,忽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鐵箭,那鐵箭劃空而來,堪堪將塔西逼退一射之遠。
元寧聽見鐺的一聲響,打起精神,睜眼一看,一支大唐的人馬正從山谷沖出,騎手們身著黑色勁裝,個個驃勇善戰(zhàn),手起刀落,將塔西的人如砍瓜切菜般砍翻在地。領(lǐng)頭之人身著銀色披風,手持弓箭,威風凜凜,方才正是他射出的箭逼退了塔西。
塔西本以為這批糧草手到擒來,卻沒想到半路遇到一撥煞神,眼看手下人完全不是對手,頃刻間便被殺死殺傷了一半,剩下的也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塔西一咬牙,決定還是保存實力,待以后與三王子一決高下爭奪王位。思及此,他一揮手,剩余的人馬便都隨著他撤離出了西峽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