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殿門被緩緩打開,小德子忙迎了上去,看到是卻是面無表情的杜大人率先跨出殿門。
杜暄如往日般冷峻淡漠的臉上,赫然多了一抹看上去有點幼稚的淺綠色藥膏。
“多謝殿下賜藥?!倍糯笕讼蜿幱袄锬堑肋t遲不踏出最后一步的身影作揖。
“今日是我的過失,你回去好好休養(yǎng)?!贝蟮畎涤盎薨档娜诵温斐龈w長蔥白的手指,觸及尚覺溫暖的殘陽時定頓了半分后又緩慢收歸于暗處。
“是?!倍糯笕藨曷?,隨即便提起輕功幾息之下便不知道藏匿于什么地方。
穿過前殿長長宮廊一路來到這里的晚風搖響了掛在檐角下的銅風鈴,輕靈的像一首挽歌。
悠揚哀長。
我抬頭看向那一角,伏在門欄上的手逐漸握緊。
害怕,能怎么樣?
我已經別無選擇了。早有人都替我做好了答案。
再度伸出手觸及陽光,霞光溫柔的纏繞上我的指尖,天際的那抹璀璨,晃眼而又似乎近的離我只有毫厘之距。
我將手掌平攤擋在眼睛上,世界一片黑暗,只有掌心融融的溫度提醒我,它在我的手中。
我閉著眼,雙手緊握成拳,掌心火辣辣的刺痛,仿佛是無聲的宣告,我已將灼熱握于手中。
面容酷似女子能怎樣?就算有人識出我是女子又能怎樣?只要我登上那個位置,大權在握,誰又能說什么?
邁過門檻,暴露在殘余的霞光中,空無一人的殿院,晚風拂過,草木皆動,我站立在臺階的頂端,仿佛在接受院中萬物的朝拜。
米黃色的錦緞在光下暈染成耀眼的明黃,掌心被指尖重新劃開的傷口,悄悄滴落在地上。
天地在上,我以血為誓。
血滴落在石階上,暗褐色小小的一點。
落地時卻激起千鈞之重。
“小德子?!蔽医颇剜囊宦暎f不清是否想讓他聽見。
“殿下?!彼卸Y半弓著身子。
“不必這樣?!?p> 他緩緩起身,與站在一起時,甚至比我還要冒出個尖。
我抬眼眺望著遠處最高的五脊殿頂。正脊上的五彩琉璃大吻此時只是一片耀眼的明晃晃的光暈。
夜宴將至,多數官員應當都已攜家?guī)Э诘搅舜蟮?,那邊定是一片熱鬧喧嘩,眾人寒暄,宮女穿插其中準備膳食。
所有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在這一天似乎也可以通通被放到一邊。
當然,那也只是大多數人。
往年那道像炮竹一樣橫沖直撞沖進我殿院的身影,今年,不會來了吧。
我卻還是開口問了。
“康寧那邊怎么樣?”
“殿下無需擔心,皇后娘娘早早就將人接了過去?!?p> 我輕“哦”了一聲,沒了下文。
小德子也沒給康寧找什么理由來出言安慰我。
沒有理由。
我和康寧已經許久未見了,無論我找什么借口想要見康寧,她都會以各種理由拒絕,理由的樣式遠比我多多了。
她不想見我。
我不強求,只是偶爾閑暇的時候,會去冷宮找找文婉儀的女兒,跟之前相比,她現在乖了很多。
我的心里比誰都清楚,我跟康寧接下來到底會走向什么樣的結局。
一眼,就能望到頭。
母后太善于挑撥人心,康寧又自小被她養(yǎng)的那么傻。
我不怪康寧。
不怪。
仔細想來,母后不愛我,可能也不愛康寧,只是康寧跟我比起來好過上了許多,所以才顯得她上了幾分心。
不然,為什么要把一國公主,養(yǎng)的那般純善,她明明誕生于這座晦暗不堪的皇宮。
離了她,康寧活不下去。
殘陽一點點下落,我都可以感受到院門外那群侍從的不安忐忑,我看向小德子,他又恢復了脊柱半塌的姿勢,打開大門。
眾人齊刷刷的下跪行大拜之禮,烏壓壓的一片,只能看到一個個低垂的頭顱。
“參見太子殿下”
金色參雜著瑰紅的壯麗殘陽灑在他們空出的通道,淡然從他們身邊走過,隨著我的越過,他們依次起身,低垂著眉目彎腰跟在我身后。
掌心的血早就止住,殘存的血痂昭示著它曾經的存在。
我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