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風看著梁若鈞,梁若鈞也看著他,兩人對視了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忽然,任秋風使勁兒擊雙掌,大笑起來。
“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就怎么也不相信,憑你梁若鈞哪會那么容易就死了”
梁若鈞淡淡一笑,飛瓊的事大約他已知道,自己也不愿多言。
“這個世上不管是誰都會有死的那一天,我死而未成,只是不到時候”
任秋風拉住他,仔細打量一番,見他確實安然無恙才放心下來,“不過說來你的命確實大,白修那個家伙性子偏執(zhí),現(xiàn)在又有邪劍血祭傍身,一般人想從他手上撿一條命回來也是不易”
“怎么樣,經(jīng)此大事,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問道。
梁若鈞回頭望向京城,目光邈遠起來。
“這座城里已經(jīng)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以后就去浪跡天涯”
任秋風嘆息一聲,道:“誰能想到,我們花了這么多年才得以認清這座京城的樣子”
“它就是一個吃人的地方,這樣也好,你終于可以自由了”
他看了看李彤云,有些許羨慕,也是真心為梁若鈞高興,“何況還有這等佳人相伴,余生千萬別再回來”
梁若鈞卻搖了搖頭,說道:“在我走之前,這把刀卻是要還回去的”
任秋風看著他手里的刀,刀上留著斑斑血跡,他何嘗不知道,那就是一把殺人的刀,但實際上刀只是死物,真正在飲血的是人,是那樣貪婪且殘忍的人。
“我勸你還是極快離開這里”
“為何?”梁若鈞問道,他知道任秋風絕不是膽小怕事之人。
“因為現(xiàn)在的京城早已面目全非,它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一口的吃人,你大概無法想象,秦延年已經(jīng)死了”
“什么?”梁若鈞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么?”
“還能為什么,爭權(quán)奪利吧,誰知道呢”任秋風嬉笑起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
“我有種感覺,現(xiàn)在的皇帝可能會成為東陽王朝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昏君,甚至會把這艘大船徹底鑿沉,到時候不管是西涼還是北岷,一定會大舉進犯…”
梁若鈞聽他說到皇帝,不由看向李彤云,見她正望向別處似乎根本沒有注意他們的談話。
“聽我的,不管是天涯還是海角,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這把刀,我來替你還”
任秋風說這話的時候依然是當初的那副模樣,只有梁若鈞看得出,因為千羽的死,他的心已經(jīng)死過一回,現(xiàn)在最不該留下的那個人應該是他。
只是他沒有問,因為他相信任秋風心里早有計較。
“我說老兄,就算是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也不用這樣看著我吧?”
梁若鈞知道他刻意把臨別感懷說的輕松些,“可惜沒有酒,要不真該痛飲幾杯!”
“哈哈,我就知道逃不過你的眼睛”
任秋風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來,手上正提著一壇酒。
撕開塞子,一股芳香之氣傳來。
“醉仙樓的好酒”
兩人各自飲了一陣,不禁都回憶起從前的樣子。
任秋風故意將酒壇推向李彤云,歪著頭笑道:“以后跟我兄弟一起闖天涯,不會喝酒那恐怕不行”
李彤云柳眉一挑,接過酒壇,酒氣濃烈撲鼻,不禁精神一蕩,然后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讓任秋風嘆為觀止。
他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忘贊嘆:“姑娘豪氣,任秋風甘拜下風,什么巾幗不讓須眉簡直不值一提”
李彤云一口氣喝了不少,感覺喉嚨以下盡皆火辣辣的,這種滋味已多年未曾體驗過了,放下酒壇,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梁若鈞沒想到她這般不勝酒力,將她扶住,再看任秋風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京城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揮手。
“今日一別,最好永不再見”
梁若鈞望著他的背影,一時出神,等了許久才說道:“不管以后你我變成什么樣子,我要你記住今天的自己,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你”
任秋風的腳步停滯了一瞬間,看到腳下傾斜的影子,他嘴角露出一抹輕快的笑意。
“送你離開以后,在這座城里我也就沒什么好顧及的了,放心吧,那些血的犧牲,我會讓他們加倍奉還”低聲說完最后一句話,他起身跳上馬背,用力抽打在馬臀上,坐騎吃痛,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在這個地方你一定還有很多牽掛吧?”李彤云臉上的紅云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愈發(fā)濃烈。
梁若鈞一愣,然后笑了笑道:“以后大概不會再有了”
“那你我豈不是都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不錯”
梁若鈞久久盯著李彤云看個不停,讓她突然感到一絲羞怯,掙脫他的懷抱。
“那就一起浪跡天涯吧”
在梁若鈞和李彤云離開京城朝著青海道的方向漸漸消失的時候,京城里一騎快馬也正絕塵而去,那條古道正是當初秦殊觀離京前往鳳鳴寺的那條。
白修孤獨的跪在一座墳前,親手填好最后一抔黃土,通紅的眸子里已被淚水填滿。
血祭劍就差在他身后,看起來跟他一樣孤獨。
“為什么會是你,為什么偏偏是你?”他不停的重復問道,可惜已經(jīng)無人能給他答案。
這時,他眉心突然一動,眼里片刻溫情頓時化作殺氣。
雪白的身影一躍而起,血祭隨之已在他手上,帶著強大的戾氣風馳電掣般向身后數(shù)十丈之外斬去。
一道寒光亮出,血祭無法再進一步,但強大的戾氣映的白修蒼白的臉上殷紅可怖。
“好強的戾氣!”青璃硬生生接下一劍,然后退了足足數(shù)步。
“血祭乃是前朝魔物,需要不斷殺人飲血才能潤養(yǎng)出強大的戾氣,持劍之人將終身抱憾守缺,難道裴綸不曾告訴過你?”
白修雙目赤紅,如同一頭快要失去理智的野獸,大口大口的吞著呼吸。
“我要你們?nèi)紴樗阍帷?p> 青璃搖了搖頭,低聲嘆息。
“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說完,他身形突變,如一把利箭沖向白修。
白修狂笑,正要舉劍相迎,哪知道青璃卻在咫尺間強收攻勢,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幽香之氣。
他眼前一陣搖晃,青璃好像化作了無數(shù)個虛影,血祭狂舞,狠厲之意舉世少有,可虛影飄忽不定,消失后又立即出現(xiàn)。
終于,他一聲嘶吼,然后仰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