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早就看出老夫妻中老頭子才是容易突破的那個人,于是他的刀雖然對準(zhǔn)了他,但卻劈向老太婆,那一刻老頭終于忍不住痛哭出來。
在得知梁若鈞沒有死的消息,雖也證實了心里一直以來的猜測,但還是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他看了一眼白修,白修抱著雙手,正在出神想著什么,對于這個“噩耗”竟一點都不在意。
他又回頭輕蔑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念^求饒的老頭。
“大老爺,我都說啦,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他咧嘴露出惡狠狠的笑容,說道:“你們窩藏罪犯,是自己不知死活,老太婆說的不錯,活了這把年紀(jì)再活下去可就是浪費糧食了”
說罷,他長刀一橫,從老太婆滿是皺紋的脖子上一抹而過,霎時間鮮血如注噴了出來。
老太婆至死都在看著老頭,沒有哼一聲就搖晃兩下倒了下去。
老頭哪里見過這等場面,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過了一陣才意識到死的是自己的妻子,他突然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旁若無人一般。
副將習(xí)慣了看人軟弱的一面,這時反而有些驚訝。
“老太婆,你說的對呀,咱倆一起活了這么多年,早就夠啦,要是有一天我走到了先頭,會不放心你,你走了頭里,我也就活不成啦”
說完,他猛然朝副將沖了過去,這一下實在猝不及防,副將下意識將手里的刀伸了出去。
鋒利的刀沒有多少阻礙,從老頭胸膛穿出,血順著刀鋒流淌,滴血成河。
老頭緊緊抓住他手里的刀,瞪大了一雙眼睛,幾乎要爆裂開來。
“你總有一天會…會下地獄”
副將大怒,一腳蹬了出去,將人從刀上踢飛。
老頭的目光已然渙散,口里含著最后一口氣,一寸一寸的爬向血泊里的老太婆,直到拉住她的手才露出輕松的笑容。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如同一層金色的光暈。
一輩子數(shù)十載,他們都過著最普通的人生,也許跟這世上的大人物不同,死前能相視最后一眼,他們就已經(jīng)無憾。
副將怒氣未消,將手里的刀重重插在老頭身上,然后掃視一眼,下了一個命令。
“把尸體給我抬到屋子里,一把火全都燒了”
寂靜無聲的山谷里,燃起一把大火,火光一時沖天,憤怒的狂舞,發(fā)出陣陣怒吼。
端坐京城的人們看到火光的時候,也許會發(fā)出幾聲驚呼,也許還會拍手大笑,只是沒有人會在意那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因為那不過是一個早已被人遺忘的小小村子。
所有人都退走之后,白修又回到這個已經(jīng)完全燒成白地的地方。
站在一棵大樹下,看著那根直挺挺立在泥土里燒成漆黑,還冒著煙的半截樹干,久久不語。
走出山谷時,他懷里抱著一個人,那人在土里埋了許久,身上卻沒有一點泥土,唯獨早已沒了半點生氣,但在他眼里依舊栩栩如生。
梁若鈞帶著李彤云花了一天的時間,終于在黃昏十分回到了小重山下的小村子。
可與昔日的記憶不同,這里已再難找到半點生機(jī)。
山中一片死寂,除了肆意嘲弄的風(fēng)聲,再也看不到任何鳥獸的蹤跡。
再往里走,就能聞到一股很濃的灰燼氣息,那味道鋪天蓋地,就像是被禁錮在山谷里無法超脫的靈魂。
見梁若鈞腳步走的愈發(fā)沉重,李彤云就知道他已有不好的預(yù)感。
山谷里,到處迷茫著嗆人的灰燼,不知道那是多大的一場火,讓所有的落葉,干枯的樹木,還有一座座快要倒塌的房屋盡數(shù)毀于一旦。
這個人去村空的小地方徹底成為絕境,也徹底從這個世上抹去。
梁若鈞突然拔腿飛奔,然后在一間破舊的小房子前停下,他站在斷壁殘垣前,頹然的看著面前已經(jīng)完全破敗的屋子,那正是老夫妻救下他讓他養(yǎng)傷的地方。
盡管那里破舊不堪,但卻帶著一絲溫情,可現(xiàn)在一切都葬送在火海和灰燼當(dāng)中。
他攥緊了拳頭,眉間怒意橫生。
李彤云跟他一起找到了老夫妻的尸體,梁若鈞提著一把刀走了出來,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自己的手上也沾滿鮮血。
李彤云認(rèn)得,那是黃龍戍不解兵獨有的佩刀。
二人埋葬了老夫妻,就在屋子后面的小院子里。
找到當(dāng)時他挖坑的那棵老樹,見到的只有一個被翻開的土坑,飛瓊的尸體已經(jīng)不翼而飛。
京城。
看熱鬧的老百姓不明白,為什么昨天還一人之下的堂堂宰相府居然會被一大隊御林軍圍成鐵桶。
御林軍紀(jì)律森嚴(yán),明光甲閃閃發(fā)光。
很多人想湊一湊這個熱鬧,可又不敢,只能遠(yuǎn)遠(yuǎn)躲著,私下議論。
這時候,一騎神駒飛來,所有人都趕緊避開。
人群中不只是誰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馬上之人正是東陽王朝大將軍司燕北。
由此引來一陣議論,朝廷派大軍圍住宰相府,騎馬前來的卻是大將軍,這說明什么,說明朝廷和皇上在文武之間終于還是做出了選擇。
普通的百姓長于議論,他們并不關(guān)心朝廷的權(quán)力之爭到底誰勝誰負(fù),誰成王誰成敗寇。
這座京城里不知換過多少朝代多少帝王,其間王侯將相更是不計其數(shù),但終究都做了土,只有這座城還在,城在他們就在。
只是那個午后不知怎么就變得格外漫長。
三日后,京城到處張貼告示,宰相秦延年私練兵馬,蓄意謀反,罪行揭示天下,秦延年畏罪自殺,朝廷念其過往功績,人死不究,不但給予厚葬,更赦免全家株連之罪。
但可惜,秦延年死后,其夫人亦服毒而亡,仆人散盡,從此后相府凋零,不禁為世人感嘆。
梁若鈞走出山谷,在日出前趕到京城外,這一次李彤云沒有勸他,只是默默相隨。
站在城門前,望著那個曾經(jīng)自己守護(hù)多年的地方,他終于只能長嘆一聲。
“怎么,這個時候回來難不成是打算找什么人報仇?”背后,一個穿著朝廷官服的男子緩緩走出,打量著兩人,悠然說道。
李彤云正感大驚,梁若鈞卻動也沒動,說道:“我回來是打算還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