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懷瑾握瑜兮,窮不知所示。本意為懷抱美玉,寓意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蘇公子取懷瑾二字,想必出自這句吧?”清河笑瞇瞇看著這個明明在江湖上叱咤風(fēng)云,而如今在他面前裝瘋賣傻的姑蘇大小姐。
江湖傳道,蘇懷瑾年紀(jì)輕輕武藝超群,俊逸非凡性格溫和,是桃花塢的主人。常年一襲白衣,一曲《鳳求凰》驚艷四座,用話本子來講,簡直就是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
而桃花塢,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人,若有可教之材,便收到內(nèi)部教授武術(shù)、讀書寫字。其他的,就在桃花塢打雜,溫飽問題就有了保障。
正因?yàn)樘K公子的溫柔善良,在社會底層的人群里一度受到好評,不少人愿意投奔這里。
只不過桃花塢的暗衛(wèi)部出了名的難入,嚴(yán)格要求極高,用蘇公子的話來說——“不收廢物。”
誰能想到,如今的“蘇公子”,和姑蘇廢物是同一個人呢?
本來這件事在朝廷上議論紛紛,可惜并沒有找到把柄。只好不了了之,繼續(xù)一味追殺前朝的余黨,反而導(dǎo)致那些貪官污吏鉆了空子。
輕歌與蘇懷瑾是同一個人本來就是秘密,鮮為人知。能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桃花塢內(nèi)部沒幾個。
她嚴(yán)重懷疑是北墨君把自己賣了:“誰叫你來找我的?”
“我國宰相的大公子北墨君,說是……”西門清河突然卡住,有些為難地看了輕歌一眼。
果然啊。
北墨君這個混蛋。
此時輕歌拿起兩個杯子倒了點(diǎn)熱茶,分一杯讓他快坐,然后自己喝了幾口,忍住現(xiàn)在就想過去揍人的沖動:“他說什么了?”
“他說,反正你這種狐貍,只要有好處自然會屁顛屁顛湊過來攪一渾水。”西門清河有點(diǎn)尷尬,“不過姑娘放心,此玉為證,若是他日當(dāng)上楚國王位,必定有求必應(yīng),不會虧待姑娘的?!?p> ……輕歌被嗆了一下,掩袖咳了幾聲:“所以說,北墨君是站你這邊的?”
“北墨君乃是我母族的嫡長子,輪輩分,我還得喚他一聲舅舅。”西門清河不太愿意提起這個人,直接一筆草草跳過:“那姑娘現(xiàn)在的意思是?”
看著這個男人和北墨君有些相似的眉眼,輕歌才想起,當(dāng)年她與他漫步西湖邊時,他笑著說道:“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有一個和我年紀(jì)相仿的外甥,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可比你這個前朝郡主風(fēng)光多了。放心吧,若是他當(dāng)上皇帝,我要是當(dāng)上什么國舅爺,你到時候就過來和我混吧,本公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原來,他就是北墨君提過的外甥啊。輕歌看著西門清河,突然又覺得世事無常。
當(dāng)年風(fēng)光無限的小世子,到現(xiàn)在家境敗落,母妃被皇后害死,父皇不管不顧把他扔到月都來,能讓他得到保護(hù)卻是一個鄰國左相府上的小姐……何等諷刺。
北墨君是輕歌認(rèn)定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他又是相信她的,那定不會讓他失望:“我會幫你,但是出了月都,一概事情與我無關(guān)。玉我收下了,你且放寬心,有些事我會幫你處理的。”
輕歌伸手指著兩個粉衣丫鬟,笑著對他說道:“夏涼和春曉是我的心腹,武功極好,就先待你身邊先服侍著吧?!?p> 聲音未落,只見一個女子疾步從院子走來,她一襲黑裙裹著顯得身材凹凸有致,卻面若冰霜,不帶一絲感情:“主子,外面的人我已經(jīng)處理掉了,看他們的紋身,應(yīng)該是楚國皇后那邊的?!?p> 太慘了吧,這個世子剛偷偷提前來找輕歌,現(xiàn)在就迫不及待害他了?
輕歌感覺都有些晦氣:“你和那個太子關(guān)系這么差的么?我聽北墨君說過,你們以前,可是親如手足,關(guān)系還不錯來著——冬暖,趕緊把他們埋遠(yuǎn)點(diǎn),我暈血?!?p> “在皇位面前,手足相殘算得了什么?”西門清河臉上突然化過一絲殘忍,但他很快恢復(fù)出溫潤如玉的樣子,“他的母親是皇后,他們害死了我的母親,我自然不會讓他們?nèi)缭敢詢數(shù)巧贤跷??!?p> 輕歌對他們的恩恩怨怨一點(diǎn)都不在乎,但此事可能和北墨君有關(guān)系,難免有點(diǎn)頭疼:“行吧。沒事,我這邊人多,我再給安排一些暗衛(wèi)插在你的侍衛(wèi)中,你呢,就當(dāng)在月都旅個游,好好吃吃喝喝,缺什么叫夏涼過來找我?!?p> 安頓好這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輕歌隨便洗漱一番,直接回房間倒頭就睡。
果然,白天事多,做個夢都不安穩(wěn)。
輕歌又夢到小時候第一次記得遇見許長歡的場景,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白乎乎的小娃娃。
中秋佳節(jié)時宮中辦了宴席,顧絕塵那時候才八歲,不喜歡大人亂七八糟的客套和禮儀,隨便吃了點(diǎn)東西就帶著她出去踢毽子。
顧絕塵一腳把毽子踢進(jìn)了不知哪位妃子的宮院里,她便圓潤跟著顧絕塵去賠罪。
因?yàn)榘m走的快,輕歌急著跟著他,結(jié)果剛走到門檻上就絆了一腳,摔得她兩眼冒金星,就連哭都忘了。
一只潔白無瑕的手把她扶了起來,她才看清出來人。
眼前的女人長得可真好看啊,生得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她神態(tài)悠閑地?fù)u著掛著白流蘇的玄色宮扇,美目流盼、桃腮帶笑。
看到輕歌滿眼圈紅紅的,反而像討好似的沖她笑了笑,心里突然劃一絲心疼。她扶起輕歌,然后在袖子里拿出小盒子打開,對輕歌溫柔笑了笑:“吃糖嗎?”
直到多年后,輕歌依然記得桂花糖的味道,可是早已吃不到她親手做的了。
夢里的白衣女子在火里翩翩起舞,像只即將涅槃重生的鳳凰。
火一點(diǎn)點(diǎn)燒掉她的衣服,頭發(fā),皮膚……可她依然笑容明亮,她說:“長樂啊,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子孫滿堂,在花園里抓蝴蝶了??墒牵液煤薨 筋^來,我還是一個人啊?!?p> “明明……我不喜歡練劍的,不過為了保護(hù)你,我會變得很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