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師傅哆哆嗦嗦趴在地上,耷拉著頭,指著張洛:
“官家,老奴是奉天子之命,服侍張娘子的?!?p> 邊上的趙宮令立即斷喝:“沒問你這個。且向官家稟明,除夕之夜,張會計如何私會康王!”
張洛剛要喊她沒有,就聽見皇帝也大聲問徐師傅:“可有此等事?”
“沒……”
張洛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張都都知的呵斥聲蓋住了:
“快說,這張會計如何在除夕之夜與外男私會,玷污宮闈?!”
“我沒有……”
“老徐,你負責斗原院,還不快招供!”小牛兒也喊了起來。
總之,無論張洛如何努力,四周的男人們都此起彼伏的搶話,她發(fā)出的幾個字,都好像是掉進大海里的一滴水。
徐師傅依舊不抬頭:
“回官家的話,張會計……除夕夜私會九皇子,又私會了那女真質(zhì)子和岳虞候,還有平州眾人……”
張醒一聽傻眼了:“胡說八道。我除夕時,都沒見過什么張會計?!?p> 趙宮令呵呵一笑:
“平州貴人別急。徐高班!那你說說,是誰殺了楊戩大人等?如何作案的?”
徐師傅幾乎帶著哭腔,指著張洛:
“就是張……會計指使殺人。她先伙同九皇子……設(shè)計,然后由女真質(zhì)子挖地道,岳虞候再爬進玉閣殺人?!?p> 岳虞候沒想到,這么無稽的謊話都能有,大喝一聲:
“徐師傅,下官除夕夜在開封城里巡查,滿營的將官都能為下官作證!”
這話才出口,岳虞候就聽見李綱在大臣堆里笑了出聲。這證詞也太假了。
趙宮令急了:“徐高班!你老實啟奏官家,這殺人的兇器是什么?”
徐師傅這才抬起眼睛,對皇帝比劃說:“回官家,就是……就是……玉閣里的大麒麟!”
大臣堆里就傳出了更多、忍不住的偷笑聲。
雖然大家都見過岳虞候砸石獅子,可是玉閣里的大麒麟香爐是唐代袁天罡監(jiān)制的,重達千斤。當初從靈虛宮搬走時,可是征用了三十五個民夫去抬的,尚且有人累斷了腰。
郭仙人也不理這些,只是神清氣嫻的走到徐師傅跟前,柔和的說:
“徐師傅,人家都說你是賈道士易容扮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趙宮令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對皇帝拱了拱手:“求官家賜刀子,讓老奴查驗一下……”
趙佶皺起眉頭:“準了?!?p> 看來,他對徐師傅敢公然這么哄弄自己,也很不滿。
兩邊的禁衛(wèi)就出來兩個頭領(lǐng)。一個把起徐師傅的臉,另外一個拔出佩刀,遞給趙宮令。趙宮令就費勁得舉著長刀,對準了徐師傅的左眼。
“徐師傅,你還不老實交代嗎?”
“……”
張洛緊張的渾身發(fā)抖,就聽見背后一聲大吼:
“趙宮令!我……老奴可以舉報!”
原來是想逃走又沒來得及跑的老陶,想沖過來,卻被禁衛(wèi)攔住了。
郭仙人呵呵笑道:“道君陛下,貧道知道,陶先生曾是賈道士的好友呀?!?p> 張洛也驚訝的看向徐師傅。難道……他真的就是賈誼的父親?
“賈道士,你還不招供?”
“回宮令大人的話,老奴不敢招這個……”
趙宮令嘿嘿笑著,兩手攥著刀,就要砍徐師傅的眼睛,卻被一邊的岳虞候一把奪了佩刀。他剛要喊“大膽”,就差點被岳虞候把手腕子給掰下來。
“??!啊!??!有人要造反啦!”
岳虞候連忙把刀扔在腳下,行禮說:“回官家,我大宋開朝以來,都沒有人當著官家和滿朝文武的面,以這樣的手段威逼利誘的!趙宮令要問話,何不堂堂正正的問?!”
“是啊,官家,如果此人是賈道士,要驗一下他是否喬裝,也不必拿刀插眼睛吧?”
清流大臣堆里就有人附和了。
皇帝對著趙宮令甩了下袖子。趙宮令就只有嘟嚕著嘴,退到了郭仙人的身后。
郭仙人叫衛(wèi)士拽過老陶,往徐師傅跟前一摜:
“陶先生,不是說可以舉報嗎?說吧?!?p> 老陶哆哆嗦嗦的抬起頭,看著徐師傅脖子上的血管:“確實……確實……除夕夜,小人進過宮,看見一個少年拎著食盒給斗原院送。還與張……會計一起貓在黑影里?!?p> 郭仙人對小牛兒微微一笑。
小牛兒就喝了一聲,身后小太監(jiān)里就閃出三四個人,都是除夕夜去張洛的小倉庫塞“禁書”的那幾個,包括大慶殿的小玉兒和皇帝身邊的狗兒。
“可有人瞧見除夕夜斗原院的事情了?”
幾個小太監(jiān)就一股腦的磕頭:
“小的……小的們……都看見了!”
“張會計還和九皇子……”
“他倆從黑忽影里出來,我們都看見了!”
張洛覺得,自己手里就差有一根棍子了。
但是證人證言,遠沒結(jié)束:
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wèi),又抬來了一個頭上套著口袋、全身都露著血肉的血人。
侍衛(wèi)把這血人往地上一甩,拔了頭套,居然是被張洛踢下車、去求救的劉太監(jiān)。他的秀美早就不見了,臉腫大如豬頭,一張嘴,還掉出兩三顆滿是血的牙齒。
“說!把剛才招人的,都再說一遍!”
侍衛(wèi)頭兒是高俅才換上的,一心要向提拔他的領(lǐng)導(dǎo)、表忠心,
劉太監(jiān)的手也被夾爛了,連撐住自己、抬起頭的力氣,都沒了。他恍惚的看著張洛,然后腦袋一偏,昏死了過去。
侍衛(wèi)頭就把剛才劉太監(jiān)在大刑伺候下、胡亂畫押的供詞,呈給了張都都知。
張都都知趕緊呈報給皇帝。
趙佶看得臉都白了,他氣得大吼:
“去!把趙構(gòu)……送去內(nèi)獄,嚴加審訊。還有瑤華宮的賊婦!朕如此恩待她,她不思悔改,還串通眾人,唆使張會計勾引皇子?!”
蔡京也把頭從兒子身上收了回來。他,也算得政治斗爭老手了,都沒想到,郭仙人會趁著這個機會,對瑤華宮里的孟皇后,下殺招。
但是,往深里一想,這一招,又是水到渠成的“斬草除根”術(shù)。畢竟到處首告孟皇后,害的她被廢,被逼當?shù)拦玫?,都是郭仙人啊?p> 而且,這巫蠱案,正是前朝開始的清算司馬光黨的大案。雖然人人都知道這是假案,但是也因此更是兩代天子的逆鱗。
剛才還偷笑或者爭競半句的大臣,也都低下了頭。
整條長街上,迎著即將正午的太陽,卻有一股凍住了的氣氛。
張洛覺得耳邊嗡嗡的響,她覺得,這伙人就差把胡子哥也拖進來了。這么假的一出戲,還唱的這么認真?!她見過無恥的,但是沒見過這么無恥的。
于是,她鼓足了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掙扎到皇帝跟前,使勁拍巴掌:
“哈哈哈哈!太精彩了!郭仙人,我都佩服你了。”
郭仙人抿著嘴,笑的斯文:“張會計,莫不是又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您說我勾引皇子?除了人證以外,還有其他證據(jù)?”
郭仙人笑著從懷里拿出一張燙平了的紙條,上面寫著“斗原院郡君”:
“張會計,這……字跡是九皇子的。他稱呼你為‘郡君’……于帝王家,郡君原是低位嬪妃的品階,對于才封了康王的九皇子,郡君卻是僅次于王妃的嬪妃頭銜。他對你的心,怎么樣,就不用貧道解說了吧?除了這幾個證人,貧道手里還有兩個人,可以證明當初你故意在街上解救了九皇子。所以,才騙得少年深情啊?!?p> ?。ü烙嫞呕首于w構(gòu)自己都沒想到,為送吃的、信手取的筆名,都能被引申出這些意思來。)
說著,兩個中年太監(jiān),也哆哆嗦嗦的被人引了出來。
其中一個身上的淤青都沒褪利索,他指著張洛大聲喊:
“官家,都是這個妖女……”
張洛一看,這倆,不就是當初在大街上、被梁八郎調(diào)戲小公子時毆打的兩個仆人嗎?!
她大腦轟隆隆的響,沒想到郭仙人的網(wǎng)能鋪的這么遠、這么大。
趙佶氣得把為他捧著茶盞、香爐等物大的太監(jiān)隨從都踹倒在地上,然后指著張洛的臉:
“你……真是天大的膽量,海深的心機!朕……不管了。郭仙人,此女……這個妖精就交給你處置了。剩下的一干人,也都由你發(fā)落!”
張醒這才明白郭仙人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目的是什么。他翹起嘴角,想著如何才能安全地、和郭仙人分這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