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判決，張洛的驚訝，絕不亞于李媽媽。她沒想到，皇帝領著眾多侍從，趕來興化門內(nèi)的長街后，什么話都沒聽，就直接下令衛(wèi)士就地將蔡條絞殺。
“陛下？”
“官家，用事郎是一心為國?。俊?p> 趙佶白著臉，坐在攆轎上，對著童貫和李綱呵斥：
“什么是國？朕就是‘國’！”
張醒低下頭，嘴角露出了一絲幾乎藏不住的奸笑。
倒是，他身后的手下、包括紋著青狼的平州軍漢，都傻眼了。大家驚訝的，不只是這位文藝皇帝的決絕，更是蔡條親爹的表現(xiàn)。
蔡京是眾大臣中，最后一個去向皇帝求情，而且他還只負責淌眼淚，不負責出聲。不大的功夫，沒等禁衛(wèi)勒死蔡條，蔡京就已經(jīng)把胸前整片衣襟都哭濕了。
“……”趙佶努力不看這個、曾幫自己剪除了新黨和舊黨的功臣。
其余大臣一看圣心動搖了，就真磕頭、假求情的，烏壓壓的跪了一片。
只有張洛一個人，看著禁衛(wèi)手里的蔡條。這個三十幾歲的官二代，已經(jīng)沒了去堵截自己的氣勢，好像一條被網(wǎng)出水的魚，正在做死前最后的噗通。眼睛越來越突，臉上的筋越來越鼓……
“咯……咯……”
他喉嚨里一直發(fā)出這種痛苦極了，卻發(fā)不出聲音的動靜。
張洛忍不住抓緊了擋著她、不叫她看得太清楚的岳虞候的后衣襟。她太害怕了，不知道是希望自己能做點什么，還是希望蔡條能死的痛快些。
高俅很是時候的扶住了攆轎的把手，磕頭提醒：
“陛下，用事郎此事……原是要和張會計一起辦的，如今……”
趙佶朝張洛只瞅了一眼，就把高俅踹到一邊了：
“張會計！當初蔡條妻室出了二十三萬兩給你，救他的命。如今，你這是……要替他死嗎？”
“……”
張洛張開嘴，卻沒聽見自己發(fā)出聲音。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第一次顫抖到、說不出話，也走不動路。向生的愿望讓她很想服軟，但是，心里卻有一股火，在灼燒她的心臟。
小牛兒給禁衛(wèi)使了個眼色，禁衛(wèi)就松了松手，延長著蔡條的痛苦。
“咳……咳……救……救……”
而蔡京好像一座石雕，半身立著，下身爬在地上，不動。
“怎么了？張會計？你不是很能說，很能鬧，很能……”皇帝把他最恨張洛的部分隱去了，但是他的手都顫抖了。
張醒一看，這把火燒到了張洛?？墒撬€需要張洛領著他去地宮，找大麒麟香爐，并配合著寶磚，拿出遁地術的秘方呢。
“大宋皇帝陛下，我兄長平州節(jié)度使張覺……遣我來拜見陛下！”
趙佶冷著臉：“就是你將逃走的宮人帶回的嗎？”
“回皇帝陛下，外臣是遇見女真人劫掠張會計，將她救下，送回宮里……”張醒笑瞇瞇的看了張都都知一眼，不打算照郭仙人的劇本來了。
“那你何時、何地遇見她的？又是怎么遇見這個虞候的呢？”張都都知也不放棄。
張醒看了趙佶幾眼，發(fā)現(xiàn)這位皇帝臉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不少，但他的兩只手，依舊抓的指關節(jié)發(fā)白。
張醒思忖著皇帝還要用他們平州，就大了膽：
“回皇帝陛下，黎明時分于城外西郊。將張會計送回時，在西南門官道上遇見了岳虞候……”
“……”
皇帝就拍拍扶手，叫落了轎，自己也不用人扶，走到張洛跟前：
“你……真……好！夜半時分，扮成死人，脫逃出宮，還與外男于西郊見面？！是不是覺得朕不會殺了你？”
幾個禁衛(wèi)看著張都都知的表情，就要拿套蔡條的那條繩索、來絞張洛。
她急了：“陛下……蔡條做了什么……非得死？”
所有的臣子，包括清流的領袖李綱都被張洛這話嚇了一跳。
“大膽！”
“無禮！”
……
“呵？你問朕？朕問的是你。你答不好，朕……朕就把這個大膽的虞候，并那個女真人質，還有其他的……一起絞殺?！?p> 沒等高俅思忖出“其他的”、是不是還包括、他好不容易才挖來的平州張醒等人，張洛就朝著抓住她的禁衛(wèi)手上狠狠一口，嚇得兩邊人都松了手。
“回陛下，蔡條要奪陛下收平州的功，所以陛下要殺他！”
趙佶沒想到，張洛就這么把自己心事，當著文武說了出來，反倒沒了主意：“胡……說。那你的死罪呢？”
“至于陛下為什么要害小女子，有人說，是因為我爹的出身，觸了先皇和陛下的逆鱗。也有人說，是他得罪了萬壽山的郭仙人。所以郭仙人就買通了張都都知，把小女子從宮外弄進來，不斷讓小女子做得罪人的活兒，昨晚還攛掇了女真人綁架小女子，說成是小女子去私會外男。請問官家，小女子私會了哪個外男？”
皇帝急了，一時想不到合適的搭話。他身后，一個大膽的小太監(jiān)，就出了聲：
“張娘子，你……你除夕夜敢說沒見到九皇子嗎？”
“九皇子？”
張洛大咧咧的搖搖頭：“除夕夜，小女子被誣陷是殺了楊戩和鴻臚寺陳大人的兇嫌，哪里還有什么心情見什么皇子？！陛下不是比小女子還清楚嗎？”
“你……還敢頂嘴！朕問你，誰去給你送的食盒？”
“一個小太監(jiān)?！?p> “你……事到如今，還咬死不認？”
張洛瞪大眼睛看著皇帝，想站起來，卻麻了腳，動彈不得：“沒干過的事情，怎么承認？”
趙佶驚訝的扭頭看著張都都知。
張都都知馬上低下頭：
“官家，禍事大了，想來誰也不會承認。至于郭仙人賄賂奴才，讓張會計入宮一事，純屬無稽。郭仙人若要報復她父女，在宮外處置了便是，何必費事叫她入宮？”
“莫不是為了玉閣地宮里的大麒麟香爐嗎？”張洛問?！肮扇顺σ箽顟齑笕饲?，可是親口這樣說的?！?p> 趙佶看看身后的文武大臣和親信太監(jiān)：“郭京呢？去叫來對質！朕要看她還能嘴硬到什么時候？！”
不一會，早就藏好了的郭仙人果然仙風道骨的出來了。
“無量壽佛，參見道君！”
“這個……這個大膽的，說是你除夕夜殺了楊戩……”
郭仙人微微一笑：“陛下，楊大人被害的時候，小道正在……”
“正在玉閣地宮里。當時還有鴻臚寺的陳大人。當時你們?nèi)齻€討論，如何才能用大香爐遁地。楊戩大人說地宮里有一塊磚是京磚，非其他的青磚。后來，郭仙人就用那塊京磚砸死了他，還叫陳大人把他的尸體拖出去，以便嫁禍小女子……”
張洛覺得鼻子都快冒煙了。
郭仙人對身邊的一個徒弟點點頭：“你回答一下張娘子，除夕夜，本座在哪里？”
“師尊在閉關修行。當時還是陛下親自給師尊閉關的門、上的封條?！?p> 皇帝朝著張洛的天靈蓋就是一巴掌：“聽見了？！”
“那地宮里有人挖了……挖了地道！”張洛還是不服。
郭仙人好像飄在水面上一樣，滑動到張洛跟前：“張娘子真會說笑。這個笑話，就好像誣陷小道是元豐年生的一樣可笑。老陶，你說是嗎？”
還沒來得及逃走的老陶早嚇得麻了爪，只能磕頭。
趙佶氣得指著張洛的額頭：“朕若真的叫人去查這地洞的痕跡，又沒有時，你是萬死莫贖！”
張都都知早就預備好了，上前一步：“官家，老奴去查了，只查到一條從斗原院挖到玉閣的地道。可見斗原院中人，殺楊大人陳大人，也是很有可能的?！?p> 說話間，皇后宮中的趙宮令早把徐師傅押了上來。
“官家，這個奴才……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