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曉一家人更是雪上加霜。
為了省下糧食給兩個女兒吃，玉曉母親經(jīng)常以咸菜加開水充饑，導(dǎo)致全身浮腫。
這天早上，母親又給玉曉往書包里裝干糧。
“娘，今天我不帶飯了。整天在教室坐著，不覺得餓?！?p> “那可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你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p> “娘，你整天吃咸菜，這樣下去不行，身體會垮的?！?p> “沒事，我還撐得住，娘總不能看著你和玉容忍饑挨餓吧?！?p> 與此同時，同處一個院中的爺爺、奶奶、嬸子以及長林的生活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那是因為，多年來，父親寄回家的錢，全都被爺爺掌控在手。
這天早上，玉容喝完一碗照得見人影的稀粥，肚子還在餓的咕嚕咕嚕叫，“娘，我還餓?！?p> 恰在此時，從堂屋飄來陣陣誘人的香味。
“又香又甜的油餅，”故意抬高嗓門的說話聲不斷傳來，“林子，不急，慢慢吃，還多著呢”，“奶奶，太香了，太好吃了”，“我孫子想吃什么都有”，“饞死那些窮鬼”……
這些尖酸、刻薄的話語深深刺痛著玉曉的心。
母親更是被氣得神態(tài)異常，臉色鐵青。
誰知，少不更事、饑腸轆轆的玉容已經(jīng)跑到院中。
她看到了爺爺奶奶手中的油餅，再也按捺不住，使勁嚷著，“娘，我要吃油餅，我也要吃油餅?！?p> 氣急敗壞的母親不由分說，左手抓起玉容，右手照著屁股拍過去。
并且邊打邊說，“我叫你嘴饞！我叫你嘴饞！”
“娘，你不要打玉容?！庇駮在s緊把玉容從母親身邊拉開。
母女三人眼含熱淚互相對視著，彼此都能從對方眼睛里讀出內(nèi)心的凄苦和無奈。
回到屋中，大家再也抑制不住，抱頭哭做一團。
隨后不久，讓玉曉感到寬慰的是，她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到了縣中學(xué)高中部，并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正當(dāng)玉曉憧憬著即將到來的高中生活時，爺爺奶奶把玉曉和母親叫到堂屋。
“女孩子識幾個字就行了，高中就不要去讀了?！睜敔旈_門見山地說。
“我好不容易考上的，爺爺，你就讓我去讀吧?！庇駮匝肭笾?p> “你給我閉嘴?！睜敔斉鸬?，“就這么定了。你敢不聽，你們娘仨都給我滾蛋！”
“你當(dāng)初答應(yīng)我爹讓我讀書的，你征求過他的意見嗎？”
“有本事讓你爹帶你們娘仨走呀？你以為你爹還是開著藥房，呼風(fēng)喚雨的時候呀？實話告訴你吧，你爹的藥房早就被充公了。他現(xiàn)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有心思管你們？”奶奶語氣中充滿嘲笑和不屑。
“不管怎么說，我和我娘以及玉容都有權(quán)利住在這。上學(xué)的費用不用你們出。再說，這么多年我讀書的費用你們也沒管過！”
“你這意思是我管不著你嗎？我現(xiàn)在就把你們趕出去?！睜敔敋饧睌?，咆哮道。
“爹，你別生氣。孩子只是隨口說說，上不上學(xué)的事還是你說了算?！?p> “娘，你怎么能這樣？”
“玉曉，娘就生了你姐倆，你是長女，玉容還小，你懂事的話，就該早早替娘扛起家庭的擔(dān)子。再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還不如讓娘早得濟哩?！?p> 猶如一盆冷水澆在頭上，玉曉頓時感到從頭涼到了腳。
玉曉知道母親活得簡單，但沒想到她缺乏遠(yuǎn)見到如此地步，根本不把自己的前途放在心上。
“玉曉，還愣著干什么，跟我回屋?！?p> 她默默地跟在母親身后，回到了土坯房。
“娘，求求你，還是讓我接著讀書吧。我會想辦法勤工儉學(xué)，掙出學(xué)費和生活費的?！庇駮匀栽谂幦?。
“讀什么讀？你想讓爺爺趕咱們出門嗎？你但凡有點孝心，就盡早打消讀書的念頭?！?p> “我讀書也不只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這個家啊。”
“說的好聽！到時候還不是跟你爹一樣，對我不管不顧的?！?p> “娘，你怎么能這樣想呢？我以后不論走到哪里，都是你的女兒，不會撇下你和玉容的。你想想，要是我以后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就能更好地照顧你和玉容，是不是這個理？”
“別那么多廢話了，你守在我身邊伺候我、照顧我才是真孝順。讀書的事別再提了。”
說服不了母親，玉曉只好把讀書的愿望寄托在了父親身上。
她寫了一封言詞懇切的信寄給了父親。
信件發(fā)出后，她開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田間勞作生活。
勞作之余，她開始日夜盼望父親的回信。
一個月過去了，開學(xué)的日期來了，又悄然遠(yuǎn)去了。發(fā)出的信件猶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又一個月過去了，還是等不到回信的玉曉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她痛苦地意識到，自己繼續(xù)深造的夢想徹底破滅了。
她感到自己現(xiàn)在就像一只被人掌控的風(fēng)箏，被牢牢束縛住。空有一身的理想和抱負(fù)，卻無從施展。
她渴望自己盡早能掌控命運的風(fēng)箏線，在這之前，只有不斷地積聚能量，壯大自己。
對，自己絕不能因此消沉和自暴自棄。內(nèi)心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要肯努力，不論從事什么行業(yè)，自己都會做得很優(yōu)秀，活得不會比別人差。
在勞作中，玉曉虛心好學(xué)，吃苦耐勞，很快掌握了各種農(nóng)活的耕作技巧。
這天，婦女們在田里摘棉花。
“到底是讀了書的人，就是不一樣。你們看玉曉學(xué)得多快！”徐大嬸夸贊道。
“要不說咱們這些大老粗沒文化，只會用蠻力呢。再看看玉曉，不只學(xué)得快，還干得又快又好。”
“各位大娘、嬸子，你們不要夸我了，我能這么快入門，還不多虧你們教的好呀？”
“瞧這孩子，還不愛顯擺?！?p> “我這趟摘完了。大娘，天快黑了，我從這頭幫你摘過去吧?！?p> “不用了，你歇一會吧。我慢慢摘。”
“還客氣啥。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拔草時，大娘嬸子們可沒少幫忙?！?p> “你還把那點小事放在心上？”
“那可不是小事，對我來說，可是天大的恩情。”
“春花，攤上玉曉這么個好孩子，你有福了?！?p> “有啥福啊，還是你們生兒子的才終身有靠??！”
“可別這么說，現(xiàn)在是新社會了，男女都一樣?！?p> “我還是念老理?！?p> “玉曉，你來一下?！备邥泚淼搅颂镞叺仡^。
“書記，找我有事？”
“村里團支部缺個宣傳委員，你兼起來吧?！?p> “我剛回鄉(xiāng)，還處于熟悉階段，哪能擔(dān)得起這么重的擔(dān)子啊？你還是找別人吧?！?p>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你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大家都看在眼里，就你合適。”
“玉曉，沒問題的”，“你別推辭了，就數(shù)你合適”……
大娘嬸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給玉曉鼓著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