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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頭人生

老黑

剃頭人生 徐梓凌 2070 2020-05-30 17:37:10

  所謂的十八世紀發(fā)型,就是80年代農(nóng)村基礎(chǔ)發(fā)型。包括分頭、寸頭、平頭、球頭,還有就是村里萬元戶那油光可鑒的背頭。

  自從少了剃頭大叔,姥爺就又拿出了他的寶貝們,小學一年級寒假回來的我,剪頭也是一個目的。

  剪完頭發(fā),頭茬兒會鉆進內(nèi)衣里,這時候姥姥會安排下一個節(jié)目:“洗澡”。

  那個年代農(nóng)村孩子半年洗一次澡也屬正常,剪一次頭洗一次澡在姥姥家才可以實現(xiàn),與其他同齡孩子相比,我身上是最干凈的。可以自豪的跟別人說:“我身上沒虱子。”

  姥姥每次會燒一大鍋熱水,將水倒在一個一米直徑的鐵盆里,兌上涼水便招乎我過去。

  我脫了衣服,一只腳試探水溫,姥姥因已試過,便將我往水里按,我雙手緊捂著小鳥兒緩緩坐在盆里。

  姥姥見狀大笑:“我一個老太太,你還害臊咋地呢?”

  我真想告訴姥姥我不是害羞,我是怕燙著。

  可因為姥姥耳聾,我還得用手比畫著說。所以就懶得解釋了。

  在農(nóng)村每個人都要干農(nóng)活,姥姥除了農(nóng)活兒以外還要洗衣做飯,照顧家禽、家畜,還有我。

  不到六十歲的姥姥,手上已經(jīng)是橫豎老繭,黑白交錯,給我搓澡,根本就不用搓澡巾。

  洗完澡,姥姥端起將近三十斤的洗澡盆去倒水,只聽外面一聲貓叫,“這水可能倒在貓身上了。”

  姥姥拎著空盆走回來,嘴里嘟囔道:“一盆水差點澆到老黑身上,嚇我一跳?!?p>  因姥姥聽不見貓聲,只見貓影一躥,不嚇一跳才怪。

  老黑是大姥家養(yǎng)的貓,身長腿短,全身油黑,是這一片兒的貓中老大。

  自從大姥去世后便沒了主人,姥姥看著心疼,便每日里準備食物給它。

  話說這老黑昔日里卻是風光無限。

  聽說老黑在大姥去世那天,一直趴在棺材上,停欞三天,陪了大姥三夜,眾人皆說此貓有情有意。

  我六歲那年,大姥的親孫子來她家住了幾個月,因比我大上一歲,便叫他表哥,我有了伙伴兒,便吃住都在東院大姥家了。

  當時農(nóng)村的房子大部分是兩間的,只有廚房和臥室,一家人睡在一個炕上。

  晚上起夜時,便聽見西墻箱蓋上有動靜,細聽下,好像是貓吃東西的動靜,我的手電筒照過去時,只見兩只綠光正看向我,嚇得一哆嗦,扔掉了手電,大姥因上了年紀睡不實,看見我嚇著了,便道:“沒事兒,那是老黑。”

  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我和表哥一起驚叫了起來。

  80年代農(nóng)村每家都有兩個大木箱子,紅油漆面的,帶著兩個8字形的白鐵鎖。裝些衣物,里邊還要放上幾個一分的銅幣,說是壓箱底兒們錢。

  箱子平時一般不打開,箱子蓋子上會裝飾性的擺著幾個瓷酒瓶子,姑爺來了才會開一瓶兒。

  我和表哥驚叫的原因,就是看見此時箱子蓋上有著五六只老鼠腦袋,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那里,造型恐怖,場面血腥。

  “沒事兒啦,咱家老黑隔幾天就會來這么一出兒,它這是來邀功來了,讓咱們看看,它在干活兒,沒閑著?!?p>  我和表哥那天的早飯沒有吃下去,直接就出去瘋跑了,傍晚回來時,見老黑埋伏在柴火垛底下向上看,我們不敢打擾它,便順著它的眼神也向上看,只見一只貓頭鷹正背對我們站立在柴火垛上面。

  農(nóng)村每家都有個柴火垛,二三十平左右,三四米高,秋天時成垛,能用一年,此時老黑已蓄勢待發(fā),突然一躬身,向上一躍,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精準的咬在了貓頭鷹的脖子上,隨后它們兩個一起劃出視線,掉向另一面。

  我二人追到柴火垛的另一面,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顯然老黑已經(jīng)得手不知去向了。

  晚飯后,老黑嘴里叼著兩只貓頭鷹的翅膀,緩緩從院外回來,將帶著血的翅膀放在看家狗的食盆里,便走進屋來。

  那狗看見翅膀,聞了聞害怕地躲到一邊,膽怯地不敢吃。

  到了夜里,大家剛躺下,還沒睡實。只聽院子里幾聲狗叫,然后便有雞鴨的叫聲?!奥榈模悬S皮子!”

  大姥爺剛要起身出去,就聽嗷——!一聲貓叫,撕心裂肺、勇猛無比。咣當一聲,傳來狗食盆被撞翻的聲音,狗也一直在叫。大姥爺披上衣服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回來說道:“沒事,雞沒少。”

  過了一會兒,老黑進屋了,悠然地坐在北炕上,舔著左爪上的血。

  大姥給老黑的食碗里添上了溫水,嘴里上說著:“嬴了就好,這血應(yīng)該是那黃皮子的,咸嗓子,喝點兒水吧?!?p>  老黑頭也不抬的舔了幾口水,從門上的貓洞又鉆了出去。

  大姥對著我們兩個小孩子說道:“這兩個月千萬別去摸老黑,八成是帶了崽子。你們小心被撓到?!?p>  大姥不提醒還好,這小孩子都有好奇心,結(jié)果可想而知,我和表哥雙雙去打了狂犬育苗,那時的育苗只有鎮(zhèn)上有,在冰箱里放著,打的時候鬼哭狼嚎,育苗只一針,打在屁股上,疼的半條腿都不會動了。

  兩個月后,老黑產(chǎn)下了兩只小貓。

  一天中午,我們午睡醒來,見老黑坐在窗臺上看向外邊,眼睛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尾巴從窗臺上垂下來,左右搖擺著,兩只小貓隨著老黑的尾巴蹦來跳去,非??蓯邸?p>  這樣一幕持續(xù)了一會兒,突然老黑毫無征兆地眼睛一瞇,隨后跳下窗臺,撲倒了一只小貓,順勢咬在脖子上,眨眼間,兩只小貓全部沒了氣息,我二人傻傻地看著這一切,無任何反應(yīng)的動作,全被嚇懵了。

  之后老黑將小貓一只一只的叼了出去,我們出去找時,什么也沒找到。

  下午大姥回來,我們講述了經(jīng)過。

  大姥嘆聲道:“唉!老黑在想什么,我們一直也猜不透,你們也別猜了,等長大了,好好學文化就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p>  長大后,每當我回憶起老黑那天在窗臺上的樣子,她那凌厲眼神,冷冷地看著窗外,是不是心里也有著恩怨情仇,是不是也有著一只負了心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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