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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頭人生

出馬

剃頭人生 徐梓凌 2094 2020-06-02 23:54:22

  老黑在姥姥家住了一年,便不知所終。從此再也沒見過它。

  三年后。

  鄰村有個剃頭人突然得了重病,便四處尋醫(yī)。

  姥姥娘家有個弟弟,是本村唯一的赤腳醫(yī)生,我叫作“舅姥爺”。在附近的十里八村被稱作吳先生,學(xué)的西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據(jù)說鎮(zhèn)醫(yī)院請他去當院長都沒有去,最有名的就是曾經(jīng)用土方法治好了肺結(jié)核。那個年代這個病還是絕癥,無藥可醫(yī),只能等死,故舅老爺聲名大噪。

  鄰村剃頭人的老婆便來請舅老爺前去醫(yī)治,舅老爺?shù)搅四抢?,看了后也沒有辦法,說是沒得救了,讓其準備一下后事。

  剃頭人家里正準備后事時,突然發(fā)生了令所有人驚奇的一幕,剃頭人居然無緣無故的好了,并聲稱自己是撞了貓仙,現(xiàn)已“出馬”了。

  在沈陽周邊農(nóng)村出馬的事也是平常,可奇怪的是他出的不是常見的馬。

  東北有五大仙家為別是:狐、黃、白、柳、灰。狐就是狐貍,黃是黃皮子,白是刺猬,柳是蛇,灰是老鼠。

  這剃頭人出的卻是貓仙,在當時真不被人理解,怎么還有這種仙。

  出馬的人有五大仙家齊聚一堂的,還有單獨仙家為了報恩自為一堂口的。出馬后會從一個普通的農(nóng)民突然變成一個知識淵博的人,上知天文,下通幽冥,足不出戶便知天下事。并能驅(qū)病趕邪、算命看相。

  我們這里的人,把到出馬那里作咨詢,叫作“看事兒”。

  起初剃頭人嘴里總是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后來漸漸理智起來,也充滿了當時人覺得了不起的智慧。說什么這貓仙前世也是個剃頭人,故今世上了他的身,為了功德,來這里替人消災(zāi)解難,治病化邪。

  后來他有次在跟人談話中說起,“貓仙說了,鄰村的吳先生在給他看病時,沖撞了貓仙,近期會有大災(zāi)禍?!?p>  此話傳到舅老爺耳朵里,舅老爺根本就沒當回事,因他學(xué)的是西醫(yī),文化水平也是村里最高的,對這些仙鬼之事,從來不信。

  誰知沒出三個月,舅老爺在后院打掃時,卻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墻外的兩個電線桿子中間的電線斷了一根,搭在后院墻上,連忙用掃帚去挑,想將其挑出墻外。誰知可挑了幾下,沒有挑動。

  舅老爺看那電線已是破舊不堪,想是也沒有電,就跳上墻來用手去扯,一上手,那電線電力強勁,便粘在手上,舅老爺被電的渾身僵硬,不能動彈。便摔落院墻,還好電線沒有跟下來。

  此時正好有鄰居看到此幕,便大聲叫喊屋里的人,當屋里的人趕到時,舅老爺已經(jīng)昏迷。

  因舅老爺是村里唯一的醫(yī)生,故無人知道怎么救治被電到的人,沒有一個懂得心肺復(fù)舒和人工呼吸,大家一商量,決定馬上找一輛車送去鎮(zhèn)醫(yī)院。

  說是找一輛車,其實那個年代農(nóng)村只有拖拉機,村里離鎮(zhèn)上十幾公里路,大部分還是土路,這一路顛簸,把舅老爺胃里的東西都顛了出來,還沒到鎮(zhèn)里就沒了氣息。

  此事一出,那鄰村的“剃頭出馬人”便聲名鵲起,知他說得準,便有事就來算一下。

  當時我已經(jīng)長到十一歲了,因家里做生意,會有車輛來往,便在鄉(xiāng)路邊上租的房子住,鄰居是個養(yǎng)貂的專業(yè)戶,那個味道就是頂風一里的臭,不過也有好處,我在閑時可在村南稻田里捉些青蛙,賣給鄰居一毛錢一只。

  據(jù)說貂吃了青蛙后毛發(fā)會更加的鮮亮,每日捉上幾只,零用錢就到手了。有時還能給父親買上一包煙,父親見我如此能干,便用自行車轱轆上的鐵條做了個專門的捉蛙武器,一根兩米長的竹竿上,有一個三尖兩刃刀形的叉子。收獲立馬翻倍。

  一日,我去拿青蛙換錢時,一個貂籠沒有關(guān)嚴,黑色的貂影一下躥了出來,從我兩腿間跑過。我被嚇得大哭,夜里便發(fā)了燒,母親給我吃了藥,詢問下我說出今天被貂嚇著的經(jīng)過,第二天早上發(fā)燒就好了,從此我在夜里就經(jīng)常發(fā)燒,鄰居們都說我這不是實病,是虛病,得找個出馬的人看一看。

  東北的出馬人收費并不高,進門需把錢壓在堂口上,以敬仙家,仙家許了,便能給人看事治病。那個年代一張大團結(jié)(十塊錢)就是最高的壓堂錢了。到了現(xiàn)在也就二百塊,出馬人說這是仙家定的,不能多要。

  這天,母親抽出時間想帶我去看看,我白天跟沒事人一樣,便對母親說,有這十塊錢還不如給我包頓餃子吃。母親執(zhí)意要帶我去,我也只好從命。

  母親用自行車帶著我騎了十幾公里,來到姥姥家,姥爺領(lǐng)著我們一起去了鄰村。

  到了剃頭人家里,母親還沒開口,那剃頭人便說道:“你有這十塊錢,還不如給你兒子包餃子吃呢。”我和母親全都愣在那里,“他是怎么知道的,神了”我倆全被震到了。

  姥爺知是被這人說中了,便好言相求,那剃頭人說了句“貓仙說了,與這小子有緣,可以給看。”母親連忙在堂口上壓了錢,嘴里說道:“請大仙指個明路”。

  我坐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著剃頭人,那剃頭人見母親壓完了錢,便將右手搭在我的左腕上。

  剃頭人嘴里嘟囔著我聽不懂的話,隨后開始慢慢地打起哈欠,一個接一個的打,突然地他張大雙眼,瞳孔瞬間放大,眼仁黑得發(fā)亮,看向我一動不動。

  我突然間感覺這眼神好熟悉,這——這——分明就是老黑的眼睛。

  我被嚇得呆在那里,不能動彈。

  過了半晌,剃頭人說了句:“他是被什么東西嚇破了魂?!?p>  母親連忙說了我被貂嚇著的經(jīng)過。

  剃頭人說道:“正是了,下面我說你記,你準備三尺紅布,包著一個罐頭瓶子,將此符燒了后放在瓶子里,今晚九點在你家大門前摔碎這個瓶子。喊你兒子的名字,明日便好了?!闭f著剃頭人不知在哪里變出個三角黃紙遞給母親。

  從那時起,我再也沒發(fā)過燒,就連感冒也不會發(fā)燒,直到現(xiàn)在。

  至今我還記得那個“出馬剃頭人”臨別的一句話:“要記得剪頭時要默念:去了,來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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