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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嬉笑且尋歌

第102章 俠之熱血

陌上嬉笑且尋歌 頎燁散人 6706 2023-05-09 16:36:10

  旦日巳時,天光明媚,書院的晨練廣場此時聚集了人。陸尋歌換了一身文儒打扮,雪白內(nèi)襯,外罩一件灰藍(lán)色繡著銀白竹枝葉的長袍,束額簪發(fā),彬彬有禮,首次跟著學(xué)子們一同演練。

  大課間晨練結(jié)束后,他穿過人群站到講臺,讓大家先留下,朝各位學(xué)子拱手,陳述己見。

  “諸君,自古俠者無標(biāo)配,不分地域高低美丑,不論男女老少貴賤,旨在助人之心。俠之小者,古道熱腸盡力而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肝腦涂地。盛世或扶貧濟困,或解人燃眉,亂世驅(qū)敵寇、保小民、平天下。前有淮安竹葉,后有八派朔月盟,刀劍為武,竹葉為文,文武相濟,合二為一。諸位皆是無名英豪,今日風(fēng)云際會喜相逢,何必黑白南北中,情義赤誠是為宗。”

  此言既出,臺下學(xué)子這才微微點頭有興趣往下細(xì)聽。

  “吾觀今之朔月盟,英雄帖竟以白銀作價,高近兩三月月錢,也不設(shè)實名,一帖難求,私斗不斷。新劍會以團隊形式更是奇葩,團隊三五人,赤金英雄帖卻需要三數(shù)以上方可晉級,而取得赤金的俠士往往因團隊帖數(shù)受制無法繼續(xù)。即便團隊已有三數(shù),終戰(zhàn)資格竟只一人,也不曾當(dāng)眾加賽再選,好個二桃殺三士!”

  這不合理的規(guī)定向來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挑明,臺下眾人亦跟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依吾淺見,如今盟會已犯四宗罪!將參賽帖高價盈利,詐民眾之血汗,視參賽者為韭菜,是為其一。強制團賽,限武者之自由,無名賽帖,妄引導(dǎo)其內(nèi)斗,此為其二。”

  “其三:亂設(shè)名目,限制農(nóng)、工入會,俠者豈有職業(yè)之分?且盟會弟子皆無自由身,常常任務(wù)不斷,夜半猶未眠,過午竟未食,馭民眾如牲畜。

  其四:堂上掌門及其領(lǐng)事,對入盟人士毫無厚待之心,或中飽私囊,吞骨嚙血,或滅其言權(quán),驅(qū)如牛馬。以財物論英雄,以身份定至尊,縱有大會不得觀,縱有疑惑不得言。名為討論,實則一家之言,名為俠義,實際只手遮天!可惡可笑可悲可鄙!”

  小皙今日也一身書生打扮,藏匿在臺下人群中,認(rèn)真觀察著眾人的反應(yīng),看著他們義憤填膺的樣子,心下已有計較。

  “吾以為,比之創(chuàng)盟前期,此時此境論不得公正俠義。前有新劍會私斗頻出,后有淮安劍派無人支援以至瀕危,如今甚至要瓜裂付家,這豈是君子所為!若掌權(quán)領(lǐng)頭者都這番無情無義,無熱無誠,盟會豈非名存實亡?各位俠士,盟會本為俠者而立,如今卻讓這些蒼營狗盜之輩騎在諸位頭上,難道要任由他們發(fā)展下去?”

  “不能!”

  “不能!”

  小皙認(rèn)為時機已到,在臺下呼聲:“各位俠士,敢問朔月盟要不要改!”

  “要改!”

  “必須改!”

  眾位紛紛應(yīng)和,大呼改革。

  尹無風(fēng)遠(yuǎn)遠(yuǎn)在閣樓上望著這一群人,也只是垂眸。

  熱血可沸騰,腥紅可醒目。時間一久,血會涼,熱會散,溫度過后什么也不剩。這種激勵人心的話語就像傳說中的情,看不見摸不著,終是不得長久。

  可他還是全神貫注不舍移目,那樣一個充滿希望和勇氣,毫無顧慮地的孤勇俠士,做到了旁人從不敢想敢做的事。

  陽光下,文儒俠客隨著臺上青年的陳詞高呼大改,熱血沸騰,真是他羨慕的樣子啊。

  也許,這顆沉寂已久的心可以試著去相信一下,就一下。

  陸尋歌先緩?fù)A说茏觽兊暮袈暎^續(xù)說下去?!吧n天明鑒、驕陽作保、朔月為證,今日我陸尋歌一介匹夫,逞年少之勇,敢為天下先,誓要盟會改變現(xiàn)狀!現(xiàn)有幾步想法:

  一、取消英雄帖資格與財物掛鉤,嚴(yán)打私相買授,推行實名,禁止內(nèi)斗。

  二、赤金英雄帖的爭奪和挑戰(zhàn)擂主資格均取消團隊限制。個人賽與團賽分為兩線,互不干擾。

  三、放寬入派限制,不得以職業(yè)和家境為由限制參賽和入門,除特殊情況外,平日也不可過度干擾弟子個人生活。

  四、朔月大殿會議,凡入會人士皆有機會選舉代表參與討論并旁觀。

  若盟主及各派掌門、領(lǐng)事不反思整改,有所作為。陸某人不才,愿身先士卒,易主改革!”

  萬事俱備,東風(fēng)一至可謂一呼百應(yīng),學(xué)子情緒已被成功調(diào)動。演講結(jié)束,后續(xù)將具體的文章、圖冊分發(fā)下去,在各門派間互相傳閱、演說,以匯集更多的人。

  散會后,小皙走上臺拍拍手,欣慰笑語:“不錯呀陸少俠,很上道嘛?!?p>  他抱臂笑笑:“你也不賴啊,小軍師?!?p>  小皙皺皺鼻子:“你是真敢寫啊,不過文采還算不錯吧?!?p>  陸尋歌卻是輕嘆:“不敢居功,只是看長泊的文章多了,在水幫時又經(jīng)常與他一同整理刪改文集,免不了學(xué)幾句?!?p>  “長泊居然有寫過這些嗎?我怎么沒見過呢?”

  “七八年前的事了,長泊就因為揭露時事常被一群來歷不明的人跟蹤毆打,甚至連書冊筆墨都被縣衙收繳,有一次還被押進大牢,我和頂頭的林渡丞打點了一番才贖出來。后來為了不被糾察,只能到處換地寫作印書稿,發(fā)現(xiàn)還是被繳,只能刪刪改改,從八頁紙改到五頁紙,又改成兩頁紙,到后來一頁紙也寫不滿。他笑著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去哪也躲不掉,郁憤之下只能收斂,寫點邊角料和奇聞怪事了?!?p>  小皙若有所悟:“難怪你昨晚熬夜寫文時老是皺眉,是想起了他的原稿嗎?”

  陸尋歌無言點頭,牽她的手一同走下臺階?!安徽f那些了,還是得再次感謝你提醒,將我心中想法宣告眾人,鼓動他們?yōu)槲抑N冶疽詾橐磺还掠驴蓻_破所有黑暗,現(xiàn)下看來,拾柴眾人更不可忽視。”

  小皙:“武林門派,文客向來最容易被忽視,可又掌握著文書輿論,影響力可大可小,筆桿子用好了,發(fā)動的威力可不比真刀真槍差?!?p>  尋歌聞言欽佩,末了又擔(dān)憂,“但我不知他們究竟有多少實力,以下犯上就如民告官,訴者要先滾釘板才能換得公堂言說,先受傷的總是這些小民?!?p>  小皙早有打算:“你放心,盟主戰(zhàn)快到了,他們沒有充足時間應(yīng)對。要么死性不改,要么被迫硬改,可對于整改就是生生割一大塊肉,得疼死,自然不肯輕易罷休。”

  陸尋歌也明白了,“不改,就會使上下矛盾激化,引發(fā)眾怒,這于盟會穩(wěn)定不利,他們肯定不愿意。而要改,就相當(dāng)于讓他們自斷手足,吃大虧,他們也不肯妥協(xié)。”

  小皙贊許點頭,并補充:“而不論他們怎么做,都需要時間精力去衡量,自然就無法抽身來對付我們了?!?p>  好一招借力打力。這樣一來他就有時間練習(xí)準(zhǔn)備,就算輸了,盟會那群礙于民眾呼聲也不敢對付家動手。尋歌似乎還不放心:“可他們要是狗急跳墻對弟子們下手呢?”

  小皙更是笑了:“正是盟會易主的模糊時期,如果敢對弟子們下手,這不擺明了給你反向助威增加人心,他們還不至于那么蠢。”

  尋歌聽了并沒寬慰,反而惴惴不安,局促而無所適從。“自習(xí)武起師父只教我如何保護他人,我一向也只習(xí)慣庇護弱者,從沒想到,也會有被他們保護的一天。”

  小皙覺得他不夠自信,道:“萬事萬物皆是相對,強欺弱,弱自然會反欺,而強護弱,弱也會反過來護強。你若是為了他們?nèi)庍@個位子,需要他們的擁護是必然的?!?p>  他心虛地笑了笑,眸光微黯,沒有說話,也沒有承認(rèn)。

  ——

  十月,各派弟子數(shù)日奔走,紛紛大喊朔月盟革新。

  消息傳來,沈眉薰,黎宛淑不甚在意甚至有些期待,盟會的幾位實際掌權(quán)者卻坐不住了。

  要知道,無論新劍會的腐敗還是引導(dǎo)內(nèi)斗分裂,本就是世家斂財和穩(wěn)坐盟會的手段,草民血肉就是他們富貴的積淀和臺階,一旦繁榮過,就想一直保持三代富貴高位不斷,所以改是不可能改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改的。

  可要明面改暗里照舊也得需要一定時間考量。離盟主戰(zhàn)僅剩幾天,背后之人就是掐準(zhǔn)了這個時機,不可謂不陰毒。

  朔月大殿再次緊急開會。

  慕容灼一入了會場就把一麻袋書冊信件全數(shù)砸在尹無風(fēng)身上,一陣劈頭蓋臉的數(shù)落。書件四散,皆打在尹無風(fēng)身上,冷畫子本想揮走,被他暗中捏手制止。

  黎宛淑欲起身阻攔,被沈眉薰拉住手,眼神瞟過數(shù)人,示意慕容灼和幾大派掌門均在氣頭上,不可觸其鋒芒。

  “一群烏合之眾,屁大點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陸尋歌這只癩蛤蟆,還沒挑戰(zhàn)成功就做上盟主的美夢!還大喊變革,革什么,是不是要將這朔月殿全清了跟著他姓陸才是公正無私?。恳鼰o風(fēng),你能不能管管手下那堆酸文假醋!”

  尹無風(fēng)一言不發(fā),默默承受。

  “一群酸儒,手無縛雞之力,做著改天換日的美夢,簡直癡心妄想。你這個齋主什么時候有用過?”

  “尹無風(fēng)你還管不管了,別又像你那個軟蛋爹一樣一來事就四處躲吧!”

  只見公子白衣青竹,本是溫潤謫仙,此時冠帶散亂,避也不避,咬著牙垂頭沉默,泫然欲泣,好生可憐。慕容灼見他這幅樣子,罵到一半如鯁在喉,更氣了。

  待慕容灼發(fā)泄完,黎宛淑掰開沈眉薰的手,一個箭步擋在前面?!澳饺萆僦?,即便尹齋主有千錯萬錯,也有解釋辯白的機會,你這樣一進門就砸人,未免太不講道理!”

  慕容灼幾乎是氣笑了:“呵,我不講道理,我沒拿鐵扇扇他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你看看竹葉齋干的好事!”說著揪起桌上零散的信冊,舍不得扔黎宛淑,又甩掉了,扭頭氣呼呼地張開鐵扇瘋狂扇風(fēng)。

  黎宛淑溫柔軟弱,說出的話卻比刀子還尖。“難道只有竹葉齋有亥月革新么,我聽說秋鳳閣這次參與的弟子不比其他派少吧?更遑論在蒲花洲遇襲時門板還刻上魔教宣言,不知少主對于閣內(nèi)防護有何感言?這次運動對弟子的管束又作何解釋?”

  慕容灼咬牙切齒,火氣持續(xù)上升,不敢沖漂亮姑娘撒火,便看準(zhǔn)了別人。

  一道扇風(fēng)襲來,桌上茶杯應(yīng)聲而裂,尹無風(fēng)揮掌震開黎宛淑,卻不躲不閃,滾熱的茶水徑直潑到手肘臂,半袖俱濕,手背霎時由白浮紅。

  “尹齋主——”黎宛淑錯愕驚呼,欲替他處理傷口。

  “無事?!彼?,側(cè)身避開黎宛淑的觸碰,安靜地清掉黏在袖口的茶葉殘渣,眉目低垂,暗嘆茶沒法喝了。

  黎宛淑:“慕容灼,你倒是看看你做的好事!”

  出息了,小綿羊竟然為了別的小白臉當(dāng)眾直呼其名下他臉面!慕容灼自然不肯罷休,“如果黎大小姐給不出亥月革新的對策,那么請安靜坐好。你可不是相依山莊正式的掌權(quán)人,一沒本事二沒職權(quán),空有姿色,能來朔月殿是我慕容灼賜你的造化,認(rèn)清誰是靠背大樹,別不識抬舉?!?p>  黎宛淑臉皮本就薄,被他一番藤蘿攀甲的言語羞辱氣得渾身發(fā)抖,銀牙緊咬,才沒讓眼淚直接掉下來。

  沈眉薰見狀上前,拉了她一同坐下。慕容灼不依不撓走過來,“怎么,就這副德性,也敢來朔月大殿自取其辱么?就這點承受力?”說著,走近時從袖中悄悄遞過一方絲帕。

  黎宛淑咬牙瞪他一眼,將手中團扇扔出,狠狠砸在慕容灼肩上,轉(zhuǎn)身接過沈眉薰的帕子拭淚。

  西方龍王和顧醒看得心煩,這慕容灼每次都能將會議弄得一團糟。

  尹無風(fēng)整理好儀容,捏著額頭似乎頗為苦惱,“少主,這都是民眾自愿聚集,或許自有一番道理,恰如洪汛猛至,天時所生,如何能阻止。”

  言下之意:這是民意也是天意你要逆天而行嗎!

  慕容灼很想揮鐵扇給他個大比兜,看了眼人家還沒包扎的腫燙傷口,還是收扇坐下了。

  當(dāng)然,顧醒、西方龍王、上官綠如才是最惱火的,靠著舊秩序占了那么多便宜,現(xiàn)在被逼著改良先虧的是誰顯而易見。但慕容灼已經(jīng)先行發(fā)火了,話已經(jīng)罵得那么難聽,他二人再跟著數(shù)落還有什么長者風(fēng)范?本來這事也不是尹無風(fēng)搞的,現(xiàn)也挨了一通教訓(xùn),再追究下去倒像欺負(fù)小輩。

  西方龍王只得忍下怒意勉強扯嘴皮一笑,勸顧醒先坐下,“現(xiàn)下責(zé)罵尹齋主也沒有意義,還是先想想怎么應(yīng)付這群小民?!?p>  即將到手的付家肥肉竟如此波折,偏偏顧家堡無人支撐,顧慈顧惹塵至今毫無音信,百般不順,顧醒更糟心了,瞥見上官綠如臉色鐵青,想來各派掌門情況也沒好多少。

  但革新之事已迫在眉睫,各位只能憋著一肚子火商量對策。

  會議并不順利,一天也沒能討論出滿意方案,會議最后,尹無風(fēng)被禁足,到十月十五盟主戰(zhàn)眾人聚議后才可解除。

  散會后,黎宛淑叫住尹無風(fēng),猶豫了片刻,糯糯安慰道:“各位掌門在大殿說的話尹齋主不要放在心上,亥月革新本就是他們中飽私囊釀下的苦果,與你和竹葉齋沒有關(guān)系。”

  尹無風(fēng)愣了一瞬,老實說他并不懼辱罵,在決定接任齋主之位統(tǒng)領(lǐng)全派時一路過來比這更難聽的比比皆是,聽久了也就不為所動。他漫不經(jīng)心地裝傻示弱,應(yīng)付這幾位掌門綽綽有余??蓻]想到,在這冰冷烏黑的大殿,竟然會有一個人為他挺身站出來,擋住那些刺耳的臟污。

  黎宛淑:“禁足一事,我會想辦法的?!?p>  盡管對相依山莊不屑一顧甚至厭惡,但對黎宛淑的感謝是真的,尹無風(fēng)作揖拜謝,“方才在殿中多謝黎姑娘解圍。禁足一事不必?fù)?dān)心,分部事務(wù)繁忙,眼下正好回齋批閱內(nèi)務(wù),無需姑娘費心了。”

  黎宛淑知道自己實際也幫不了什么忙,沒說什么,告別后目送他走出盟會大門?;厣硗送帐幨幍拇蟮?,殿中座椅羅列,設(shè)給女子的卻屈指可數(shù)。

  她直直盯著堂上主位,柔荑緊扣成拳,喃喃自語:“何時可以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堂堂正正坐在席上的位子?今日的羞辱,絕不能重復(fù)第二次!”

  ——

  亥月革新這股風(fēng)十分火熱,好幾場演說、戲曲、說書幾乎都是小皙跟著齋中講師、子弟排布演練,在街道、戲臺、茶館上演,同時聯(lián)布了其他幾派弟子合作,在此期間也擴了不少屬于自己的人脈網(wǎng)。

  由于入秋氣候涼爽干燥,手唇易干裂,又常常講到嗓子干啞,每次隨身帶的水總是不夠。雖然辛苦,小皙卻在這看似柔弱的螻蟻群中窺探到了更為磅礴的生命力。

  小皙聽說朔月盟緊急開會,便知弟子們的力量已經(jīng)起到作用,一個計劃在心中成型,好不容易等到齋主回來就急匆匆往水竹居來找人商量對策。剛進水竹居,激動得還沒來得及等小廝通傳,就一路小跑進來,正好見齋主往手上抹藥膏,肘臂上一片醒目紅腫。

  通傳的人這才進來,尷尬地?fù)蠐项^道歉:“齋主不好意思顏姑娘跑的太快……”

  小皙迷惑快步前進,“齋主,你的手……”

  “無妨,不小心被茶水燙到了?!币鼰o風(fēng)頭也不抬,抬手吩咐通傳的人下去,正要解換紗布,小皙先矮著身子半蹲下來幫他將剩余傷口包扎好。

  尹無風(fēng)不是冒冒失失的人,喝茶更是習(xí)慣,怎會燙得這般嚴(yán)重。想到他前日剛從朔月大殿開會回來,這才恍然大悟。

  終究是百密一疏,忽略了尹齋主的處境。幾大派可以不對弟子們下手,但肯定會把氣全撒在他身上。

  因自己的疏忽幾乎讓他面臨與尹無痕一樣被針對圍堵的處境,小皙愧疚不已。

  “對不起?!?p>  沒頭沒尾的一句愧疚讓尹無風(fēng)哭笑不得,單手將她扶起,寬慰道:“不必憂心,受了傷,他們后續(xù)也沒理由再找我算賬了?!?p>  “你過來?!彼鋈黄鹕恚○裸氯槐凰麪恳镜綍琅?。

  “替我將剩下的書件都批復(fù)了?!?p>  她咯噔一下,有種不妙的預(yù)感,連連搖頭,“這些都是各分部呈上來的密件,除了齋主和長老,外人沒有資格閱覽。”

  “你本就是齋中人,日后更是我派支柱,談什么外人?!币鼰o風(fēng)突然拉住胳膊一把將人扯過來強行摁住她兩肩坐在椅上。

  小皙被突如其來的粗暴嚇了一跳,支支吾吾試探問:“如果我十月過后不是了呢?”

  “噢,不是嗎?”

  尹無風(fēng)在她身后踱步作思考狀,“那就替我保守齋中機密?!备┥韽暮罂圩∷齼杉?,溫雅一笑,在耳邊淡淡補充:“死人最能守住秘密。”

  小皙渾身一激靈,扭身往前傾松開了兩肩轄制,每次跟他談話都能驚出冷汗。

  “既然害怕就別停下,你看了竹葉齋密文,現(xiàn)下只有一條路可走,明白了?”

  盟主戰(zhàn)勝敗都得跟竹葉齋綁死,路都給他堵完了!看在這位尹齋主喜怒無常,還打不過的情況下,她只得敷衍地悶聲答應(yīng),低頭小聲唾罵:“小人!”

  “我聽得見。”

  由于背后冷氣森森,小皙只得乖乖收斂起情緒裝模作樣地先將密件分類點數(shù)。整理時忽然發(fā)現(xiàn)呈上來的書件中二十八家分部竟然一家都不少。

  要知道臨墨峰之戰(zhàn)耗損巨大,六派人數(shù)驟減,產(chǎn)業(yè)裁半,夜未央也失守臨墨峰據(jù)點,被迫退到玉雪山。

  冊子里匯報的業(yè)務(wù)廣泛,從低廉的草繩、草鞋、草紙、竹紙、竹筒到常見的副食筍菇、草茶到高昂的織藝、蘭草種養(yǎng)、焚香、雅琴、大家字畫不一而足,實際財力不弱于相依山莊,難怪可以支撐起那么多弟子的學(xué)費。

  看來是竹葉齋自尹無痕避戰(zhàn)被殺后,采取瞞天過海的策略,偷偷收并了各派裁掉的低端附加產(chǎn)業(yè),并且對外經(jīng)營時不冠竹葉之名。

  竹葉齋根本不似表面柔弱,是尹無風(fēng)一直在藏鋒!

  真是一根能曲能直的竹子,外表看著最容易被砍伐切割,實際最能順勢而為,玩出千百種花樣。世間最狡猾的哪里是她這個狐貍啊,分明是眼前這只看起來最無辜好欺的兔子!難怪尹無風(fēng)總讓她有種不言而喻的壓力。

  這是在秀軍火警告吧警告吧?!

  若盟主戰(zhàn)失敗,就算其他人不找麻煩,也先得罪尹無風(fēng)了,他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小皙頭皮發(fā)麻,更覺得此人捉摸不透難以相處了。

  尹無風(fēng)坐在臺下一旁,饒有興致地欣賞某人委屈嘟囔的模樣,估計還在腹誹他狡詐。

  讓她留下有千萬種方式,他偏偏想選擇威脅恐嚇。不知為什么,欺負(fù)她有一種油然心生的快意,是這嚴(yán)肅沉默的日常中難得尋到的一點樂子。

  ……

  “十月怎么有一筆大訂單取消了?”

  一貫安靜的她突然驚訝出聲,尹無風(fēng)微微瞥視并不相信,一副‘你在搞什么名堂’的表情坐在原位。

  “是真的,你過來看看?!?p>  見她神情確實為難,尹無風(fēng)才慢悠悠放下茶盞站起,走到臺上從小皙手中接過密文細(xì)看。

  尹無風(fēng)看罷微微凜眉:農(nóng)柴行是尹家的老主顧,連續(xù)十多年購進老竹柴木,從不間斷,眼下也沒有災(zāi)荒,怎會突然取消訂單?

  小皙乖巧立在一旁默默看戲,不敢多說一句免得被遷怒。

  尹無風(fēng)只是愁眉了一會兒,又恢復(fù)了一貫溫潤春風(fēng)的樣子?!昂昧?,你去忙自己的吧?!?p>  小皙默默點頭,腳下卻一步未挪。

  “怎么?”尹無風(fēng)又問。

  她踟躕了許久,還是開口試探:“齋主,我能跟您商量件事么?”

  尹無風(fēng)眉宇微訝,詫異看著她,卻也沒說拒絕。

  小皙這才敢壯著膽子拿了桌上的紙筆寫了兩個字——拱火。

  尹無風(fēng)瞥了一眼,饒有興味的樣子。

頎燁散人

太久了,還是先放點上來吧,盟主戰(zhàn)還剩幾章。   順便補充小段前文小劇情:新劍會名額私相買賣、非法爭奪英雄帖,上官空鳴和黎千隨用英雄帖買賣賺取錢財。分別在第四、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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