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決和墨凋一聽,眼露欣賞之意,一人以扇敲擊著酒壇打擊節(jié)奏,一人雙臂環(huán)繞抱胸閉目傾聽。
眾人看的如癡如醉,文武俱佳。原本二人,現(xiàn)下變成三人歡聚,養(yǎng)眼非凡。
下山容易上山難,茶白和紅菊只花了來時一半的時間歸去。
他們回到京都,花會至晚上,熱情稍退,來到睨闌樓,馬上被一個小二引導進入大堂,卻見樓上許多人或舉杯站起,或探身,或竊竊私語,皆朝院落方向。
茶白問道:“小二,那邊怎的如此熱鬧?”
小二躬身解答道:“姑娘有所不知,黃昏時分來了四個客人,兩位公子和兩位姑娘,品貌風姿皆是不凡。”
小二激動道:“斗詩,斗酒,斗武。小的識字不多,也能感覺到厲害。一位姑娘更是不凡,人美,會作詩,酒量可不小呢?!?p> 茶白心想,不會這么巧吧,又遇到了主角他們。
“紅菊,你怎么看?”
紅菊淡淡道:“吾說了,算嗎?”
“不算?!辈璋卓隙ㄐ恼Z對話道?!斑€是不去湊這個熱鬧了?!?p> 她隨后打斷小二的滔滔不絕,遞過去一錠銀兩:“小二,給我找間上房,然后把招牌菜和好吃的送到我的房間。”
為了不使自己鶴立雞群,引人注目,茶白加了一句:“要能看到院落的房間。”
小二接過銀子,了然接連應承,“是是是,客人隨我來?!?p> 不多時茶白和紅菊來到視野極佳之地,小二將人帶到,隨即下去囑咐東廚備菜。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p> 一道清亮婉轉(zhuǎn),抑揚頓挫的女聲透過窗傳入耳中。
紅菊坐在窗前晃悠著兩條小短腿,什么也沒說。
茶白耳朵動了動,思索道:“這話很耳熟?!?p>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毙《巡松贤?,院落中的聲音仍在繼續(xù)。
茶白:“……”
“這不是李白的《將進酒》嗎?!?p> 紅菊點頭:“是?!?p> “陳王曹植,他的七步成詩,我覺得很厲害。”茶白道。
紅菊道:“成王敗寇。位高權(quán)重多重于心計謀略而非文采詞句。”
茶白道:“紅菊,這首詩也是你之前在成衣閣所說的,空宙變化交替,部分文化重疊,常事嗎?”
紅菊淡淡道:“明顯不是?!?p> 茶白有些頭疼,她最煩模棱兩可的答案了:“怎么區(qū)分是與否呢?”
“看他們的表情,習以為常,即是。驚嘆癡迷,即否?!奔t菊道。
茶白目光所及,眾人目光贊嘆驚羨,心中了然。
“這么說洛鳳卿是奪舍的穿越者了?!?p> 紅菊上眼瞼微垂:“汝該不會今日方知吧?!?p> 茶白點頭:“當然?!?p> 紅菊背對茶白坐在窗臺,幽幽道:“最蠢的一任宿主。”
“……”茶白辯解道:“你之前只是說洛鳳卿是主角,擁有一個洛燚波斯貓的系統(tǒng)?!?p> “又沒有誰規(guī)定,一定得是現(xiàn)代人才能綁定系統(tǒng)啊。我這么理解有問題嗎。”
紅菊轉(zhuǎn)頭看著不服氣的茶白,眼神中閃過一抹流彩,淡淡道:“汝,劇透了。”
茶白摸不著頭腦:“現(xiàn)在我們談論的主題是什么,感覺歪樓了?!?p> 紅菊道:“沒什么?!?p> 的確,沒有規(guī)定古人不能綁定系統(tǒng),真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
茶白欲刨根問底,睨闌樓再聞一陣鬧動,豪華的樓閣前,停了一輛馬車,宋泛霞從馬上下來,徑直走入樓閣內(nèi)。
“是她?!辈璋渍J出了宋泛霞,“是因為墨凋?!?p> 再看墨凋、孤決已然醉酒,洛鳳卿嘗酒最晚,未飲多,臉頰微紅。
“洛月,你送墨公子回去吧?!甭屮P卿扶過尚能走路的孤決道。
洛月臉紅道:“是,小姐。”
“不必了?!彼畏合即蟛教みM院落出聲截止。
洛鳳卿看過去,眼眸一沉:來的還真是及時。不過,無用矣。
洛月?lián)屜确鲎∧蛞恢皇直鄣溃骸巴?、墨公子,我扶你回去吧?!?p> 宋泛霞隨之扶住墨凋另一邊道:“不勞煩洛月姑娘了,在下自會送我家爺回去,男女授受不親?!?p> 洛月一噎,但沒有松手的意思。
洛鳳卿已叫人備好車馬,見洛月勢弱,支援道:“承蒙你家公子關照,不妨讓洛月回敬一點心意。若非我要照顧孤決公子,便該由我親自照拂?!?p> 宋泛霞亦是當仁不讓,“姑娘說的有理,但此乃小的分內(nèi)之事。”
茶白正專注消滅桌上的一大堆美食,無暇顧及其他。
有這么一種人,沉浸于一件事,外面多吵鬧,哪怕天地翻覆,他都毫無所覺,只專注眼前。
紅菊:“……”
茶白用筷子夾了一塊清蒸鱸魚,蘸了蘸調(diào)制的醬料,眼睛笑彎了:“好吃,入口即化?!?p> “味道真的不錯,可惜紅菊你一天只能變身一次,不然真該好好嘗嘗。松江鱸魚,我們那里鮮有,它都成保護野生動物了?!?p> 紅菊扶額道:“樓下,汝就不管了?”
茶白咬住筷子,想起洛鳳卿他們還在呢,“呀,美食在前,把主角給忘了,事情發(fā)展怎么樣了?”
紅菊道:“汝自己看?!?p> 茶白拿著筷子走到窗邊查看。
洛鳳卿面無表情攙扶風夜孤決,洛月和宋泛霞兩人圍著墨凋爭執(zhí)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
茶白手中轉(zhuǎn)筆一般,轉(zhuǎn)了轉(zhuǎn)筷子,不解道:“這有什么好爭的,隨便一個人,能送墨凋回去不就行了?!?p> 已經(jīng)習慣某只單細胞生物的紅菊,剖析道:“男人醉酒狀態(tài)下,想要做不可描述的事情,順理成章?;蛘吲酉胍_成不可描述的目的,輕而易舉。汝認為可不可競爭?”
“噢,喝酒誤事的意思?!辈璋酌髁耍袄鏇_突,這個要慎重,不過,那和我有什么關系?!?p> “等等,我憑什么要管?!毕氲郊t菊說要管的話,茶白反應過來,大驚,雙手護于胸前,手中筷子隨之跌撞掉落而下。
紅菊道:“墨凋是汝之夫君,理所應當?!?p> “只是名義上的?!辈璋壮C正道。
紅菊卻是不再與她爭論,飛身上前,將茶白的一只手置于小腹處,將另一只手換成捂唇的姿勢,再加上茶白適時怔愣的眼神。
竹筷掉落院中,爭執(zhí)的幾人抬頭看,闕茶白捂嘴驚訝立于窗前。
洛鳳卿暗道不妙,一個宋泛霞抓住自己身為屬下的本分據(jù)理力爭,難纏不說,又來一個名正言順的闕王妃,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若只有宋泛霞一人,不足為懼,不過時間問題。唉~
宋泛霞權(quán)衡利弊,對闕茶白抱拳道:“請夫人送爺回府?!?p> 話都挑明了,不下去也不行。茶白微笑點頭,在眾人的目光中,轉(zhuǎn)身下樓,平息此事。
茶白經(jīng)過過自己吃了不到一半的桌菜時,視線掃過食物,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一臉可惜,看的紅菊又是嘴角一抽,這都是什么人啊。
“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我是不是搶了誰的戲碼?!辈璋走呄聵翘?,邊心語對話道。
紅菊跟隨在側(cè),不以為然道:“身為配角,自然需為主角鋪路,引人注目有時是實現(xiàn)目的的另一種手段。”
“紅菊你這樣說,會顯得我沒見過世面?!辈璋讓ψ约荷頌榕浣潜划斪鰤|腳石,毫無波瀾道。
眾人目光中,不緊不慢行至院落,茶白對著洛鳳卿點點頭,洛鳳卿淡笑回應。
“他怎么喝的這么醉?”茶白對宋泛霞道。
宋泛霞心中一松,面上搖頭道:“不知。”
洛月看著半路殺出的闕茶白,皺著眉頭道:“王、公子和孤決公子斗酒,是以喝醉了?!?p> 而本來似醉非醉的墨凋,忽然睜開眼睛,目中所視,女子閑適恬靜,一身粉紅羅衣。
他眼中似有波紋蕩漾,掙開洛月和宋泛霞的攙扶,向茶白搖搖晃晃走來。
洛月/宋泛霞同時喊出:“公子/爺!”
茶白淡定等墨凋靠近,然后再看他閉目朝自己栽倒,茶白下意識伸手接住,幸有宋泛霞反應及時,不然要一起摔倒,出洋相了。
既然墨凋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洛鳳卿再多的計謀也是無力。茶白道句告辭,便與宋泛霞扶著喝醉的墨凋,三人共乘馬車向王府歸去。
洛月悵然若失,洛鳳卿嘆口氣,帶著她,亦向王府歸去。
替墨凋更衣后,侍女退下,房間里剩下了茶白,和躺在床上只著中衣的墨凋。旁邊的矮桌上是宋泛霞準備好的醒酒湯,墨凋堅決不張嘴。
茶白在紅菊的指導之下,揮退了宋泛霞,她在離開墨凋?qū)嬍視r,一步三回頭。
茶白:“……”她長相很兇嗎,還能吃了墨凋不成,如此不放心她。
墨凋睡顏安靜,臉上的紅暈已消退。
“紅菊,你為什么要我把宋泛霞支開,她在的話,我就不用費心在這盯著了?!辈璋椎?。
紅菊道:“規(guī)則在導正脫軌的劇情?!?p> 茶白道:“你是說,我身體的突發(fā)狀況把伏筆給整沒了,規(guī)則要重新建立?!?p> “嗯?!?p> 紅菊突然道:“你自己不也是想留下來...”
茶白被戳穿也不尷尬,看著墨凋感慨道:“我們快離開了,我總要記住他的容貌,怎么說,他對闕茶白終究是多有照拂的。”
“恩欲報,報怨短,報恩長?!?p> 紅菊道:“怨欲忘,汝怎么不說?”
茶白道:“記住與人結(jié)怨的過往,并非為了日后報仇,而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p> “不必入心,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就行了,我肯了,他人未必放的下,人心難測,當引以為戒。”
紅菊輕笑:“汝亦不是完全被人利用的笨蛋。”
茶白道:“不爭不是能力不足,志不在此?!?p> 墨凋眉頭一簇,忽而雙眼睜開,一片清明,看向床邊的闕茶白。
茶白石化。
他是在裝醉?
紅菊依舊是老神在在,一點都不意外。
只見墨凋坐起身,手中握著的是一塊雪青色的面紗,他把面紗遞給茶白。
茶白道:“這是,送給我的?”
墨凋看著她不說話。
茶白只好接過。
看著自己乖乖躺回床上睡覺的墨凋,一時無言。
“紅菊,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紅菊道:“真醉?!?p> 茶白上眼瞼微垂:“醉的人會這樣,他這什么體質(zhì)?”
紅菊思索道:“或許是潛意識里催使他軀體行動的。”
茶白將面紗放入云地,沒有人理所應當贈己禮物,也許用不上,那就放好壓箱底吧。
茶白道:“這樣下去太危險了,萬一墨凋追洛鳳卿不得,移情別戀至闕茶白身上,我就很麻煩了?!?p> 紅菊看著茶白找來紙筆,歪歪扭扭地寫上“休書”二字,末尾再添上“墨凋留筆”,吹干墨跡,又取來朱砂,移至床邊,她將墨凋的食指點上朱砂按在休書上。
紅菊:“……”
這么草率的一張休書,平生僅見,而且當事人一方并不知情。
茶白收好休書,細心發(fā)現(xiàn)墨凋的食指上殘留的朱砂,她取來茶水,蘸濕指尖,用手帕擦了擦,“毀尸滅跡”。最后,她把墨凋的手放回被子里,掖了掖。
茶白滿意道:“收工。”
紅菊嘆氣道:“吾不知是否該感嘆自己有先見之明?!?p> 茶白不解:“你剛剛說什么,什么先見之明?”
紅菊也不隱瞞她,從自己的空間化出正規(guī)休書,茶白仔細看,上面的字句皆為墨凋親筆書寫,筆鋒凌厲,無有絲毫摻假。
茶白道:“紅菊,你是怎么做到的?”
紅菊將休書收回空間:“汝可還記得千鸞?”
茶白愣住:“記得……但是,你不打算把休書還給我嗎?”
紅菊淡淡道:“吾用千鸞換的休書,為何要白給你?!?p> “可是你要休書也沒用啊?!辈璋椎?。
紅菊道:“此可作為汝之賣身契?!?p> 茶白:“……”
“行吧,你愿意收就收著,放我這還容易丟了呢?!?p> 茶白反應過來:“不對,這休書很早寫的吧。”
紅菊道:“幾天前。”
“那你之前還跟我說墨凋是我夫君,這樣看來,我早就是自由之身了好嗎?!?p> 紅菊道:“現(xiàn)今為止,此休書只有吾與墨凋、無傷知曉其存在。”
“沒錯?!辈璋椎溃骸拔疫€是剛剛才知道的?!?p> “劇情導正需要?!奔t菊解釋道。
“你再說這個理由,信不信我把你關進云地?!辈璋淄{道。
紅菊:“……”
行,他保持安靜,不說話了。
宋泛霞在墨凋?qū)嫹客馐厥?,今日并非她值班,自她憑實力成為王府掌事后,這種小事就不值得她去做了。
房間內(nèi)燭火已熄滅,如同她內(nèi)心的酸澀。闕茶白之前那次深夜拜訪,都比不上這次,只因為,這次是墨凋自己選擇的。
闕茶白,守得云開見月明。
宋泛霞轉(zhuǎn)身離開,此夜難眠。
東閣。
洛月亦是心不在焉。
洛鳳卿要照料同樣醉酒的孤決,一時顧不上洛月。
孤決喝醉了酒,他與生俱來的素養(yǎng),沒有說胡話,也沒有手舞足蹈,十分安靜,僅著中衣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俊雅的臉龐,瑞鳳眼眸合閉,不見疏離,微微起伏的胸口,輕抿的薄唇,洛鳳卿撐著臉頰,坐在床沿看著他,嘴角帶笑。
洛燚道:“戀愛中的人?!?p> 洛鳳卿不以為然:“洛燚,人類的情感,你是無法體會的?!?p> 洛燚不語。
“有一件事,我要你查清楚。”洛鳳卿眼中閃過一絲銳芒。
洛燚道:“何事?”
洛鳳卿紅唇傾吐三個字:“闕茶白?!?p> “哦?”洛燚道。
“這個人,和你給的資料太不符合了,我懷疑她不是闕茶白本尊。”洛鳳卿肯定道:“洛燚,你察覺不到,說明了她的異力在你我之上。”
洛燚沉默。
睨闌樓內(nèi)的情形它看了全程,墨凋無意識的轉(zhuǎn)變。若不出它之所料,手染鮮血的戰(zhàn)王墨凋,恐怕是善行信仰者之一。
而闕茶白身上積累的善值已臻小善頂峰,卻不見小善行渡者,說明其中出狀況了,再不設法突破,她將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了。”即便洛鳳卿不說,洛燚也要去探查。
闕茶白是否由系統(tǒng)之神監(jiān)管?遲遲不突破又有何算計?若不是,強制銷毀手段勢在必行。
主人,不會放任變數(shù)。
這點也是紅菊頭疼的,該說的他都十分詳細地給茶白解釋了,關于拿了闕茶白軀體之事的寬解心靈雞湯,他都灌了,奈何茶白雷打不動,就是沒有突破小善的動靜。
洛燚口中的主人他不放在眼里,茶白卻無此能力。
這一任宿主,帶不動,帶不動...
洛燚并沒有馬上出發(fā),而是看著孤決道:“之前我就想問了,我告訴你公孫云紫離開墨王朝去往風夜皇朝,你好像并不著急。不為他嗎?”
洛鳳卿信心十足道:“我們不會一直呆在墨王朝,風夜皇朝是遲早要去的,能成為孤決敬佩找尋的哥哥,當不是泛泛之輩,不差這一時半刻。”
洛燚道:“原來如此。”
“我走了?!?p> 說完,洛燚離開。
洛鳳卿坐著思索一會兒,再為熟睡的孤決掖了掖被角,轉(zhuǎn)頭看見仍在外室發(fā)呆的洛月,嘆了口氣,走向她。
木辛止驪
關于宋泛霞的自稱,不用覺得疑惑。對墨凋,她自稱屬下,對闕王妃,她可稱奴婢。對與墨凋平級的外人,她稱小的,對洛月,皆為侍奉階級,她可稱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