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人本就以殘暴聞名,如今他們又手握大權,平河郡主去了北梁會遭受什么,仰梧實在不敢想象。
本來紀梁被困在那里就已經很讓人揪心了,如今平河郡主又即將被送入火坑。
而且……申山外面還有愈來愈多的人形怪物,可朝野上下沒有人敢上報,由著君王日日沉湎聲色。
封徊的眸子染上些妖冶的笑意,在月光的籠罩下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封徊,你既非凡人,為何一直摻和人間之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仰梧嚴肅地盯著他道。
而他只是輕輕笑了下,“曾經有一位故交,和你說過一樣的話??珊髞硭约阂彩逞粤??!?p> “我不過想看看這人間,是否如他所愿?!?p> 封徊說這話時眼中一片冰冷,但似乎又有些悲涼蘊藏其中。
他遞給仰梧一枚環(huán)佩,通體雪白,玉色剔透。
“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可以用你的鮮血為引,或許我可以幫到你。”
留下這句話,封徊就消失在了她面前,房內又回到寂靜空曠之中。
這天仰梧同傅后正在花園下棋,蘭秋卻匆匆來報說昭文公主又來了。
自打她回到宮里,仰曦就三天兩頭的造訪宮邸,每次來總不免“不經意”地提起莫微生,話里話外都是他對她如何寵愛。
仰梧的心情已經從一開始的痛苦逐漸變成麻木了。
她這次實在不想再聽她的廢話,便讓蘭秋姑姑跟仰曦說她此刻不在永寧宮。
蘭秋領命前去,剩下仰梧與傅后面面相覷。
傅后嘆息一聲,“也不知國師大人到底怎么了,竟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p> 而仰梧并不想再將精力放在這件事上,現下她更想知道阿秀與妍妍的情況。
蘭秋回來后,仰梧便囑咐她差人去看望一下阿秀母女,除順道給她們帶些東西外,再給妍妍聘個啟蒙先生,這孩子天資卓越,好好教導的話,日后必定是個可造之材。
蘭秋領命前去,可她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暗處窺視一切的劉嬤嬤也悄然溜了出去。
蘭秋姑姑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帶回了消息,說阿秀母女過得不錯,也為妍妍尋到了一個不錯的先生。
仰梧這才放下心來,她有些沒來由的高興,起碼還是有一點類似于希望的種子存在,她也終于在這混亂的世界中實現了一點“守護”的意義。
又過了幾日,蘭秋告訴仰梧,北梁派遣的使臣已經到達申山,準備平河郡主的移交事宜。
興許是那日吃了閉門羹,這幾天仰曦沒有來找她。
若不是萬不得已,仰梧實在是一點都不想看到她。
聽說國君這兩日要宴請梁國使臣,各級官員與后宮嬪妃都會到場,申山王唯二的兩個女兒也免不了要出席。
而仰梧的哥哥仰臨,身為國君唯一的兒子,在這種場合卻從未露過面。
原因無他,因為王太子是個傻子。
申山王感到莫大的恥辱,在御醫(yī)確定太子確實是個癡兒后,便直接將五歲的仰臨扔到了玄真觀中。
當年母后還喜歡著父王,她苦苦哀求著他,她會把臨兒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不會讓申山王室面上無光,只求父王不要把他送走。
可彼時馮貴妃已臨盆在即,仰辛滿心都是那個未出生的孩子,他覺得他以后還可以有很多健康的孩子,根本就沒把母后的哀求放在眼里。
即使傅相極力勸阻也沒能阻止哥哥的離開。
也是從那以后,曾經溫和愛笑的母親逐漸沉默寡言,而父王專寵馮貴妃,極少踏足母后的寢宮。
說起來,兄長離去已十年有余。
她曾偷偷去看過他,被發(fā)現后父王關了她一月禁閉,而帶她出去那個人更是直接掉了腦袋。
仰梧被嚇壞了,再也不敢去看他,這件事也讓她開始重新審視父王。
冰涼的秋風拂過臉頰,仰梧從記憶中回過神,無聲地凝視著又一個深秋。
宴會這一天很快便到來,雖然仰梧很不想看到仰曦,可她也很好奇梁國的使臣會帶來什么消息,以及是否與紀梁有關。
仰梧并沒有多么隆重的打扮,只描了一個簡單的淡妝,衣裙也挑了個素凈的顏色。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聽著身旁仰曦嬌俏的聲音,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宴會很隆重,女眷們之間爭奇斗艷,與會的大臣賓客們臉上也看不到淪為附屬的不甘,一片喜色熱鬧的氣氛,倒讓人以為在過新年。
仰梧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著盡快捱過這段時間,可某些人就是不想讓她好過。
只見仰曦笑吟吟地對她說道:“聽聞姐姐在涂山時新學了一種西域舞蹈,今日何不給大家開開眼界呢?”
仰梧捏緊了藏在袖中的手掌,盡量讓自己保持理智。
且不說她并不想出風頭,更重要的是,身為一國公主,她怎能為踐踏自己家國的異邦人如同舞女一般獻舞?
況且……還要被微生看到她如此屈辱的場面。
傅后也有些不悅地說道:“遺玉乃一國公主,怎能如此不成體統(tǒng)?!?p> 可是仰辛卻同意了。許是在涂山時他也見識過長煙調的魅力,為了討好梁國他并沒有反對。
“既然如此,遺玉就為孤獻上一舞吧?!?p> 仰梧覺得時間都慢了下來,她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如同提線木偶般被人操縱著舞步。
她今日的打扮本就素凈,淺碧色的衣裙在輕靈的舞步中搖曳生姿,好像下一秒她真的會化為一縷長煙飄然而去。
一舞罷,眾人皆交口夸贊此舞的曼妙,梁國使臣饒有興趣地看著仰梧,眼神中帶著些若有所思。
宴會結束后仰梧飛一般逃離了現場,不想在這個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中多待一秒。
出了大廳,仰梧一路跑到雁棲湖邊,望著平靜的湖面,心中一片凄涼。
仰曦也慢悠悠地踱步走了過來。
“姐姐?!彼谒呅χf道。
“姐姐知道我是如何知曉你學會了長煙調的嗎?”
她笑得仿佛三月里初春的暖陽,嘴唇輕輕開合:
“自然,是莫哥哥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