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對的,楊軒,”驚甫未定的班主任癱坐在地板上,神情落寞地側著身對我喃喃,“真的會有暴徒選在光天化日之下沖進學校里,如果之前我能對你的警告端起足夠的重視,或許……或許事情就不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了。”
“宇老師,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責。沒有任何鋪墊,突然收到一個說話無分無量的人的安全警告,換作誰,都不可能輕易相信的。更何況當時連我自己也對信息的可靠性沒有十足的把握,否則,我也不會選擇冒險一個人來學校了,不是嗎?”
身旁的班主任突然情緒反常的開口,使得上一秒還在左顧右盼觀察四周的我,立刻停下了企圖尋找脫身之法的舉動,“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盡快將暴徒入侵的信息擴散出去,讓學校里籠籠統(tǒng)統(tǒng)千八百人能夠迅速撤離到安全的地方,減少暴徒控制的人數?!?p> 由于事態(tài)的緊急,此時的我完全沒了趁機追侮他一番的致興。
“擴散?你的意思是,像剛才那樣全副武裝的暴徒不止一個嗎?”班主任問道。
“嗯,正如我在電話中所說,今天闖進學校劫持的人很有可能是一個組織性極強的團伙。我一從校長室里出來就往老師你們開會的會議室趕,就是因為在校長室里察覺到了校長可能已經受控制的異常,想來這里用你們的手機報……”說到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我突然頓了住。
“什么,連校長他也……”班主任的臉色更加凝重了,“可惡,不能讓事態(tài)再擴大下去了,我們必須做點什么??桑覀儜撛趺磾U散自己被挾持的信息呢,難道要靠我們這幾個一起蹲在這兒朝天叫嚷嗎?”
“當然不可以,這樣做只會驚擾到暴徒,增加他們?yōu)榭刂凭置婧鷣y掃射以儆效尤的風險?!蔽覔u了搖頭,“雖然陰差陽錯的,唐賦因為沒和我一起闖進會議室而暫時逃過一劫,離開綜合樓后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危險傳達至教學樓。但由于對對方的目的、人數和分布等信息一概不知,我們現在還不能把寶全部壓在他的身上,而放棄了自我營救的努力。至少,我們還有雙腿可以正?;顒硬皇菃幔慷摇?p> 說著,我雙眉緊鎖地眺了眼會議室大門的方向。
“而且從那暴徒離開會議室后發(fā)出的動靜來看,他并沒有對我們做鎖閉措施,所以……”
“你該不會是想嘗試那最直白的辦法吧?不行,那太冒險了!”還未等我把話說完,一下子就領會到我打算的班主任急忙止斷道,“暴徒之所以沒有鎖門,有很大概率是因為他就要像一個門衛(wèi)一樣在走廊外時時刻刻守著我們。萬一你打開門的時候被他發(fā)現,或者剛走出會議室沒幾步就與他撞了個滿懷,那后果可就……可就不僅僅挨一頓打這么簡單!”
“我明白,老師,但這是我們與外界聯系的唯一的方式了。一個人冒險和上千人獲救之間的價值取舍,老師你應該會有著和我一樣的側重吧。況且我機靈著呢,新聞你都看了吧,最近發(fā)生的那些重大案件可都是在我……”
“吱——”就在我即將把原先最想在班主任面前說的自耀之詞脫口的時候,會議室的大門突然開出了一條縫隙,嚇得班主任和我趕緊癱回了一開始的姿態(tài),彼此間拉開了一整塊瓷磚的隔閡。
“楊……楊軒?”只見門縫越開越大,一張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唐賦?!你怎么又回來了,我不是讓你趕快躲去安全的地方嗎?”看到本應脫離危險的人重新陷回不安泥沼的我,一時沒控制好情緒埋怨道。
“你可別提了,外頭的情況比你想的還要糟糕多哩!”確認了我位置的唐賦敏捷地合門沖我小跑了過來,“我剛剛在樓下的廁所窗里望見,高三教學樓那塊已經被一群斯沃特模樣的拿著長槍的人給控制了?!?p> “什么,有多少人?!”
“一層樓兩三個,四層樓的話差不多得有十多號人?!迸艿轿腋暗奶瀑x不由分說地開始給我松綁。
“這么多??!那再加上高一高二,豈不是總人數要上三四十了,”聽到唐賦話的班主任再也鎮(zhèn)定不住了,“這么多武裝分子一齊闖入學校,他……他們究竟要干什么,該不會是覺得厭世,打算享受變態(tài)的殺戮快感吧?我可不想就這樣無緣無故地死在這兒?!?p> “冷靜一點,老師,要是他們只是想單純滿足心理需求的話,早在剛才就動手把我們解決了,而不是費盡心思的一一將我們綁好,丟在這個無人照看的會議室里,”我立馬安慰道,“話說回來,所以唐賦你現在回來干嘛呢?就算把我們手上的線都解開,我們也很難從這里安全逃脫啊?!?p> “解線?不不不,可別給我解線,在這里挺好的,我可不想和你們一起出去賭命!”聽到談話的一個陌生老師表明立場道。
“哼,想多了,我這次回來要放的就只有楊軒一個,”唐賦小心翼翼的終于解開了線結,淡淡地笑了笑回應,“他既比我們聰明,熟悉學校的走道線路,又有豐富的與罪犯對峙的經驗,讓他出去冒險,拯救我們這些曾一度堅定不移地站在他對立面上的人們,再合適不過了?!?p> “單單放我一個嗎?雖然在這種情況下,單獨行動是最優(yōu)解,人數越多反而越會增加被察覺的風險,但因為我先前的舉止太過奪眼,一定在暴徒的腦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萬一他之后回到會議室,發(fā)現了我逃走的行徑,就可能會給會議室的其他人帶來不可預知的麻煩?!?p> “那如果這樣呢,”唐賦回答道,手腳麻利地脫去了身上寬松的校衣,“我們倆身高差不多,發(fā)型差不多,穿的褲子顏色也幾乎一樣,如果我們交換外套,把你的面罩戴在我的臉上,那么別說只有一面之緣的暴徒了,估計連宇老師的眼睛也難以分辨出來?!?p> “你……你的意思是?”
“雖然這么說聽起來有點把人往火坑推的意味,但我實在是沒有其它的辦法。我確實可以躲在廁所,一直熬到風波平息,但那之后,如果你們在此事件中有三長兩短,那我的后半輩子估計就永遠陷沒在幸存者內疚的心理中了。而我又自知沒有能力與勇氣擔起‘救世主’的架子,所以就只能來請你替我冒險了。當然,出去之后無論你作出怎樣的抉擇,我都不會怪你。這點,需要楊軒你給我永遠記住?!?p> “我明白,我明白,”一下子就接受唐賦計劃的我也趕緊拉開了衣服的拉鏈,“在外頭晃悠的確危險,但呆在房間里一昧等待未知的審判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所以唐賦你無需顧忌,盡管相信我的能力就好?!?p> 交換完衣物,我接過唐賦手心的細線,學著暴徒的手法,在他的手腕處系了一個同樣款式的三四圈的結。
“我扣得稍微松了些,不至于你被線圈勒得太痛,放心等我消息!”說完,轉身便徑直朝房門走去。
可就在這時,會議室門外的走廊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格外清脆,顯然是只有皮靴踏地才能碰撞而出的動靜。
“完了完了,該不會是那暴徒回來了吧?如果被他覺察到你們倆偷梁換柱的計劃,保不齊他會用什么手段警告我們呢!”好不容易重拾冷靜的班主任頓時又亂了方寸。
“楊軒,怎么辦?你可不能當著我們的面再被抓住??!”唐賦也慌急了起來。
“事到如今,就只能通過這最靠墻的窗戶跳到外頭的聯結廊這一個選擇了!”頃刻做好打算的我大步流星地便往窗邊走去。
“什么,跳過去?你瘋啦,楊軒?這可是三樓,而那少說也隔了有半米遠呢!”班主任的額頭凝滿了汗珠,“萬一你跳躍的距離不夠,或者落上聯結廊的姿勢不對,那你可……”
“沒有其它退路可以選擇了!”已然下定決心的我當即打斷了班主任的勸話。
“宇老師,如果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好學生,那他八成就聽你的話選擇被動順從如今的局面。但很可惜,我是一個壞學生,而且還是一個,”說著,我把雙手扒上了大開的窗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壞學生?!?p> 話畢,便一個蹬腿踩上了狹窄的窗沿,一邊調整自己的姿態(tài),小聲把窗戶推閉,一邊隨著宛如倒計時一般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奮力向一臂之遠的聯結廊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