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推開單薄的木門,像只斗牛一樣蠻愣地沖進偌大的會議室里。
熱空調(diào)風和人哈哧時的潮濕空氣迎面襲來,我那冰冷如鐵的臉頰兩側(cè)驟然便凝上了綿密的水珠。
“宇老師,大事不好了,校長他……”隨著門框狠狠砸在白墻上的動靜震徹走廊內(nèi)外,為了說明事態(tài)緊急而特意作出猙獰面容的我盡可能扯起嗓子沖房間里的會議長桌吼道。
不過很快我就后悔了自己這個沖動的決定,還未等“趕緊報警”的信息從我的舌尖蹦跶出來,眼前的與預想截然相反的畫面便瞬間制住了我的聲帶,只留的自己身體猶如一方木樁似的盤固在原地。
“有些得意忘形了?!蔽蚁肫鹱约翰痪们斑€強調(diào)過的襲擊人員會是一個團伙的事,不由得撇了撇嘴自責道。
只見縈繞在濕熱空氣里的模糊日光燈下,原本應該呈現(xiàn)出“一幫精神的中年人圍著會議長桌討論下次考試如何折磨學生的熱火朝天氛圍,突然被不速之客打斷時齊刷刷的驚訝”場面,如今卻冷寂得光光余留桌臺凳椅東倒西歪。
幾個惶恐到連對突發(fā)狀況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沒有的人,正雙手背縛地低頭瑟縮在房間一角,全然沒有了往日在五十來號人前指點江山的脾性。
而替代他們的位置,凝聚了整個房間所有震懾氣場的人,此刻卻像領導一樣筆直地挺立在老師們發(fā)言用的會議白板前,一身黑色特警式的裝備新得锃亮,一對仿佛看穿死生的鱷魚眼盛氣凌人。
“完犢子了。”我瞥了一眼那人雙手端在胸前的黑色步槍,以及左肩下直插云天的對講機天線,腦海中頓時被無數(shù)個“游戲結(jié)束”的紅字充斥。
我晃晃悠悠地轉(zhuǎn)過身,像只受了驚嚇的鴕鳥一樣,掩耳盜鈴地踱起碎步往會議室門口挪去。
異想剛才制造的巨大動靜,或許并沒有打擾到那鋼盔和面罩包裹著的一米九大高個兒的五官,自己沒準能當啥事沒發(fā)生地溜之大吉也說不定。
“站?。?!”可接下來背后迸炸的一聲斥吼卻立即阻截了我的僥幸,“怎么,小鬼你以為我戴著頭盔耳朵可能聽不清,這雙五點零的大眼睛也純純只是擺設了是吧?如果不想吃槍子兒的話,那就趕緊給我關上門麻溜兒地走到我跟前來!!”
整體宛如射擊游戲中反恐精英模樣的男人顯然對我看似目中無人的舉動有些生氣,還特意提高了自己解除步槍保險時制造出來的充當最后通牒的聲音。
“別開槍,別開槍!我照辦,我照辦!”大覺脫逃無望的我連忙舉起雙手示弱道,小心翼翼地朝會議室門靠去。
隨著自己距離門框越來越近,雙眸間對于外面走廊的視野也逐漸被拓寬。
當我的身體距離房門只剩下半塊瓷磚左右的時候,終于,在走廊靠近左側(cè)樓梯口拐角的一根承重柱后,看到了那個臉上幾乎寫滿了不知所措的唐賦。
算是一種巧合吧,先前的他,因為怕被我飛揚跋扈的舉止波及而選擇不隨我一同闖入會議室報告,此刻反倒無心插柳地使他免受了武裝男的威脅。
“你,快走,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蔽乙贿吅祥T,一邊賣力地沖走廊上的唐賦擠眉弄眼,盡可能用唇語和自己那豐富的顏情來告誡他之后的去處。
唐賦也并沒有讓我失望。在我即將把會議室大門關上的前一刻,只見他一會心的點頭,一警惕的弓腰,便躡手躡腳地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了。
“啪——”
重重地關上門,已然對接下來可能會有的拳腳伺候做好心理準備的我,低著頭不緊不慢地朝武裝男走去。
“很好,哼,漏網(wǎng)之魚,你應該感到慶幸,乖乖配合我的工作,將會是你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武裝男冷冷地戲謔道,麻利地騰出左手,便從腰包間掏出了一根纖細的魚線,“來,把手放到身后并攏,背對著走到我跟前。”
沒有任何耍心思的余地,此時的我只得對武裝男的命令悉數(shù)聽從。
先是感覺自己的兩個手腕被一只巨鉗一樣的手掌牢牢鎖住,緊接而來的便是魚線被繃緊后那宛如刀割般銳利的觸感,在四五圈粗暴的纏繞以及打結(jié)時明顯的著力過后,只覺一股突然的沖勁從脊背襲來,自己眨眼便被武裝男一槍托地推向了房間的角落里,正好踉蹌在了還在瑟抖的宇老師身旁。
之后,武裝男抻了抻懶腰,掃了掃房間里每一個被自己束縛住的俘虜一樣的人,拎起臺桌上一個裝滿手機電腦的沉甸甸的皮袋,便心滿意足地朝房間門大步流星去。
在一陣“啪——”的關門聲響徹過后,偌大的會議室便又頃刻回歸了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