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
且徐行柒
“來了,梅老哥?!?p> “滾一邊去,把腌好羊腿拿過來。”梅鞭君走近一看,這架勢還真把他當(dāng)廚子了。
“梅叔,先喝杯百年春暖暖身?!?p> “這位置適合烤制,我特意給您暖好的?!鼻飸涾櫿酒鹕韥碜屛?,那一副饞相沒半分帝王的威嚴(yán)。
“咱西北的?”梅鞭君看到侍候太監(jiān)端上來的羊腿問道。
“那是,吃烤全羊不就得吃地道的草原羊。”建安王湊近說道。
“這怎么弄來的,西北距江南如此之遠(yuǎn)?”
“自然是托了咱們公主的口福,慕林心疼妹子在江南飲食不習(xí)慣,入冬后特地派專人送來十余頭草原肥羊?!苯ò餐踉谝慌赃厧兔叴鹪挕?p> 其余幾人倒也不好再閑著,侍候的太監(jiān)退下,他們該添炭的添,該滿酒的滿,就是沒活也要找活干,除了老劉之外誰都沒再干坐著。
兩只羊后腿涂抹好調(diào)料醬汁后,被架在眾人圍坐的炭火上,還有一整只收拾好的小羊羔則被架烤在一旁。
梅鞭君烤制出來的羊肉,味道辛辣爽麻,火候掌握的甚好,那肉外焦里嫩油而不膩,再配上熬煮的羊骨濃湯,如此滋味在這冬日還真算得上是一番享受。
秋憶鴻曾認(rèn)真看他烤制的過程,說到底還是調(diào)料用的足,一把一把的往肉上撒,絲毫不顧是否味重,不像宮里御廚做菜時每一步都有計(jì)量,總想使一道菜做出幾重味來。
“前幾日的繞城罰,是梅叔給陳先光他們提供的觸律人名單?”秋憶鴻接替梅鞭君,翻烤起那整只小羊羔時隨口問道。
“那肯定的,不然他們得費(fèi)不少功夫?!?p> “射殺蕭府三百甲士呢?”剛坐下,秋憶鴻又問。
“也是我下的命令,蕭府藏兵是早就知道的事了,殺了多利落省得扯皮?!?p> “我在城外茶鋪的行蹤,也是您給陳先光說的吧。”不等梅鞭君回答,秋憶鴻繼續(xù)說道:“您也想回西北?”
“不是叔想回,而是老卒們心里不安穩(wěn)。”
殿前的廣場上,少女蹦跳著來到眾人跟前。梅鞭君喚秋雨棠來他這里坐下。起身到秋憶鴻身邊,一人轉(zhuǎn)烤一人添料,秋憶鴻把烤全羊的一條后腿留出,沒讓他撒辣子。
“我知道有些話他們只跟你說不行,需要為君者出面。其實(shí)他們真要聚在宮門口也沒什么,我就請老卒們進(jìn)到宮里喝酒。下次就別讓老卒們干等我了,再等他們就真該老了。”
“那跟他們喝酒時也叫上叔?!?p> “待會就陪您?!?p> 秋長淵在世時,就有不少從西北調(diào)來的老卒想要返還家鄉(xiāng)。但一直被秋長淵與梅鞭君兩人的威望所壓,加之那時西北局勢還算安穩(wěn),就沒鬧出什么大的動靜。
可就在今年入冬時,上百名西北老卒圍聚在梅府,要求他這個兵部尚書給個準(zhǔn)話。不說他們這些兵不能調(diào)動,就算可以那也是與西北邊軍換防,可如今西北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精兵到江南調(diào)防。
梅鞭君把陳先光喊來,兩人合力把老卒勸回,并答應(yīng)會讓太子親自給個說法。之所以沒有讓老卒們圍聚皇宮,或是直接告知秋憶鴻此情況,一是不分其心,讓秋憶鴻與柏年堂的范丹文等人,盡心謀劃將要做的事情;二是盡量把西北無多余之兵的情況壓下,等秋憶鴻出面安撫。
老卒們心里不安穩(wěn)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三年不見秋家人不聞秋家言,而老卒心里最相信的便是秋家。
“老卒們還信得過我秋家嗎?”
“信得過,只是不能再這樣等了。”
“那就不等了?!鼻飸涾櫺χf,然后招呼眾人開吃。
他切下一條羊后腿親自片好,差人送往懿壽宮。
“梅鞭君,老子在西北可沒吃過一次你烤的羊肉,怎地到了江南你小子開始露手藝了?!崩蟿⒁皇志埔皇秩?,吃的甚是痛快。
“有長林跟在您跟前,可用不著我獻(xiàn)殷勤?!泵繁蘧Φ?,然后把片好的羊肉分與老劉和雨棠,這一老一少也絲毫不管吃相,來者不拒都是好胃口。
“稟殿下。”
當(dāng)眾人舉杯時,紫極殿的稟事太監(jiān)報來消息,說江淮節(jié)度使蕭成衍已經(jīng)返回南都城。
除夕將至,在外的蕭家族人開始陸續(xù)返回京師過年。
“此番回京帶了多少兵馬?”
“稟殿下,蕭節(jié)度使僅與族人一同進(jìn)城,未帶一兵一甲?!?p> 秋憶鴻撥弄著銅鼎里的炭火,似有所思。蕭成衍回城的消息他是知道的,當(dāng)蕭家族人踏上路途,暗衛(wèi)便開始在沿途監(jiān)控,所以秋憶鴻一直掌握著他們的行程。
一日行幾里路,沿途又有多少地方官員款待,就連蕭大公子與人夜半出城野合的事情,都被暗衛(wèi)報到南都城。而秋憶鴻特別想把那晚的情形潤色一番,然后送至醉春坊換幾兩筆墨銀子。
“如此低調(diào),看來是默認(rèn)蕭府私藏甲士,以及被巡城士卒剿殺的事情。也好,剛逼迫小子,也順便逼一下他這做老子的。”梅鞭君邊給老劉滿酒邊說道。
“以私藏甲士意圖謀反的罪名,把蕭遠(yuǎn)道投入大牢?!彼蝸硐步釉挼?。
“何必如此,不如等他主動?!狈兜の膮菀豢谇宀杞庥湍?。
“倒是可以多逼迫些,看看這老狐貍有多大的耐性?!泵繁蘧匀恢朗挸裳懿粫?qiáng)行為自己的兒子出頭,肯定會主動向朝廷認(rèn)罪,而他就是要在這之前逼上一逼。
“那就讓陳先光進(jìn)府拿人!”秋憶鴻沉聲道。
前幾日的繞城罰,蕭孫兩家為首的蕭黨一定不會就此打住。孫叔年進(jìn)宮求情時,秋憶鴻以蕭家藏兵抗拒朝廷影響惡劣,需嚴(yán)懲觸律之人為由予以駁斥。
但繞城罰雖罰,也僅僅是治了那批公子哥縱馬闖城的罪過,并未處理蕭府擁兵抗拒朝廷的事情。
今日蕭成衍回城,與其等他們先提此事倒不如他主動表態(tài),雖最終不免雙方和解,但他秋憶鴻也能落得個痛快。
未等詔令傳到城防令衙門,陳先光便進(jìn)宮稟事,原來蕭成衍回到南都城的第一件事,便是親自把他的小兒子綁縛到城防令衙門治罪。
“蕭狐貍這是玩以退為進(jìn)啊?!彼蝸硐矌е硪庹f道。
“他退個屁啊?!?p> “怎么不是,賣你的春酒假藥去!”宋來喜見秋長文否定,來了開罵的興致。
“蕭成衍知道我不能重辦他兒子,所以就直接把人綁到衙門,這是惡心咱呢!”秋憶鴻笑道,而后抱起一壇未開封的百年春,囑咐陳先光回去后要好好照看蕭公子。
陳先光抱著酒,邊走邊說:“殿下放心,能凍著就絕不讓他暖和,能餓著就絕不讓他吃飽?!?p> 夜幕下的南都城依然熱鬧,年關(guān)將至滿城的盡是爆竹煙花聲。而南都第一府邸前更是熱鬧非凡,早在蕭節(jié)度使未進(jìn)城時,府邸前的主道就已經(jīng)是車水馬龍,大小官員翹首以盼。
出人意料的是,蕭節(jié)度使回城后謝絕了一眾同僚的拜訪,并親自把蕭二公子綁縛至城防令衙門。
冰冷刺骨的夜晚,滄瀾殿內(nèi)卻是溫暖如春,剛剛結(jié)束家宴的蕭家族人們紛紛披上厚袍,返還各的自宅院。
而殿外西北角的火爐燒的更旺,這是滄瀾殿地下盤砌的火龍道的龍頭,正是不斷的添加新柴,才使得整條火龍道炙熱不減。
“父親,二弟本就受傷嚴(yán)重,加之繞城罰過后又得風(fēng)寒,若再不好好醫(yī)治恐落病根?!闭f話之人乃是蕭家長子蕭遠(yuǎn)尚,回城之時,便在軍營中得知其二弟受傷被罰的事情。
“三百甲帶刀反抗朝廷,其中利害你不會不知道吧?”坐于大殿之上的蕭成衍,一臉的威嚴(yán)。
“太子傷人在先,而后又派兵辱我蕭家,如此姿態(tài),讓朝堂上的官員如何看待我們!”
“府邸私藏甲士視為謀逆,你讓滿城百姓如何看待?!笔掃h(yuǎn)道的語氣又嚴(yán)厲幾分。
“尚兒,你以后是要接掌蕭府的,要忍常人若不能忍,因?yàn)槟阋玫降囊彩浅H瞬桓疑萃?,甚至是不能想的!?p> “父親教訓(xùn)的是,可我那二弟從小與我親近,孩兒委實(shí)心疼?!?p> “熬一熬他,也不是壞事?!?p> “那人來了嗎?”蕭成衍問道。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低聲道:“神秘人已經(jīng)在廂房等候多時,家主可要請他上殿?”
“嗯?!?p> 未多時,管家引一位中年模樣的男子進(jìn)殿,黑發(fā)配白須很是怪異。
“見過節(jié)度使大人?!?p> 蕭成衍未搭話,仔細(xì)打量起這位與前朝皇室關(guān)系甚密的中年人,而后竟覺得有些眼熟。
“不知先生名號?”
“白清明,蕭大人覺得這名字如何?”中年人笑問。
“比之定關(guān)好上許多,還請坐下再談。”
蕭成衍想起眼前男子的身份,二十年前,兩人曾在紫極殿有過照面,卻不曾想而今還會再見。
“不必了,我們所談之事已然作廢。白某上殿不過是想與大人見上一面,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中年人低身一拜便要離殿。
殿內(nèi)的管家與蕭遠(yuǎn)尚均面露不解,事情還沒開始談,怎么就作廢了。
“蕭府不是茶樓,不好進(jìn)也難離。”蕭遠(yuǎn)尚出口威脅。
“公子但請阻攔,白某還是要離開。”中年人轉(zhuǎn)身,不做停留。
“狂妄!”
蕭遠(yuǎn)尚抽刀上前,但被他老子出口制止。
待白清明離開,蕭成衍吩咐管家,明日請孫首輔與呂閣臣兩人進(jìn)府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