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血祭之后的瀆江水位非但沒下降反而上升失控,這時候的蛇妖才有些明白過來……”
“瀆江水精魂魄投生成了那個儒生,軀殼仍舊在瀆江中漂蕩,而儒生和普通人不同,普通人有三魂七魄,死后因為一些原因尚能殘存,而水精不同,它是直接投生,儒生一死,對它來說,便真算得上是消亡了……”
“但它軀殼還在,所以這時候的它只殘存著一絲本能,再加上儒生死的冤屈,死法又殘忍,因為先天感應(yīng),這時候的水精就只有一個本能……”
“怒火,復(fù)仇!”
“這也是瀆江水患第二次發(fā)洪水的原因?!?p> 奈落疑惑道:“那為什么道士從水中上來后又多此一舉的將儒生的殘肢全部推入水中呢?難道這也有什么深意?”
陳犬笑望著她,:“有的,他將儒生殘肢推入水中,一來想借著儒生的血氣將水精吸引過來,二來,是為了更進(jìn)一步的激怒它。”
“為什么?”奈落問道。
“因為水精之體本就是水,在整個瀆江中,若非它自己現(xiàn)身,蛇妖是找不到他的……”
“那又為什么非要水精現(xiàn)身呢?他做這么多事不就是為了能夠成功通過瀆江,從而走江成功嗎?為什么這時候不走反而還要多此一舉呢?”
陳犬笑了起來,拿手點了點奈落,雖然從頭到尾,奈落一直不斷在插話,但他覺得奈落問的好。
有些事情不是說不問就等于聰明,有些事情也不是問了就代表愚笨……
因為有些問題問了,代表著心里干凈……
不管是做人還是修行,有的時候就是需要這樣的純凈……
陳犬笑著說道:“還記得我先前說過的話嗎?那條蛇妖在瀆江外盤桓,他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想要吞吃被扔進(jìn)水中的孩童,從而彌補自己的虧損,只是如今,它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有了更好的選擇……”
“他要去吞掉水精?曾經(jīng)的瀆江之神?”
陳犬點頭道:“在以前或許不可能,只是如今的瀆江水精不僅金身沒了,自己體內(nèi)氣息又駁雜,再加上又丟掉了自己的魂魄,只留下一副軀殼而已……”
“但就算是這樣,水精仍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哪怕它沒了金身,但在這瀆江,它依舊算是無名卻有份的江河水神,再加上,它是整個瀆江之精……”
“瀆江年年發(fā)水患,是水精軀殼想要找回儒生,而儒生平時與人為善,水患時積極出力組織治理水患,是水精魂魄和曾經(jīng)的作為江神的神性,使得儒生潛意識中想要彌補自己因私心而導(dǎo)致的過錯。”
“無巧不成書,瀆江水神的軀殼和魂魄就像是兩架馬車,南轅北轍,這場瀆江水神想出來的兩全其美的辦法,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會成功的?!?p> “因為他千算萬算漏算了自己的本心以及人性……”
聽到這里,奈落忍不住嘆息一聲:“似乎這個江神或是水精的也是可憐人呢……”
一旁的顧景清倒是有不同看法:“可憐倒不至于,畢竟因他自己的私心在先,才導(dǎo)致后來的這些事情,就算是他魂魄投胎成的儒生有生之年一直在幫著治理水患,也只是在彌補自己的過錯而已,事情因他而起,水患傷害了這么多人,他總歸難辭其咎……”
陳峮兒站在了奈落一邊,出言反駁道:“水精投胎成了儒生,那儒生就等于是水精的后世,一開始的確是水精導(dǎo)致的水患,但是儒生并沒有前世的記憶,難道前世的錯也要后世來償嗎?”
“再說了,儒生一生都在行善,對于這個儒生來說,拋去前世,他有什么錯?當(dāng)時的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聽說過有心為善雖善不賞嗎?儒生行善是潛意識的想要去彌補自己的過錯,所以他的行為和結(jié)局不管是順序還是因果都說的過去……”
陳峮兒氣的胸口微微起伏,:“怎么還上升到這種高度了?那好了,如果一個懵懂孩童,他上輩子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這輩子的他就算只是孩童也該為自己上輩子的事抵罪?”
顧景清一愣,看了陳峮兒一眼,然后堅定的點頭……
“你!”陳峮兒氣的說不出話來。
楊戩看著這一幕,心里一笑,:“如果地府正常運行,上輩子是十惡不赦的壞人,這輩子就不會是孩童,所以這個可能不存在,不過,他們說的前世今生因果順序說倒是值得思考……而且他們說的人性對我了解人道氣息也有用……”
陸琚笑看著這一幕,:“好了好了,聽陳部長說完再評價,陳部長,后來呢?那條蛇妖呢?成功了嗎?”
陳犬也笑著,:“當(dāng)時的那些江邊村民,于心不忍的都沒有隨著道士去到江邊,手上沾血的則想要求一個心安,要告訴自己也告訴別人,自己手上沾的血是對的,所以這些人都跟著道士去了江邊,想要親眼看到瀆江水患的平息……”
“所以,此時的江邊,沒有一個無辜之人,這些人看到道士從江水中走上來,后方的江水水位非但沒有下降反而越漲越高,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厲害……
……這些人一方面是被欺騙的怒火,一方面則是對儒生和四個孩童的愧疚,所以,這些人都?xì)⑾蛄说朗?,想要泄憤……?p> 陳犬語氣嘲弄:“這群平日里辛勤勞動,淳樸又有些懦弱的村民,在被動的肢解了儒生,又將四個自己的后輩沉入江中后,竟然一個個都有了主動殺人的勇氣,他們一個個血紅著眼睛,拿著各種農(nóng)具,殺向了道士……”
“但是道士只是一條蛇妖的殘影而已,在他們將道士打散之后的茫然之際,一直盤桓在瀆江之外的蛇妖本體便直接現(xiàn)身到了江邊,而它來到江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那些手上沾血的村民全部吞入了腹中……”
眾人唏噓不止,不知是為了儒生,或是孩童,又或者是那些被蠱惑后一錯再錯的可憐人……
“那真是好大的一條黑蛇啊……”陳犬感嘆了一聲,接著說道:“那條黑蛇已經(jīng)初具崢嶸,頭上已經(jīng)冒出了鼓鼓的角包,腹間已經(jīng)有了短短的四足,想來在原本的走江之路中,過了瀆江之后就能直接化為黑蛟了?!?p> “蛇性本就貪婪,它在吞吃了那些村民后,直接就鉆入了江水之中,循著儒生血氣與水精軀殼之間的感應(yīng),再加上因為儒生被殺而已經(jīng)暴怒中水精軀殼,兩者很快碰到了一起……”
“一個想要殺了對方,一個想要吞了對方,所以,這一仗,是不死不休之局。”
“這一仗,打得整個江都城都變成了一座孤島,百姓傷亡慘重……”
“那他們兩個到底誰贏了?”奈落好奇的問道。
此時的陳犬表情有些奇怪,又有些理當(dāng)如此的釋懷,聽到奈落的問話,想了想,笑著說道:“水精主場作戰(zhàn),又曾經(jīng)當(dāng)過這百里瀆江的江神,而且此時戰(zhàn)場是在這瀆江中,先天優(yōu)勢更大,雖然后來丟失了魂魄,只殘存軀殼本能,但依舊是強大無比。”
“而黑蛇也是水性妖怪,再加上它在入瀆江前便已經(jīng)初具蛟龍神異,但它一路走江而來,早就已經(jīng)精疲力盡,雖然也有補充,但相比的話,在這瀆江中依舊比不上瀆江水精?!?p> “所以,正常來說,水精和黑蛇,應(yīng)該是六四開,但是,或許是儒生執(zhí)念太強,又或許是景清說的因果,似乎天道之下,真的留存了一線,又或許是水精的身體中那殘存的一絲神性使然……”
“水精軀殼因為儒生被殺而發(fā)怒,但又本能的去極力控制瀆江之水,以免江水蔓延,吞噬更多生命,所以有些畏手畏腳,反之,黑蛇就沒有那么多顧忌,在戰(zhàn)斗中可以更加肆無忌憚?!?p> 陳犬繼續(xù)說著,同時也在分析:“這樣一來,勝負(fù)就變到了五五開,但這樣還不夠……”
“在斗爭之初,又或者是儒生死時,又或者是那四個孩童沉入江水之時,那個一直沉睡的水精軀殼曾經(jīng)回光一瞬,畢竟那四個孩童中有儒生的血脈,所以在那一瞬間,他救下了四個孩童……”
“后又怕這幾個孩童再次遇害,所以水精并沒有將他們送到岸邊,而是一直保護(hù)在自己的軀殼之中,但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之時,他就再沒時間去將孩童送到安全的地方了?!?p> “所以,水精和黑蛇的戰(zhàn)斗中,一方面要分力去控制瀆江之水,一方面又要去分力保護(hù)體內(nèi)的孩童,這兩種情況一加,本來六四之局就變成了四六……”
“所以黑蛇最終吞噬了瀆江水精,但水精臨死前也拼力重創(chuàng)了對方,然后被吞之前,爭取了一線時機,將體內(nèi)的四個孩童送去了更遠(yuǎn)的地方……”
“之后黑蛇徹底將水精吞噬,因為重傷,所以沒第一時間去追趕,而是在這瀆江中蟄伏了下來,準(zhǔn)備養(yǎng)傷,同時因為吞噬了一江水精,也就不用再去走江化蛟了,因為他可以在瀆江中就直接化蛟……”
“再者,他吞噬的水精不僅是一江之精華,同時也曾當(dāng)過這百里瀆江的江水之神,所以,他萌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徹底控制整條江水,當(dāng)那個有實無名的水神,而且比起水精,更加沒有限制,前程更加遠(yuǎn)大!”
說到這里,陳犬笑了笑,在眾人疑惑不解中,繼續(xù)說道:“但是,哈哈,真的是天理昭彰,報應(yīng)不爽,又或者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那條黑蛇在吞食了水精之后,竟然忘記了自己做過的一件事……”
楊戩聽了心中一動,臉上也露出了微笑,:“天道真是無處不在……”
“什么事?”黑曇眾人都有些不明白。
金曦哥懷玥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兩是修仙之人,對神道也不太了解,而楊戩雖然也修仙,但他也有神號,對神道自然是了解的。
陳犬笑著說道:“你們忘記黑蛇所化的道士讓村民們干的事了嗎?”
“什么事,不就是血祭嗎?”奈落迷茫的問道。
“難道是?”陸琚和顧景清還有蘇安之對視了一眼,也明白過來,臉上都有些似笑非笑,看著有些古怪。
陳犬笑著點點頭,:“是的,那道士本來在不清楚瀆江真實情況的時候,想出來的那個損招,結(jié)果沒想到,到最后反而害了自己,他想通過血祭污穢江神金身,從而讓自己能夠在一瞬間從瀆江中走江而過……
卻沒想到江神金身早就腐朽了,他的血祭沒有影響到已經(jīng)退變回了水精的前江神,因為水精體內(nèi)香火之氣,天地靈氣本就駁雜不純,不在乎多一個血氣,但他自己吞噬了水精之后,他又想變成水精那樣的有實無名的江水之神……”
“所以我說他反而害了自己,尤其在這個化蛟的關(guān)鍵時刻,他的體內(nèi)頓時就多出了一股帶了血祭氣息的香火之氣,直接在他本體化蛟的關(guān)鍵時刻,污穢了他的蛟龍之身……所以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血祭氣息污穢了他的蛟龍之身,尤其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黑蛇在蛻變過程中,神智直接就喪失了,但他的身軀倒是成功蛻變了……”
“所以最終那條黑蛇變成了一條瘋蛟,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那條黑蛇也已經(jīng)死了,又因為和水精的爭斗,以及化蛟之后的修養(yǎng),他本能的便在瀆江中蟄伏了下來,但對于古時的江都城來說,瘋蛟蘇醒之日,就是整個江都的末日,因為那時候的瘋蛟,肯定毫無理智可言……”
“后來呢?”
陳犬搖了搖頭,:“那就是神廟的故事了?!?p> “陳老頭,你怎么對這個瀆江的傳說這么清楚,我記得你說這個故事是四百年前發(fā)生的,我也是江都人,怎么從來沒聽人說起過這個故事?
而且你說起來的樣子,就好像你當(dāng)時就在旁邊看著一樣!不會是你編出來的吧?”
面對蘇安之的質(zhì)疑,陳犬心理清楚,這應(yīng)該也是所有人都有的疑惑。
陳犬想了想,似乎在躊躇著怎么開口,片刻后才重新開口,:“我之所以這么清楚這些細(xì)節(jié),一方面,當(dāng)時我還真在場,不過我不是當(dāng)事人,我在邊上看著這一切,終歸有些不清不楚,之所以這么清楚當(dāng)時的各種細(xì)節(jié),很簡單,因為是當(dāng)時的那些當(dāng)事人親口告我的啊……呵呵?!?p> “當(dāng)事人,當(dāng)時還有當(dāng)事人?”
“自然是有的,你們忘記那四個被水精送走的孩童了嗎?”
奈落疑惑道:“當(dāng)然記得,但是他們當(dāng)時只是普通人,而且還是孩子而已?。俊?p> 陳犬眨了眨眼睛,偏頭一笑,道:“當(dāng)時死去的那個儒生姓陳,名淼,他有個六歲的女兒,不就是被血祭的四個孩童之一嗎?”
而他的女兒叫陳如初……”
聽到這個名字,黑曇眾人呆滯了片刻,才紛紛驚愕道:“什么?!”
“這么巧?同名嗎?!”
“陳部長?”
“我去,陳大姐年紀(jì)這么大了?”
“竟然是陳部長?!”
楊戩和金曦懷玥對望了一眼,:“陳如初是什么人?怎么這些人這么大反應(yīng)?”
陳犬向著楊戩三人,微笑解釋道:“當(dāng)初的那個儒生之女,就是我們抗魔聯(lián)盟江都分部的第一部長,陳如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