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以后,也算見過不少美女了,尤其在青樓呆著,可以說各式各樣好看的女子都有。但如林沁婉這般嫻靜溫婉、氣質出眾的,還是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她身上有一種非是在良好的家教與舒適的生長環(huán)境中才能催生出來的沉穩(wěn)典雅的氣息。
她的美不張揚,稍有棱角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桃花漣水美眸,內含絲縷柔雅風情,撩人心弦,又不會顯得不莊重。鼻梁挺拔小巧,嫣唇不薄不厚恰到好處,嘴角微揚自帶笑意,不由讓人心生好感想親近。
云依斐看著面前的女子,由衷覺得氣質這個詞用來形容她真的是再貼切不過了。
這種氣質,不同于當代女子身上那種麻木,迷茫,逆來順受,反而有點現(xiàn)代女子的堅韌,獨立,不服輸。
這些性格特點云依斐很是欣賞,但也十分清楚,在當下這個男權至上的社會體制之下,這樣的女子,注定是要承受許多磨難的。
這樣一個女子,也不知道背后有著怎樣的故事。
林鶴鳴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進展,一直呆愣在一旁看著,云依斐忙著跟管事的了解院里的大小事務,也沒顧上他。
要說人生的奇妙之處,便是你永遠不知誰會在何時以怎樣的方式出現(xiàn)在你的生命中,又會給你帶來怎樣的改變。此刻的林鶴鳴也一樣,他還不知道,這個改變了他一生的人,此刻就在眼前。
當下他只是內疚,對于因一己私心而未說出所知實情而心懷不安,這人若是個不相干的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對自己有一琴之恩的那位好心公子。
對于清歡院易主這事,眾人雖然心有波瀾,卻基本都很平靜,對他們來說只要有錢賺,主子是誰并不重要。云依斐也很懂得收買人心,一番鏗鏘有力的訓話外加每人五兩銀子的賞錢,就把一眾人收拾的服服貼貼了。
大概翻看完賬房抱來的厚厚一疊賬本,云依斐總算明白那桑媽媽幾乎逃跑的速度所謂哪般了。這清歡院,表面上生意還不錯,若是沒有賬面上那幾筆動輒幾千兩的支出,年入萬兩倒是一點問題沒有。
之前林鶴鳴提醒了一次,但她沒料到竟會如此嚴重到入不敷出的程度。這哪里是打點關系,分明等同于敲詐勒索了。
就這些開支問起老管事,不想他還未及開口,林鶴鳴便撲通一聲跪下說道:“公子,鶴鳴愧對您的相助之恩,適才本該全力阻止您買下這里,卻因自己的私心沒有說,實在對不住您!”
這動靜把云依斐嚇了一跳,正莫名奇妙他這是鬧哪一出,林沁婉先問了出來:“鶴鳴,你這是何意?”
“姐姐,這位公子便是先前贈琴于我的那位好心人,我早已知道清歡院的情況卻沒有阻止他,所以...”
原來,這清歡院的老管事叫徐淮安,原是個秀才,因家道中落在此做賬房,掌柜的見他做事認真公允又有才學,提拔他當了管事。林鶴鳴來了以后,因兩人同為讀書人,老管事對他頗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平日飲酒時早就與他抱怨過此事,是以他早就知道這清歡院只是空殼一個,到了支撐不下去的地步了。
先前林鶴鳴因聽那桑媽媽說要將林沁婉賣去妓院的緣故,便未真正阻止云依斐,說到底也是情有可原。
云依斐聽完倒是沒什么不快的感覺,畢竟就算他阻止,自己也一樣會這么做,趕緊讓林鶴鳴起來,對古人這動不動下跪的行為實在不習慣。
林沁婉聽完很有點不淡定:“鶴鳴,你怎可如此?你忘了爹爹以往是怎么教我們的了?”
“姐姐,我沒忘,我知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可是,剛才那桑婆子說,安世杰要將你賣到窯子里去!我...我...我只是覺得,若是公子買下這里,你便不用遭此屈辱了...”林鶴鳴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愧對與你有恩之人啊,無論這恩情是大是小,姐姐寧愿淪落勾欄,也斷不能讓你成為不仁不義的人!”
“姐姐!你為了鶴鳴已經(jīng)犧牲至此了,我若是眼看著你落入火坑而不管不顧,那我還配做個男子嗎?我愧對公子的,以后做牛做馬都會還他的...”
云依斐聽到這里,心下暗驚,原來這林沁婉是因了自己的弟弟才來了青樓?她對這兩人印象本就不錯,聽完他們的話,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鶴鳴,這不關你的事,是姐姐命該如此...安世杰是不會放過姐姐的,如今公子買下這里,你豈不是將此麻煩帶給公子了嗎?眼下可怎生是好?”
“怎么不關我的事,若不是為了鶴鳴的科考,當初你又怎會嫁給這個畜生!爹爹也就...”
林鶴鳴說到痛心之處,雙眼血紅泛著淚光,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云依斐一聽,這故事好像沒那么簡單啊?林沁婉嫁給了安世杰,如今怎么又會淪落青樓的?見兩人都是紅著眼圈強忍著淚水的樣子,心里也有點難受。她平日就是個心軟的,見不得別人受難。
“婉兒,你不用怪鶴鳴,適才就算他告訴我實情,我也一樣會買下這里。是以你們不用覺得對不住我,我并不介意。說實話,我之所以買下這里,不過因那安世杰罷了!”
兩人聞此皆吃驚的抬起頭,很是不解的望著云依斐,就連一直恭敬的站在一邊的徐管事都掩飾不住臉上的驚訝。
不等他們追問,云依斐一臉莫測的繼續(xù)說道:“不瞞你們說,先前我與那安世杰結了點怨,如今有機會能給他添堵,我可是期待的很呢!”
嘴上說的輕描淡寫,心里還是忍不住恨的咬牙,哪里是結了點怨,那可是差點丟了命。她一向與人和善,鮮少記仇,這是第一個讓她有些記恨的人。
不只是他差點把自己打死,也不僅是金家的怨恨。來到此地以后,她聽到了太多關于此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事跡,真真的是人渣一個。
林家姐弟聽完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不知云依斐的背景來路,但聽她這話顯然不是害怕才會有的,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期待。
林鶴鳴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公子,你,不怕那安世杰來找麻煩嗎?”
云依斐冷笑一聲,說:“怕?我只怕他不來找麻煩!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公子當真不怕他?”
林鶴鳴的聲音中帶著難以壓抑的激動,云依斐不明所以,只當他是開心沒給自己惹來麻煩,便點頭稱是。
想了一下,又安撫道:“你們無需多想,我既敢接手,便不怕他來找麻煩。日后你們若想留下,我擔保他不敢再動你們。若不想留,我也不會勉強?!?p> 林鶴鳴聽完,又噗通一聲跪下了。在云依斐又汗顏又驚訝的目光下說道:“求公子為我們姐弟做主,我們與那惡霸有不共戴天之仇!”
云依斐被他嚇了一跳,急忙說:“你這是做甚,快先起來說話!若我能幫的上,自是不會推辭的?!?p> “公子,那安世杰仗著自己的老子是縣太爺,目無王法胡作非為。強娶了我姐姐,又逼死了我爹娘,更是喪盡天良的逼我姐姐侍奉他的狐朋狗友。姐姐不從,他便將她賣入了這清歡院。鶴鳴上門替姐姐鳴不平,卻被他的惡奴打得人事不省,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才算撿回了一條命來!”
在林鶴鳴字字泣血的訴說下,云依斐才了解了他們一家人與安世杰之間的恩怨糾葛。
林家是個書香門第之家,父親中舉之后做了這宋城的縣丞。大約一年前,安世杰無意中見到了林沁婉,驚為天人。礙于林父是已致仕的禮部侍郎陳庶老的門生不敢強奪,故而以不讓林鶴鳴參加科舉為要挾求娶林沁婉。為了弟弟的功名,林沁婉含恨應了。
當時林鶴鳴已經(jīng)踏上了進京趕考之路,不知姐姐為了他的前程進了火坑。林父憾恨女兒與人為妾,也深知安世杰的本性,氣急之下一病不起。
結果林沁婉進門不到半年,安世杰便又接連娶了幾房妾室,更是在一次宴會上要將林沁婉送與他的一個朋友。林沁婉抵死不從,安世杰惱怒之下便將她賣進了青樓。
林父聽聞此事病情雪上加霜,竟是沒能熬到年關便含恨故去了。林母承受不了打擊,纏綿病榻月余,也緊隨林父而去。林鶴鳴科考回來以后,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也只來得及見了林母最后一面而已。
后來便是被安世杰打傷躺了三個多月,生命垂危,全靠林沁婉在青樓賺了錢拿回去給他請大夫救治,總算保住了姓名。
云依斐遇到他時已是一個月前,傷徹底好了以后他想去青樓做樂師。一來可以保護姐姐,二來想賺銀子替姐姐贖身。買琴之時囊中羞澀,恰逢云依斐出手相助,才順利來清歡院做了樂師。
聽完他們的敘述,云依斐心中戚戚。
這是怎樣一個世道?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之子,便可如此的作威作福,強搶民女,魚肉鄉(xiāng)里。又想起那方師爺。一個縣官的師爺,出手比富商還闊綽,這些人能是什么清白的好官?恐怕,里面的腌咂事還不少。此時才明白過來,為何林鶴鳴這樣一個文弱書生也會打架。
可她不明白的是,這安萬禮到底是何背景,這般做為卻無人能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