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宮宴如往常一般無二,無非是那些個舊流程,低品階的官員早早地攜家眷坐落席間,來往寒喧亦是跟去年一模一樣的句子,無甚新意。
御花園,寒梅倒開得不錯,原本無聊的賓客還能在等待時賞賞花,浮人生一大白。
可隨著夜幕驟降,華美剔透的燈盞被穿著粉色襖衫的宮女們悉數(shù)點亮,這亮晶晶的,反而迷離了視線,這梅就賞不了。
“鎮(zhèn)北王妃攜良小世子到!”
太監(jiān)尖細(xì)的噪音剛落,宴席上大半官員悉數(shù)起身,迎了上去。
“半年未見王妃娘娘,風(fēng)采依舊不減啊!”
“喲!世子爺都這么高了,這少年郎啊,變化就是大,一天一個樣!”
母子倆在一片恭維聲中,坐在了左間第二席,第一席是昭王的位置,目前還沒來。
以往先帝在時,宮宴常常是男女分席而座,更何況是今兒這除夕夜的大宴,更是規(guī)矩嚴(yán)格。
但這新帝吧,嗯,后宮后置,中宮無主。若將女眷分列一席,何人主持?
所以,新帝就大手一揮,家眷自行隨其官員而坐,這樣也方便禮部排宴時分配位置。
但這規(guī)矩,怕是要變一變了。
官員們不約而同的將視線放在了右間第二席——那是寧國公府的席位,但現(xiàn)在還沒有人來。
不過,這個時辰也差不多了。
“寧國公攜家眷到!”太監(jiān)熟悉的聲音一響
眾人循聲望去,竟都怔住了。原本還算喧鬧的筵席瞬間沉寂了下來,有好幾個官員杯中喝了一半的酒,都在走神間傾灑了出來。
寧國公身后相攜而來的是一對璧人,當(dāng)你看到他和她時,你只能想起那千古絕句——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然后,在歲月無情的鞭笞下,在歷史車輪的碾過時,不由自主想起最后兩句——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p> 顧珣,皇甫韶。
這兩人僅僅出現(xiàn),就能讓無數(shù)人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個大梁最輝煌鼎盛的時代,那個時候,太祖皇帝還在,恃才放曠的文士,馬踏疆域的戰(zhàn)士,傾國傾城的美人也都還在……
然后,在觸及顧珣那一頭白發(fā)時,卻又立馬感受到盛世不復(fù)的悲傷。
原來,那樣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p> 英雄已埋骨他鄉(xiāng),長纓血染戰(zhàn)旗;美人亦含恨而終,白綾橫掛宮檐。
而代表著那盛世最后一絲微光的顧珣,也未至不惑,發(fā)絲卻染盡霜雪。
所有人都被一種仿若亙古的悲傷所侵染,直到,疏璃杯盞不知被何人打碎,眾人才從大夢中醒來。
是鎮(zhèn)北王妃打碎了酒杯,她明艷端方的面容第一次有了裂痕,因為顧珣。
但沒有人對此發(fā)出疑問,而她身后的君祁良則是一臉失望,顧影闌沒來。
為什么沒來?
是出什么事了嗎?
但容不得他再想,這場宮宴的表面上的主角終于來了,
“皇上到!昭王到!大長公主到!”當(dāng)唱禮的太監(jiān)也太累了吧,這喊得,他光聽著都累得慌。
帝王冠冕高立,黑色龍袍帶著種說不出的壓抑,君祁良心想,長得比他差遠(yuǎn)了,憑什么娶顧妹妹,切。
昭表哥今兒穿得倒挺正式,絳紫色的正一品親王袍服,他表哥就是??!看看這氣度,這才是真正的天家貴胄??!
姑母他就不點評了,長輩嘛,要尊重些。
沒意思,世子爺見娘親一直往顧妹妹爹娘那兒盯,一些沒注意他,正好可以溜出去。
于是,趁著眾人給皇帝行禮時的空檔,良小世子便偷偷的離開了御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