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一只烏鴉也沒有

　　騎士團勝利了，獸人的尸體堆的比那個山丘都高。好一場光榮的戰(zhàn)斗，只是死了太多的人。魯?shù)婪蛘驹谛聣炃芭园l(fā)愣，弗蘭克·貝克爾，是個好孩子，他母親把他托付給我。貝克爾家僅剩的男性，如今用布一裹，埋進了土里。沒了繼承人，將來她母親只能帶著弗蘭克的兩個妹妹改嫁了，他父親奮斗了半輩子所得，都得拱手讓人。主教越想越陰沉，可托馬斯爵士永遠是那么粗線條，大呼小叫要侍從幫他把胸甲給卸了，雖然侍從的右手被兩根樹枝固定住，吊在脖子上。可爵士從未想過放松要求。

　　“對這孩子好點吧?！敝鹘炭粗昵嗳擞峙荛_去貨車那邊給爵士找葡萄酒，決心跟副手講講道理。

　　“沒事，對侍從嚴厲點才好?！蓖旭R斯?jié)M不在乎，相比之下他更心疼自己的胸甲。主教覺得這幅密布了劃痕和凹陷的胸甲不修沒法穿了，爵士也抱有同樣的想法，他把盔甲丟在地上，朝著侍從的方向大喊：“克勞斯，把我備用的那套拿來！”

　　魯?shù)婪騺G下爵士，去查看其他部下的情況。山丘背后的馬車上躺滿了傷患，因為大量減員，步兵人人都有車坐了。士兵們見到了主教，能動的跳下馬車，盡可能站得筆直。有些士兵卻只能在車廂里直起上身，魯?shù)婪蚺拇蛄诵』镒觽兊募绨?，有些人注定帶著殘疾活下去了?p>　　他知道團里的牧師盡力了，十個牧師中的四個，也被埋在了那堆墳包里。如果援軍能到的話，本該是場大勝才對，他知道綠皮攔不住法師，可沒想到黑暗精靈也摻和了進來。主教暗自向神懺悔，為殺戮的狂念而自責，況且他也沒能擊斃殺害了明斯克的兇手。

　　本已重傷倒地的黑暗精靈立刻摸出了一瓶藥水灌下去，鉆進綠皮堆里再也不見，主教被對方的無恥和懦弱驚呆了。

　　他擲出了戰(zhàn)錘，等于發(fā)起了總攻的信號。號角被吹響，旗手用盡全力揮舞戰(zhàn)旗，托馬斯率領(lǐng)重甲騎兵自他身后沖出，切進獸人戰(zhàn)列。但獸人數(shù)量太多了，騎兵無法將綠皮鑿穿。等到陷入了混戰(zhàn)，黑甲的精銳冒了出來，馬上的士兵和騎士一個個被拖了下來。

　　在山頂?shù)牟奖M后，騎兵才擺脫了困境，可那時半數(shù)騎兵已經(jīng)落馬了。魯?shù)婪螂p手緊握，把思緒拉回現(xiàn)實，騎士團主教沒有自怨自艾的空閑。

　　他下達了出發(fā)的命令，規(guī)?？s水很多的騎士團回到大路上，他看著馬車上重傷的戰(zhàn)士，心想在去峽谷前，還得給找個地方安置這些士兵才行。主教順嘴叫侍從去把地圖找來，結(jié)果無人回答，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忘記了侍從已經(jīng)身亡的事實。

　　魯?shù)婪蚵冻龅男θ莺軅?，他自己動手從旁邊馬匹馱的袋子里找到了地圖，在手上展開。這馬本屬于弗蘭克。

　　“停下，別追了！”盡管矮人提高了嗓門。但也只管得了身邊的步兵，至于騎兵嘛……弗林特最討厭馬了，鬃毛會讓他過敏。剛好沃克騎馬經(jīng)過，矮人叫住了他。

　　“怎么了？火爐先生?！敝笓]官有些莫名其妙。

　　“叫小伙子們回來，有點不對勁?！?p>　　“這……難得遇上個順風仗，給新兵見見血也好。”沃克還想走，被弗林特跳起來拉住了韁繩。矮人的怪力連馬都不敢硬抗，只能刨著蹄子表示抗議。

　　“你聽?！币娢挚巳匀徊幻靼?，矮人嘆口氣，進一步說明，“聽見鳥叫了嗎？沒有吧？這里別說烏鴉，連只麻雀都沒有一只?！?p>　　沃克抬頭對著天空發(fā)了會呆，詭異的空曠讓他似有所悟。指揮官叫來了號手，發(fā)令收隊，矮人爬上馬車，與啤酒桶，腌肉和面粉袋子為伍。車輪碾過了一具無頭的獸人尸體，險些把面粉顛掉，矮人又重新捆緊了車上的繩索。

　　“嘿，打鐵的，你要再不看著點兒，把輪子弄壞了，這些糧食你自己來背?！备チ痔睾懿粷M意鐵匠的駕駛技術(shù)，不過人手不夠，誰都得出力。

　　“抱歉，火爐大師。”鐵匠陪著笑臉。

　　“看哪呢？注意前面！”駕車的趕快回頭，指揮兩匹騾子繞過了路中間的綠皮尸體。

　　“莫德爾啊……”矮人擦了把汗，代替騾子搬運補給的畫面災(zāi)難性十足。早前他特意用毯子在車廂里弄出了個像樣的鋪蓋，這會弗林特躺了回去，他盯著秋日的藍天，真是夠空的，一只鳥沒有，一只烏鴉也沒有。矮人睡著了。

　　有人用力推他，又喊又叫，被驚醒的弗林特摸到戰(zhàn)斧迅速起身，又是鐵匠那張臉。

　　“怎么啦？”最近他總是睡不安穩(wěn)，難得瞇了會，又被硬生生打斷，弗林特很不高興。

　　“沃克大人覺得有些情況還是得你來看看。”

　　“知道啦。”矮人扶住車廂邊緣跳下去。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現(xiàn)在矮人的大名被寫進了軍團冊子，歸在雇傭兵那一欄。

　　士兵們聚集在不遠處的路邊，指指點點，像群看熱鬧的農(nóng)夫。矮人忍住沒吼出來，他也有點好奇。弗林特扒開人腿走進去，原來是一大片土堆，土堆前，還插著削好的樹枝，或者一把劍。

　　這是個臨時墓地，埋在大道邊，方便將來拉回去重新安葬。矮人又走近了些。每個墳堆都被扒開了，淺坑里只剩下了一捆攤開的布。沃克蹲在其中一個坑邊上，拿著根樹枝發(fā)呆。

　　見矮人來了，指揮官苦笑著舉起樹枝刻有字的那面給矮人看看，又插回原處。

　　“雷傲·?？?，我認識他，”沃克吸著鼻子，用力揉搓下巴，眾目睽睽之下，指揮官可不能失態(tài)。他啞著嗓子說：“有人偷走了我老朋友的尸體?！?p>　　矮人又看了看天，沒有飛鳥，什么也沒有。

　　挖開的墳地，尸體的惡臭，吸引不了食腐的烏鴉？他踏進坑里，用斧柄尖刺挑起了裹布。粗布兩端本是用線給縫好，防止土混進去，如今鎖邊的線都斷了，線頭參差不齊，不像是用利刃割的，倒像是用蠻力撕開。弗林特爬出土坑，泥地最大的好處，就是無法掩蓋足跡，他找到了不少，一路朝著林子里去。

　　難怪沒有烏鴉，矮人拉沃克起來，把圍觀的士兵都轟回了隊伍里。盡管弗林特沒有正式頭銜，但沒誰想被倔脾氣的矮人盯上。

　　弗林特挑起裹尸布丟在沃克腳下，又指指那幾排足跡。便杵著斧子默不作聲。沃克仔細看了又看，還沿著足跡走了一小段。他回到矮人身邊，一臉的恍然大悟。

　　“死靈法術(shù)，天殺的褻瀆狂！”沃克氣個半死，特別是涉及到他熟人的情況下。

　　“噓！你想嚇死這幫小年輕啊?！卑说闪搜垡庥德牭氖勘?，直到他們乖乖入列，矮人才接著說：“得注意了，咱們沒法師，叫弓手都把眼睛擦亮點，看見穿袍子拿木杖的就放箭?！?p>　　沃克深以為然，轉(zhuǎn)身去發(fā)號施令。矮人撿起把枯葉子使勁搓手，巫術(shù)，真是晦氣！一口痰都到了嘴邊，才反應(yīng)過來，土坑里可都曾經(jīng)埋過這些人的戰(zhàn)友，弗林特只好又咽了回去。

　　經(jīng)過一番折騰，弗林特睡意全無，他扛著斧子步行前進，眼睛不時瞄向路兩邊的樹林。林木密集，最多能看進去幾十步遠。天上沒一只鳥，地上也連個兔子都沒，安靜的像無人祭拜的墓園。

　　天色暗了下來，雖然弗林特覺得這里不是一個很好的宿營地，但帶了這么多輜重，也的確走不了多快。矮人強烈建議安排雙崗，而且就吃帶來的食物，不去打獵。沃克掃過周圍，看樹林寂靜無聲，同意了。

　　篝火點了起來，明亮的火光打破了死寂的環(huán)境，有了啤酒下肚，年青人也恢復了活力。大家都在熱烈的交談，除了矮人。弗林特無法從人類的色情故事里找到笑點，在他看來人類女性都是營養(yǎng)不良的畸形兒。哪有我們銅須堡的姑娘好！弗林特對眾人意淫的美女不屑一顧。都是群沒見過世面的小毛孩。矮人打斷了熱火朝天的討論，他決定教下這幫當兵的，什么是真正的女人。

　　弗林特氣哼哼的走開了，在有人聲稱矮人女性的身材如同啤酒桶之后，火堆邊的空氣便有點緊張，接著有個喝醉的士兵指著矮人的胡子，問他族中的女人是不是也長了胡須，這下氣氛更熱烈了。矮人把杯子砸向他，那人也不甘示弱，人類和矮人隔著篝火對峙，好在喝醉的人不多，兩人被勸開了。

　　“哼，胡子，酒桶，懂什么？！豐滿才是最棒的！有一點點小胡子的姑娘才漂亮！愚蠢的人類！”弗林特朝林子里走，找到一棵足夠?qū)挼拇髽洹Ｋ忾_皮帶，對準了樹根，得意的看著被淹沒的落葉。他提起褲子剛轉(zhuǎn)過身，在前方不遠處閃過了一個影子。

　　他只有皮帶上的一把銼刀，戰(zhàn)斧落在營火那兒了，現(xiàn)在回去也來不及。他把銼刀拿在手上，等對方過來。沒有動靜，樹后傳來了咬碎骨頭和拖拽東西的聲音。狼嗎？剛才晃過去的眼睛確實很亮。

　　矮人躡手躡腳朝那棵樹前進，他不停的踩碎樹葉，又踏在枯枝上，發(fā)出的噪音讓自己都絕望。弗林特放棄了潛行，徑直走過去，漆黑無光倒是沒有影響他，矮人的夜間視覺里出現(xiàn)了一根毛茸茸的尾巴，伴隨著狼特有的低吼。

　　“好狗，好狗?！备チ痔仉p手前伸安撫著惡狼，它正守著一只死兔子，壓根不打算分享。

　　弗林特非常緩慢的后退，狼卻不知是餓瘋了，還是怎么的，它跟了過來，弓起腰夾起尾巴對矮人吠叫。

　　“好吧，我正好想要件狼皮斗篷?！卑宋兆′S刀收回腰際，另一只手擋住了頭部，沒有點犧牲是打不倒一匹孤狼的。

　　狼的耳朵豎起來了，它抬頭朝著風吹來的方向嗅著，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孤狼放棄了矮人跑掉了，路過它拼命守護的獵物時，一步也沒停。

　　這是他一天中第二次擦汗了，還沒等他慶幸完，就聽見有聲音喊起來。“敵襲！”，“敵襲！”弗林特抬腳便往營地的方向跑，他和小伙子們或許在對女人的觀點上有沖突。但，該死，這幫人嫩的能掐出水，沒有了老弗林特在，一個都活不了。弗林特帶著自負，跑回了宿營地。

　　一支箭擦過了矮人的頭頂，釘進了樹里。還好他太矮，如果是人類只怕已經(jīng)倒下。

　　“笨蛋！”矮人大罵那個冒失的弓手，把他推向另外一邊，指著正在戰(zhàn)斗的地方，“那才是你的目標，給我看準了射！”

　　弗林特找到了他的戰(zhàn)斧和頭盔，邊穿戴裝備邊觀察情況，從林子里沖出來的敵人都穿著帝國的盔甲和罩衣，這非常古怪。

　　有士兵被同族砍倒了，對手并不罷休又撲了上去。就在弗林特不遠處，他咬住倒地士兵的臉頰，連皮帶肉的撕下下，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矮人打了快五十年的仗，仍然被惡心吐了。食人狂魔聞聲轉(zhuǎn)過了臉，這下弗林特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漆黑且不見底，或者說，是個瞳孔擴散的死人。

　　矮人大吼一聲，把戰(zhàn)斧劈進了沒有防護的脖子，這一擊足以讓最強壯的獸人倒下?？蓪κ种皇菨M不在乎歪著頭爬起來，矮人的武器卡進了骨頭里，拔不出來。他只好放棄，拿起了被啃掉了半張臉的士兵的劍。

　　死人帶著切進脖子的斧頭向矮人撲過去，弗林特的下一擊斬斷了小腿，讓它再也站不起來，于是死人又手腳并用的朝著矮人爬。

　　矮人沖過去踩住了活死人的肩膀，朝脖子一劍劍的猛砍：“嘗嘗這個，怪物！”身首異處之下，終于安靜了。弗林特取回了戰(zhàn)斧，其他人還在和不死怪物苦戰(zhàn)。

　　“砍掉頭！快砍它們的頭！”矮人朝著被包圍的士兵們沖去，邊跑邊喊。這幫人離了他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