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聰明的惡魔

　　這里什么都沒有，空空蕩蕩，無論朝哪個方向看，都是無盡的地平線。她茫然的向前走著，或是向左？向右？找不到任何參照物，她也說不出來。就這樣不停的走，卻感覺不到疲倦。

　　我也許是死了吧？腦袋里好像塞滿了太多的東西，她無法思考，只能機械的挪動腳步。

　　前方隱隱約約露出了一座建筑的輪廓，她激動的跑起來，眼看就要到了，宮殿又突然消失，視線所及再次空無一物。她雙腿發(fā)軟倒在地上，這是來到這奇怪的世界后，第一次有了身體上的感覺。她面朝下躺著，決定再也不跑了。就這么閉上眼，睡過去吧，她心想，反正也不會餓。

　　“瑪雅……”

　　她才懶得動。

　　“瑪雅·納夏斯巴農(nóng)?！?p>　　她了坐起來，因為聲音就在耳邊。

　　起初，沒什么變化，紅色的天，紅色的地，除了顏色便一無所有。她剛要躺回去，某種純白的柱狀物體在她身邊匯集成型，白色物體不停的融化，緊接著又長回來，好像一根巨型蠟燭。蠟燭的前端浮現(xiàn)出了一張臉，女人的臉。

　　是蠟融妖，瑪雅跪下了，眼睛只敢看靴子尖。

　　“哦，瑪雅，你還是來了。”蠟融妖的臉不斷的溶解，重生，漸漸定型，瑪雅認識她。黑暗精靈女人害怕的發(fā)抖，她如此的恐懼，嘴巴張得老大，卻說不出一句話。

　　“別害怕，我親愛的姐姐。”蠟融妖連聲音都像她死去的妹妹。

　　這不可能，她背叛了蜘蛛神后，怎么會有資格成為侍女?，斞懦龊沽?，這是她第二次感覺到了自我的存在。一股力量抬起了她的下巴，逼著她與蠟融妖對視。

　　“看起來，羅絲還是更喜歡我一些。哈哈哈哈哈！”一連串尖利的笑聲后，安緹蒂亞·納夏斯巴農(nóng)的臉消失了。蠟融妖劇烈的伸展著它的嘴，直到大的能吞下一整頭牛，但它偏偏喜歡細嚼慢咽。尖利的上牙一點點的釘進了瑪雅的頭骨，純白滾燙的蠟燭液體滴順著牙齒，滴到了她臉上，非常，非常的燙。

　　“?。。?！”黑暗精靈放聲慘叫。

　　一雙有力的手把她按了回去?！霸賱右幌?，我就把你丟下去。”瑪雅想掙扎，可她根本動不了。按住她的是個年青女孩，黑暗精靈搞不懂她為何這么有力氣。一塊布捂住她的額頭，濕布上的水滲進了傷口，疼的她直吸氣。

　　拿粗布的是個穿著白袍的老女人，瑪雅花了些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白衣女人是在照顧她。拉車的馬打了個響鼻，黑暗精靈撐起了上半身，搞清楚了自己所在。兩邊都是騎馬的士兵，那個力氣特別大的女孩和白袍老女人與她同車。她發(fā)現(xiàn)人類并沒有把她捆起來。

　　好機會，瑪雅瞄上了離她最近的士兵，那人在看別處，腰上別了把劍。

　　她原本想做一個猛然躍起的動作，但后背才離開車廂板就兩眼一黑?，斞派胍髦苫厝?，那女孩看著她表情陰冷，有那么一瞬間，瑪雅覺得她會下殺手。白袍女人拍拍女孩的手，說著“泰拉”之類的詞。

　　女孩冷哼一聲，不服氣的扭開臉?，斞抛ミ^很多人類，也殺過幾個，從沒有誰能讓她感到害怕，這感覺就像遇到了蠟融妖。

　　剛才我是死了嗎？安緹蒂亞真的變成了神后的侍女？早知道這樣，我也該贊成主母的計劃?，斞趴粗炜?，藍天白云一如既往。原來我沒死，黑暗精靈很高興。人類抓我是要審問？她掛上了冷笑，黑暗精靈都是某種意義上的虐待狂和受虐狂的集合體，她才不怕用刑呢。

　　瑪雅無意中又對上了一個女人的目光，不，她不是人類。白皮綠眼的精靈瞪著她，手握住劍柄?，斞怕冻隽颂鹛鸬男θ?，還撅起嘴做出了個親吻的口型，弄得精靈小姐氣哼哼的扭過臉。

　　只要還活著，便有無限可能。她早想好了，要么跟對方合作，趁機勾引人類男性殺了看守逃跑。身為壞到掉渣，又沒有原則的黑暗精靈，瑪雅可以活得很輕松。

　　對瑪雅咬牙切齒的可不止克里斯蒂娜，不少平民都指控是她攪黃了一場勝利大逃亡。有人還拉來了個小女孩，說她父親就是死于這個黑暗精靈之手。

　　克里斯蒂娜勸退了義憤填膺的幸存者，圣騎士不會殺俘，她應(yīng)該被審判，然后送上絞刑架。

　　克里斯蒂娜瞪著躺在馬車上的瑪雅，這黑皮叛徒有著很強的求生欲，當人類撤退時，她在尸體下連哼帶叫，被老喬治認出來。士兵們把她拖上了馬車。既然是個所謂主母的女兒，應(yīng)該能套出不少情報，艾米莉如是說，克里斯蒂娜也同意了。

　　何況，也沒時間留給她考慮，惡魔就在幾百步之外耀武揚威。艾米莉沒了以往的鎮(zhèn)定，手忙腳亂的準備法術(shù)。平民還沒走完，拿劍的人都做好了拼命的準備。

　　這邊大義凜然，那邊惡魔卻不過來，杵在原地像個石雕，若沒了順風刮來的惡臭，還以為它死了呢。克里斯蒂娜可不打算繼續(xù)跟惡魔對峙。她留下斷后，士兵們退出了谷底，惡魔沒有追來?？死锼沟倌瓤祚R加鞭的趕上隊伍，等他們上了大道，還是沒動靜。

　　前方傳來了鐘聲，激流鎮(zhèn)的圍墻已在目視范圍。當最后一個人走進大門，克里斯蒂娜垂下肩膀閉著眼睛，任由坐騎馱自己往前。一個多月馬不停蹄的戰(zhàn)斗，耗盡了她的全部精力

　　女人和孩子的味道讓它很興奮，分叉的舌頭舔著嘴唇，惡魔打算好好享受一番。可惜它又嗅到了別的東西，男人的汗臭，盔甲和皮革，動物，還有硫磺，鐵屑……惡魔爬蟲狀的瞳孔擴張至整個眼白，這下它看清了。

　　一個穿袍子的女人，混和著很多種奇怪的味道。還一個穿著白甲的尖耳朵精靈，惡魔更討厭她，聞起來類似于天界生物。惡魔完全停止了動作，眼睜睜的看獵物從它眼前溜走。

　　“你就這樣放他們走？”是黑暗精靈主母的聲音，它不想理會，但契約強迫它，惡魔不情愿做出了回答。

　　“不要急于一時，小精靈。他們跑不了多遠?！睈耗э@得很有智慧。

　　“人類越多，越難對付。你把那些綠皮都嚇跑了，我家族的戰(zhàn)士可不是拿去消耗的?！彼犉饋砗軔阑稹?p>　　“呵呵呵，小精靈擔心人數(shù)?！睈耗ζ饋?，笑到肥胖的肚子亂顫。它低下頭，確保黑暗精靈看清它的蛇臉：“沒有人敢于質(zhì)疑我，無面者王子的將軍，厄……天使?！闭婷U些脫口而出，它及時打住。

　　惡魔不再說話，它抬起了全部的四只手，用母語喊道：“起來吧，我的奴隸！”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谷底的人類囚犯又爬了起來，有男有女還有孩子，死去的人聚攏到惡魔身邊。

　　它得意的看著主母：“現(xiàn)在，小精靈該告訴我哪里還有新鮮的尸體。”

　　惡魔和主母相視一笑，邪惡總能互相理解。

　　磚石混搭的圍墻有兩人高，足夠堅固，橡木門也是新?lián)Q的，必要時候從里面把門封起來。克里斯蒂娜手拍打大門，測試它的牢固程度。被綠皮破門而入逼進絕境的經(jīng)歷，精靈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大人，法師小姐請你過去，她在修道院等著。”自從來了鎮(zhèn)子，喬治這些地精就自愿接手了跑腿的活。

　　“好的，謝謝?！本`還不太習慣見了綠皮不拔劍，她強迫自己沒把手伸向武裝帶。

　　綠皮鞠了一躬，挺胸抬頭的走了，他的舉止讓克里斯蒂娜想起家中的保姆。都有快三個月沒見了，小里昂……還好吧？勇者的名字還是讓她內(nèi)心悸動不止，精靈打起精神，走向修道院。因為幾百個難民的出現(xiàn)，小鎮(zhèn)能住人的房子都擠滿了。沒有人愿意收容黑皮尖耳朵，修女好心騰出了地下室，作為她的住所兼牢房。

　　精靈進去的時候，艾米莉剛結(jié)束問話，一見精靈便拉著她的手又往外走。克里斯蒂娜回頭朝里面看，黑暗精靈頭上裹著繃帶，翹著腿躺在床上，這姿勢讓看守她的士兵有些不知道把眼睛放哪里。

　　“別擔心，她跑不了的，除非她想被炸死，或者燒成灰。”艾米莉非常自信。

　　“召喚總共進行了兩次，一次是個魅魔，一次是這回的蛇……”修道院前人來人往，路過的小男孩聽見了法師的話，拉住母親的裙子，問她“什么是魅魔”，母親朝她們投來責備的目光，換了個方向急匆匆的走了，她兒子不依不饒的后面追著喊：“媽媽，什么是魅魔呀？”

　　精靈實在太顯眼，艾米莉只好又拉著她回到地下室，兩人站在門外的走廊邊說悄悄話。

　　“多臂蛇魔嗎？它的確長著個爬蟲腦袋。”精靈本想靠墻站好，結(jié)果不小心蹭了一背的灰塵，她忙著拍打。

　　“咳，咳……別拍啦，你這點非常不好，出門從來不帶侍從。說真的，停手啊，一會我們?nèi)ハ丛杈秃昧寺??！辈恢婪e攢了多少年的灰塵被精靈弄的到處亂飛，嗆得法師捂住了口鼻。

　　我哪來的侍從，沒有貴族男孩愿意屈尊服侍一個女人。何況我閑了兩年，難道他跟我在家里帶孩子不成？這樣可得不到馬刺。克里斯蒂娜腹誹。

　　“黑暗精靈為什么要召喚惡魔，難道綠皮還不夠用嗎？”精靈提問。

　　“綠皮？”艾米莉白了她一眼：“就那幫打仗只會憑著人多勢眾的弱智，再有一年，軍隊就能徹底消滅它們?！?p>　　“不，黑暗精靈召喚惡魔來當戰(zhàn)爭機器的?！狈◣熯M一步解釋。

　　“我記得圣典上記載惡魔殘忍狡詐，不受控制的啊，那召喚出來不是自殺嗎？”她又問道。

　　“哦，親愛的，狂信……信教的人寫的書你也當真，”法師見精靈露出被冒犯的表情，換了個詞：“只要法師夠強，儀式不出岔子，惡魔也只能乖乖的跟召喚者簽訂契約，有了那么一紙契約，惡魔便會絕對遵守里面的條款?！?p>　　“那本圣典又說惡魔是要靈魂做報酬，對吧？”艾米莉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自問自答，克里斯蒂娜也習慣了，“事實上，你只要能提供它感興趣的東西，契約照樣可以完成，靈魂，寶物，能用在血戰(zhàn)里的武器，甚至長時間呆在凡間的自由?！?p>　　艾米莉臉上現(xiàn)出了曖昧的表情，她把騎士拉近：“好多男法師因為成天埋在書堆里，找不到女人，他們就召喚魅魔來用哦……”

　　“來用？”精靈的臉紅透了，這讓艾米莉笑的很開心。

　　一道黑影取代了外面照進來的光線，兩人抬起頭，那幫廚的女孩子挽著個籃子從樓梯上下來。

　　“大人，還有卡洛特女士?！卑笨蜌獾那バ卸Y。

　　“艾薇，是給囚犯送吃的嗎？你真好心啊?！卑桌虼筮诌值目窟^去，掀開了藍子上的布。有面包和燉肉的香氣，精靈這才發(fā)現(xiàn)她有多餓。

　　“我能要一塊嗎？”未等女孩答應(yīng)，艾米莉已經(jīng)拿出了塊大面包，還掰給克里斯蒂娜一半。精靈拿在手里，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的，大人，還有很多呢?！卑弊哌M地下室，合上了門。

　　精靈捧著面包啃了一小口，她又想起了什么，決定在忘記前趕緊說出來：“你剛才不是說有兩個惡魔嗎？另外一個呢？”

　　“……那個啊，這就是有意思的部分了，黑暗精靈也不知道魅魔跑去哪里了，契約好像對她無效?！卑桌蜃炖锶麧M了面包，說話含糊不清的，她挽住了老友的腰，“沒事，魅魔嘛，唯一的特長就是勾引男人，沒什么了不起?！?p>　　一天一夜的急行軍下來，疲憊的精靈對老友的色情笑話有點免疫了，這次她沒有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