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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風(fēng)云

第四十九章 且把秋意化作琴兩聲

北唐風(fēng)云 浮華縹緲 2055 2017-11-19 12:00:00

  四野,蒼茫遼遠(yuǎn)。

  唐軍開始清理尸體,抬起傷員,一切都結(jié)束了。

  鐵山無拄著長槍,站在那里,抬頭,望了望黑魆魆的天空,心里面有些哀傷。

  “這就死了,誰家駙馬都尉會死得這么窩囊?”他嘆了一口氣,道。

  地上,四五具尸體堆疊,一只手艱難地伸出,摸了摸他的腿,虛弱道:“哪來那么多廢話……用你的話來說便是,我要是死了李惜蕓會很傷心的,還不快點把本駙馬都尉拉出來,要被壓死了……”

  他的聲音很突然,鐵山無的長槍略微顫抖了一下,隨后臉上露出了笑容,道:“不急不急,我倒要看看,駙馬都尉被壓成這樣,公主殿下會不會對我動用宮刑?!?p>  “你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想必已經(jīng)像是一個太監(jiān)了……”管闊想發(fā)怒卻沒力氣。

  鐵山無哈哈大笑著,搬開了堆在管闊身上的那些尸體,有些粗暴,但是在其他人看來非常瀟灑地將管闊拖了出來。

  管闊痛得齜牙咧嘴,他的身上有兩處恐怖的刀傷,皮肉和衣裳,還有泥塵糾結(jié)在一起,斑斑駁駁,他痛苦地小聲喊道:“你想要謀殺本駙馬嗎?李惜蕓會派長流宮的人把你下面那個割掉的!”

  鐵山無瞄了他一眼,看到他皮肉外翻,傷口非常可怖,撇了撇嘴,也不回答,把他一把扛起來,扛到了肩膀上,一手倒拖著長槍,大步而離去,看也不看自己殺死的那幾具尸體一眼。

  “我的兵器還在地上……”管闊虛弱喊道。

  鐵山無不動聲色,在火光與夜色里,他的身姿似乎愈發(fā)挺拔,越來越遠(yuǎn)。

  后面的人都有些震驚,鐵山無這一番動作,證明他對任何的軍功都絲毫不在乎,在此時此刻,他就在乎管闊,別的,什么都讓他沒有興趣。

  那些正規(guī)唐軍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恍惚間有些失神,他們從軍多年,第一次見到過這么有個性,這么彪悍的人物,更何況這個人物還是被發(fā)配過來的。

  這讓他們甚至開始對鐵山無這一群體的印象都有些改觀。

  “老鐵!”無用看到他就這樣扛著管闊走了,有些無措地喊了一聲,緊接著又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鐵山無回頭,等待了片刻,沒有聽到任何的話語,笑了笑,轉(zhuǎn)身就走。

  秋風(fēng)涼颼颼的,吹著突兀人砸在地上的火把,瞬間就熄滅了。

  鐵山無的身影,消失了。

  ……

  ……

  管闊的身上被簡單包扎了一下,可是臉色依舊蒼白。

  他覺得很窩囊,自己居然叫鐵山無給扛了回來,不過,如果他能夠動的話,他也不會這么任由著對方如此做。

  鐵山無一直笑容滿面地對著他。

  “笑什么?”管闊道,“我也殺了一個人,雖然那個人重傷了?!?p>  鐵山無還是笑。

  事實證明,管闊的確擁有有底氣的資本,因為,營帳內(nèi),有三分之一的人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來,而且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

  他管闊沒有死,還殺了一個人,難道不值得自豪嗎?

  “第一次殺人的感覺怎么樣?”鐵山無不停地用一塊破布擦拭著自己的鐵槍,比起那一天夜晚管闊擦拭得更加仔細(xì)。

  管闊的臉色變了一下,隨后皺起眉頭,似乎是思考了幾分,而后道:“說真的,真沒有什么感覺?!?p>  鐵山無手里的動作停止了,他緊緊地盯著管闊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那是不是真心話。

  不久之后,他移開了目光,道:“什么意思?”

  “在那種混亂緊張的場景之下,隨時隨地都會面對死亡危機,至于殺人的感覺,在那些氛圍里面,真的會非常淡化?!惫荛煹?。

  “如果現(xiàn)在再叫我殺人,或許我就做不到了,但是,再把我放到那個場景,或許我能夠殺上七個八個的。”

  “省著點力氣吹牛吧,”鐵山無瞇起眼睛看了看槍芒的鈍鋒程度,淡淡道,“要是明天突兀人又來怎么辦,好好養(yǎng)傷吧,養(yǎng)好了好給人砍啊?!?p>  無用把自己的傷口包扎完畢,嗤之以鼻地看了看管闊,譏諷地笑了一下,倒頭就睡。

  經(jīng)歷了那么慘烈的戰(zhàn)斗,至少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慘烈的戰(zhàn)斗,存活下來的或者不受傷,或者輕傷,或者重傷的人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睡了,只剩下毫無疲憊神色的鐵山無,和睜著眼睛仰天的管闊。

  誰都不會知道,哪怕是鐵山無。

  管闊在記憶那枚竹簡。

  那是每天都必須做的事情,哪怕再苦再累,因為,駝背老金和父親給了他希望,他既然選擇相信那個希望是真的,那么就必須去努力。

  “七十四個字了?!彼谛闹邢氲?。

  關(guān)外的秋意來得特別滿,幾乎把遍地的野草都滌蕩干凈,管闊和鐵山無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來到軍營里多久了,但應(yīng)該是很久很久了。

  事實證明,不管怎么說,他們也是北唐人,北唐人不忍心太過虧待他們,讓他們真的一直去送死,在不知道哪一天,軍營里送來了盔甲,和盾牌,還有更加精致的武器,雖然比起戰(zhàn)斗力強悍的正規(guī)北唐戍衛(wèi)軍團來說,還是有些差距,但是至少,他們終于像軍隊了。

  此時此刻,管闊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三場戰(zhàn)斗,令別人刮目相看的是,其中的兩次他是被鐵山無給扛回來的,卻偏偏沒有死。

  他很喜歡自己并沒有死,卻并不喜歡那種沒有死的感覺。

  每次他都是受傷而歸,那種被馬刀割破的痛楚,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了才會體會到。

  而這些時候,他終于艱難地把竹簡上奇怪的字體記憶完畢,帶著新鮮的傷口,來到營帳外,呼吸秋天關(guān)外的空氣。

  他說不清楚自己對竹簡的記憶花費了多久,也不知道具體會有什么意義,只是他現(xiàn)在感覺很輕松,像是完成了對自己的救贖,和對父親的諾言。

  外面的空氣越來越?jīng)隽?,秋意正濃,他的傷口感受著那種涼颼颼的感覺,尤其刺痛。

  他的身上現(xiàn)在穿著盔甲,雖然依舊瘦削,但是,看上去總是有了幾分英氣。

  遠(yuǎn)方,沉寂了一整天的琴音再次響起,于這遼闊的關(guān)外回蕩,仿佛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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