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暮西鎮(zhèn)來說,這注定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早晨。
一只沒有任何旗幟的軍隊,駐扎在了鎮(zhèn)子之外。
上好的戰(zhàn)馬、精致的甲胄、鋒利的武器,置放在了廣場之中。
教堂禮拜廳里,老騎士坎伯蘭拿著屬下統(tǒng)計好的清單,大聲念道:“繳獲五十九匹戰(zhàn)馬、各式重甲輕甲八十七套,俘虜十七人,物資補給若干。”
托德從內(nèi)心的深處發(fā)出了一聲感嘆,無外乎前世有句俗語,『大炮一響、黃金萬兩』,發(fā)戰(zhàn)爭財這種事情的確會讓人眼紅,一個晚上搶到的東西,居然要遠遠高于暮西鎮(zhèn)大半年的收益。
“傷亡呢?”
坎伯蘭將清單合上,說道:“我方重傷五人,輕傷二十二人?!?p> 從未上過戰(zhàn)場的托德,對戰(zhàn)爭的理解仍然停留在游戲和影視之中。在他看來,利用兩百多名步兵,戰(zhàn)勝一個連隊的精銳騎兵,而且己方陣亡人數(shù)為零,這簡直就是一次完勝。
老騎士看著布道臺上的神父,緩緩說道:“大人,這是否意味著測試通過了?我和我的手下被允許加入暮西鎮(zhèn)了?”
托德正待開口。
教堂中卻有個人,搶先一步說道:“托德大人,我認為是否同意這些人加入暮西鎮(zhèn),您應(yīng)該更慎重一點?!?p> 眾人循聲看去,修士喬緊鎖著眉頭,一邊思考一邊說道:“一旦我們正式接納了這只軍隊,就代表著暮西鎮(zhèn)和銀環(huán)王國完全對立了。托德大人,我有兩個問題:一、教會是否會認可這種擅作主張的行為?二、王國接下來是否會派遣更多的軍隊?如果是,那我們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付?”
出乎眾人意料,第一個站出來回答問題的居然是芮契爾:“在我看來,教皇國不僅不會反感我們的行為,反而還會支持我們的做法呢。對于這些數(shù)百年前皈依天父教會的蠻族王國,教會一直抱持的都是分化和打壓的態(tài)度。我們將這潭水?dāng)嚨迷贉喴恍?,不正是那些人希望看到的事情嗎??p> “至于第二個問題,讓我來回答吧?!笨膊m捋了捋胡子說道:“騎兵連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大概需要三天才能傳到議事廳那里。國王會根據(jù)戰(zhàn)報,組織大臣們商討此事,由于此次出逃事件牽涉到王室、民怨和暮西鎮(zhèn),再次出兵的決議幾乎是肯定能夠通過的。首先,我要解釋幾個問題……”
老騎士將長劍解下,交給了隨從,說道:“第一個問題,銀環(huán)王國有三大軍團,分別為北方軍團、東方軍團和南方軍團。這次秘密逮捕王后,沒有動用王宮近衛(wèi),也沒有調(diào)用北方軍團和南方軍團,卻唯獨使用了東方軍團,為什么?王宮近衛(wèi)是王室的親兵,他們對于逮捕王后的事情肯定會有抵觸;而北方軍團則要負責(zé)駐守邊境,抵抗蠻族;南方軍團的兩位指揮官,一位是我,一位是埃摩森伯爵,按照我們兩人的脾氣,對秘密逮捕這種事情肯定不會支持;算來算去,也只有從那些親近貴族的東方軍團里抽調(diào)部隊了……”
托德聽到這里,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那么,如果銀環(huán)王國再次進攻暮西鎮(zhèn),會調(diào)用哪些兵力呢?”
坎伯蘭點點頭說道:“托德大人,這就是我要解釋的第二個問題了……如果再次攻擊暮西鎮(zhèn),王國在兵力上的選擇并不多。王宮近衛(wèi)由于出現(xiàn)了叛亂事件,應(yīng)該會進行一次大清洗,短時間內(nèi)不會派上戰(zhàn)場;北方軍團要負責(zé)抵御蠻族,如果一旦北部防線失守,那么銀環(huán)王國將成為天父教區(qū)所有王國共同聲討的敵人,所以,我認為北方軍團的兵力也不會被征用;再來是東方軍團,圣衛(wèi)城的軍隊靠近了邊境,抽調(diào)一個騎兵連隊和一百名步兵,已經(jīng)是東方軍團容忍的極限。這樣看來,進攻暮西鎮(zhèn)的兵力選擇只有兩個。一個是貴族的私兵,還有一個就是南方軍團?!?p> 托德有些吃驚的說道:“你帶著兩百名南方軍團的士兵叛逃出了王國,國王和貴族們還會信任這只軍團嗎?”
坎伯蘭搖頭說道:“埃摩森伯爵曾經(jīng)是先王的戰(zhàn)術(shù)老師,絕對忠誠于王室,或許我的叛逃會讓王國里的那些人懷疑南方軍團,但他們絕對不會質(zhì)疑埃摩森的忠心。至于伯爵本人,或許他會抨擊逮捕王后這件事情,但如果蓋伊六世請求他出征的話,他還是有可能會同意的?!?p> 老騎士仰起了頭,看向教堂正上方的圣十字架,嘆了口氣:“老實說,我還真的不想和那只『老烏龜』開戰(zhàn)。他是整個王國里,為數(shù)不多的,能讓我看順眼的人之一。而且軍團中,我擅于攻,他擅于守,和他打起來,勝負真的很難判定。”
看著其他人陷入沉默,擅于查漏補缺的芮契爾,問出了一個關(guān)鍵性的問題:“坎伯蘭先生,如果王國要再次進攻暮西鎮(zhèn),進攻時間大概是在什么時候呢?”
坎伯蘭沉吟了片刻,肯定的說道:“明年開春?!?p> 女子有些意外:“明年開春?”
老騎士解釋道:“國王手里并沒有什么兵權(quán),部隊的調(diào)動需要與貴族們進行一次次的開會與商議,這里面涉及到許多利益的糾葛和政治的把戲。當(dāng)戰(zhàn)爭決議正式發(fā)布后,動員令和緊急征召令也會跟著下達,再來就是軍糧的籌集、戰(zhàn)術(shù)的制定、指揮官的任命等等。等這一切全部結(jié)束之后,最快也是兩個月之后了。那時恰巧是11月底、12月初,隆冬將至,不利于行軍。所以,我才會說下一次進攻時間,大概會在明年開春?!?p> 芮契爾沉思了一會,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說道:“坎伯蘭先生,那么我有最后一個問題,您認為下一次攻擊,敵人軍隊的規(guī)模大概會是多大呢?”
“不少于一千人?!?p>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整個暮西鎮(zhèn)的人口,加在一起才不過一千多人,下一次戰(zhàn)斗居然要對陣等同于小鎮(zhèn)人口的敵軍?!
哈金斯這個時候說道:“坎伯蘭大人,會不會弄錯了?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敵軍?”
坎伯蘭將臉朝向了托德,臉上似笑非笑:“這就要問總團長大人了?!?p> 托德滿臉的疑惑:“我?”
老騎士伸出了拳頭,先是舉起了食指:“白銀再提煉?!?p> 接著是中指:“福音花。”
再來是無名指:“奇跡之地?!?p> 最后是小指:“被上帝賜福的煉金術(shù)師?!?p> “你們或許都不知道,『暮西鎮(zhèn)』這個名字已經(jīng)傳遍了銀環(huán)城的大街小巷。上至國王,下至小販,每個人都認為這里是被天父所祝福的圣地,托德神父已經(jīng)掌握了圣靈賜予凡間的點金之術(shù)。甚至還有謠傳,這里的清水擁有治愈疾病的神力,這里的土地可以種出黃金??傊總€人都渴望著從這里獲取財富,尤其是那些手握兵權(quán)的貴族們?!?p> 坎伯蘭雙拳抱在胸前,朝著托德微笑說道:“這么說吧,即便沒有什么叛逃事件,暮西鎮(zhèn)早晚有一天也會成為銀環(huán)城的攻擊目標(biāo)。所以,你需要一位指揮官,一個真正知道怎么打仗的老家伙。如何?”
托德看了看面前的哈金斯、阿方索、修士喬和芮契爾,眾人臉上終于再無異議,他朝著老騎士點了點頭:“坎伯蘭先生,歡迎您加入暮西鎮(zhèn)?!?p> ——————————————
“怪物!怪物??!別靠近我!”
一名身穿皮甲的男子,在地上手腳并用的向后倒爬著,看著面前緩緩向他走來的人,驚恐萬分。
栩栩如生的狼頭面具,皮膚上奇怪而又復(fù)雜的花紋,一件動物毛皮制成的披風(fēng),上半身赤裸,心口處戴著一面鋼鐵小圓盾。這樣一個打扮詭異的生物,當(dāng)著皮甲男子的面,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自己胸口上的匕首,猛力一拔,匕首帶著些許鮮血掉在了地上,而他的胸口上的傷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愈合了。
皮甲男子嚇得從衣服里掏出了十字架,舉向前方大聲喊叫:“你不是人!你是異種!惡魔的遺腹子!天父啊,救救我!”
狼面人走到了男子的面前,一把打飛了對方手中的十字架,抓起了對方的領(lǐng)口,將他舉到了半空,宛如鋼鐵摩擦般的刺耳聲音響徹在了樹林上方:“濫殺無辜的強盜,居然也敢厚著臉皮要求圣父的庇護?!”
抓住對方的頭顱,雙手一錯,讓人心臟一悸的骨頭斷裂聲霎時響起。
丟下了手中的尸首,狼面人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樹林中橫七豎八的尸體。
有的強盜是中了尖刺陷阱,有的強盜是被弓箭穿心,還有的強盜則被活生生的砍成了兩半。
走到由騾車和手推車組成的車隊之前,狼面人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民眾。這些人對著眼前宛如修羅場一般的場景,不敢多看一眼,臉色慘白、身如篩糠,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他找到一個看上去像是領(lǐng)頭人的男子:“你們?nèi)ネ睦???p> “暮……暮西鎮(zhèn)……”
狼面人將手抬起來,指向了西方:“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用不了一天,你就能看見鎮(zhèn)子?!?p> 說完這話,他轉(zhuǎn)過身去打算離開。
“謝謝您……救了我們……”
身后道謝的聲音,讓他的腳步頓了頓,片刻后又踏上了一段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