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蓮如冥火一般,散發(fā)著柔和的青芒,緩緩地落下虛空。
大地之上,如今早已殘戈斷壁,遍野狼藉。
可隨著青蓮的墜落,此時竟奇跡般的快速復(fù)原。碎石完璧,草木重生。
青芒所過之處,一切恢復(fù)如初,好似今夜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
“呯!”
它落在了程雪的近前,發(fā)出了瓷器般的脆響,倒與其狀不符。
它落地之后,并沒有安生,反之竟詭異的快速生根。其根莖肉眼可見的蔓延四方,強勢攝取這片大地上的生機。
隨著無窮的生機不斷灌入,其上青芒竟越來越盛,直至籠罩方圓數(shù)里。
許久許久,青蓮似乎進(jìn)去入了飽和狀態(tài),不再強勢攝取生機。
此時,它嬌艷欲滴,漸漸的生起一層神異的霧氣。隱約可見那青蓮之中孕有一生靈。
可細(xì)看卻又發(fā)現(xiàn),那似乎是一顆果實亦或一枚種子,散發(fā)著淡淡清香。
“嗡!”
青蓮極盡凋敗,根莖化為飛灰,那種子從中霍然飛出,如同活物。
它似有所意動,盤旋一圈后終究還是沒入了程雪的體內(nèi)。
雨停了,夜空中不知何時布滿了星辰,璀璨異常,讓人神往。
“咳!”
程雪咳嗽了一聲,從昏迷中醒來。望著無盡星空,眼神中盡顯迷茫之色。
“我怎么會在這里!”她嘀咕一聲,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別吃我,求求你別吃我,都死了,都死了,呃啊……”
程雪聞聲望去,卻見到慕祥伏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樣子。
也許是看到程雪發(fā)現(xiàn)了他吧,驚恐之下他手腳并用,拼命地向后退,嘴中還不停的念叨著別吃我之類的話語。
程雪面露驚疑之色,似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四處張望之下,她發(fā)現(xiàn)了十?dāng)?shù)米外的慕辰。
此時慕辰昏迷著趴在地上,貼身衣物早已被雨水浸透,邋遢不堪。
“老爺!”
程雪驚呼一聲,快速跑到近前,伸手將慕辰翻了過來。
“老爺,老爺……”程雪輕輕地晃了幾下,焦急的喚了幾聲。
慕辰聞聲,緩緩的睜開雙眼。望見程雪焦急的模樣,扯動嘴角輕笑出聲。
“還沒到家呢,為夫只不過小息片刻,你喚醒我做甚!”說出這些話時,慕辰似還不知自己身處何地。
程雪苦笑:“馬都跑不見了,談什么到家呢?”
慕辰驚疑不已,隨后站起身來,開始打量地貌。
此地位于北荒域大夏帝國邊陲,與大商國跟北秦國交界之處,名喚三界山。
五日前他帶著妻子程雪跟仆人阿壽,一起到北秦境內(nèi)凌霄觀祈福求子。
說來這還真是慕辰心底的一個疙瘩。離開家族后的第二年他便與程雪相識了。
兩個人在一起十幾年都沒有孩子。無論怎樣努力都不曾得愿。
這些年也曾尋醫(yī)問藥,可卻都沒效果。二人的身體皆屬正常,這可到成了怪事。
后來聽聞北秦境內(nèi)有個叫做凌宵觀的廟宇,祈福求子都特別靈驗,于是乎慕辰這才親身趕往。
可如今這是啥子情況呦!
慕辰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今日的遭遇定然事出有因??墒?,無論他怎么回想,腦海中卻還是一片空白。
他能很清晰的感覺到今晚好像發(fā)生過什么,可他的記憶就好像是被人生生的抽離了一般。
慕辰努力回想著,直到他發(fā)現(xiàn)慕祥的時候才生生收回了自己的思緒。
“是你!當(dāng)真是冤家路窄!”慕辰冷聲道。
“錚”
他一把抽開環(huán)腰長劍,徑直的走向慕祥??墒窍乱豢?,他的面色卻隨著慕祥的求呼中慢慢改變。
“死了,都死了,別吃我……”慕祥驚恐,拼命的往后崴。
“你個狗東西,我會吃你?”慕辰飛身一腳,“啪”,慕祥隨聲落地,已在三米之外。
這一腳不可謂不重,慕祥嘴角溢血不止,似忘記了疼痛,嘴里還是不住念叨著都死了別吃我之類的話語。
“作揖,這時候作揖還有用么?今日我就要一洗前恥,以慰我這十八年來所受的痛苦!”
慕辰冷喝,赤紅著雙眼,一把扯住慕祥的長發(fā):“你還手啊!再來殺我??!啊?”
最后,他的聲音竟有點歇斯底里,抬手一掌就欲劈向慕祥的天靈蓋。
“老爺不可,他若死了,線索就斷了!”程雪出聲阻止了慕辰的殺念。
慕辰轉(zhuǎn)眼望向程雪,可以很清晰捕捉到他眼神中殘留的的怨念與殺意。
“老爺且看,他眼神散亂,就連渾身的真氣都亂成一團。站近一點可聞到異味,這顯然是受到驚嚇,導(dǎo)致精神錯亂,大小失禁!如果我們想知道今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主要線索還在此人身上?!?p> 程雪觀察仔細(xì),推斷條條有理,一語驚醒夢中人。
“咚!”
慕辰一指點在了慕祥的風(fēng)池穴上,慕祥應(yīng)聲安靜了下來。
“嗯?他的真氣已經(jīng)沖破氣海,只怕此生都只能如此了?!蹦匠綋u頭,殺氣漸漸消失。
“那今晚的事……”程雪遲疑。
慕辰站起身形,遙望無盡星空,神情略顯飄渺。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安慰程雪。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萬事皆有定律。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反而對我們不好。好了,我們回家吧!”
程雪淡然一笑:“老爺能這般想,那真是太好了!那可這個人怎么處理……”
“殺他也不解我心頭之恨,就讓他自生自滅吧!”慕辰嘆了口氣,踏上了歸程。
……
大周帝國位于北荒域偏南,與大夏帝國毗鄰,國土相仿。
岳陽嶺,更是大周國的一霎風(fēng)景,一枝獨秀。
十年前,慕辰經(jīng)商途經(jīng)此處。天鐘地靈,一眼便戀上了此地,后來終在此地落了根。
轉(zhuǎn)眼回到家中已有數(shù)十日,慕辰漸漸平復(fù)了心頭的包袱?;謴?fù)了以往的平靜生活。
“老爺,這是我親手給你燉的參湯,你趁熱快……嗚啊!”
程雪掀開簾幔,走了進(jìn)來。話還沒說完,后面就來個不雅的聲音。
原本是好意,這下稍有尷尬,程雪面色緋紅,持袖掩面。
“雪兒,你怎么了!”慕辰放下手中的筆,快步走了過來。
“老爺我……嗚啊……嗚啊……”話還沒說完,程雪又干嘔幾聲。
慕辰輕扶著程雪坐在了椅子上,面上帶有幾分期待之色,道:“近日來見你干嘔頻繁,莫不是你真的有喜了?”
“老爺……”程雪面色緋紅,帶有幾分嗲態(tài)。
“哈哈,來人啊,快去請林老!”慕辰哈哈一笑,對著門外吩咐道。
“是,老爺!”仆人應(yīng)諾,轉(zhuǎn)身離去。
這一刻,慕辰似年輕了許多?;秀遍g少了幾分暮色,多了幾分朝氣。
“這碗?yún)€是你自己喝吧,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來,我喂你!”慕辰端過參湯,盛了一勺在嘴上吹了吹。
程雪眼角微紅,伸手撫了撫慕辰的額頭,輕聲道:“這些年苦了你了,可是我怕這次又……”
還不待她說完,慕辰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微笑道:“沒關(guān)系的,這么多年都等了,還有什么不能等的。我就不相信老天還要繼續(xù)愚弄我,這個萬一這次還沒有,那我們就繼續(xù)努力唄!”
慕辰說著說著,便調(diào)侃起來。當(dāng)然,這也是緩解內(nèi)心壓抑的最好方式。
下一刻,他氣勢高長,持筆捻墨,動作時而如出鞘利劍,時而若行云流水。干凈利落,一氣呵成。
“蒼天有眼”!
四個大字,詮釋了慕辰的所有心事,同時也體現(xiàn)了這些年埋在他心底的諸多壓抑。
“老爺!”程雪再也忍不住淚水的翻涌,雙臂緊緊的抱住了慕辰。
這些年雖然慕辰什么都不說,可她卻能清晰的感覺到慕辰的心事。
“整整十八年了,總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踏回去……”慕辰堅毅道。
這一刻,他雙目之中盡顯狠厲之色。這不是怨恨,而是一種執(zhí)著。
“我相信你……”程雪輕聲道。俏臉緊貼著慕辰的后背,似要給他一種溫暖。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二人就這樣無言的享受著彼此間的美好時光。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老爺,林老先生到了?!?p> 慕辰轉(zhuǎn)過身形,露出一抹微笑,示意程雪坐下。
“快請!”慕辰?jīng)_著門外道。
“吱呀!”
房門應(yīng)聲而開,從門外進(jìn)來一位貌似花甲之年的老者。
只見此人面容消瘦,雙鬢泛白,步履輕盈,背上還背有一個古樸的筐簍,眉目間更帶有幾分英氣。
“林老!”慕辰微笑著喚了一聲,走至近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對于林老,慕辰心底非常感激。這些年若不是此人一直用稀有靈藥為他筑基,只怕他也不能在沒有道基的情況下,還硬生生的走到這一步。
十年前,慕辰遷居于此。關(guān)于自己的狀況,他從未向別人提起過,人們只知道他是普通的行商之人。
可初次見面,林老竟一語道出他的暗傷,這讓慕辰心驚不已。
時光荏苒,二人接觸漸多,以至于后來竟成了忘年之交。
在慕辰心底,林老一直很神秘。白日里跟常人無異,可到了晚間,此人便會消失,讓人無處可尋。
慕辰雖然好奇,可卻從沒深問。他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對他并不好。
可能也正因如此,林老才對他頗為照顧,不時送來靈藥,為他筑基。
“小子,喊我來做什么?”林老眉開眼笑,眼神亂瞅,有點賊嘻嘻的。
“我想請您老人家再幫雪兒看看,這次是不是……”
慕辰說著說著便有點不好意思出聲了,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因此事請林老多少次了。
“哦!原來是此事??!”林老笑的有點賤賤的。
說著,他走到程雪近前,伸手按住了程雪的脈搏。程雪面色緋紅,低著腦袋靜候佳音。
“嗯?嗯……嗯?”林老的表情有點起伏不定,最后他終于還是開了口:“是喜脈!只是這脈象……”
“林老有話請直言!”慕辰面泛喜色,淡然開口。
林老捋了捋稀疏的胡須,神情有點飄渺:“老夫鉆研醫(yī)道多年,還從未見過喜脈有如此異常的!極陽之中竟伴有極陰之氣,只怕此胎定非尋常??!”
“我兒定乃人中龍鳳。哈哈,走林老,我們一起喝點……”慕辰喜形忘色,拍了拍林老的肩膀。
“希望是我多想了吧!”林老嘆了口氣,徑直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