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股淡淡的墨香,不時有菊花的沁香隨風(fēng)穿過縫隙擠入屋子。
君拂顏被一群人截走,就被蒙了眼綁了手腳,塞進(jìn)一頂小轎子,搖搖晃晃也分不清方向。
只是在進(jìn)屋子前的一刻鐘,四周都彌漫一股清菊香。
君拂顏估摸著,她這是到達(dá)目的地了。
她動了動手腕,綁著的繩結(jié)更緊了。
這群劫匪是專門訓(xùn)練過的,綁人的手法很有技巧。
宅子夠大又遍栽菊花加之這屋里的墨香。宅子的主人應(yīng)該是位位高權(quán)重的讀書人。菊花有隱世的意義,清高孤傲。
君拂顏遍搜腦海,隱世到這江州城的大概只有那位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青年男子的怒罵聲響起。
曹既明氣的腦仁疼,這群蠢貨真是笨死了,他都強(qiáng)調(diào)多少遍不能抓不能抓,要請。他們到好,直接把人給綁了。爺爺身邊的人比曹二還笨。
曹二鞠著腰滿臉堆笑,殷勤的給自家少爺打扇子。
曹既明沒好氣的把他推開,礙手礙腳的真煩人。
“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把人家姑娘給嚇著了怎么辦?說什么老爺子的人訓(xùn)練有素,現(xiàn)在驚動了老爺子不說,我在小娘子面前臉都丟沒了?!?p> 罵的不解氣,抬腿就往曹二身上要踹。
曹為全接到小廝來報,這個孽障又偷逛怡紅院去,胡子氣得翹起。
緊接著這二世祖膽子越來越大,直接強(qiáng)搶民女了。
搶就搶了,這蠢貨還用父親給他護(hù)衛(wèi)去搶。
他……他怎么就生了個這么笨的兒子。
曹為全才踏進(jìn)明德院,正好瞧見曹既明毆打家奴。胡子翹得更厲害了。
曹家以寬厚仁德聞名,虐待家奴的事是從來沒有的。這逆子還真是無法無天了,家規(guī)不遵,難怪連強(qiáng)搶民女的事也敢做了。
“逆子,還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曹既明被吼的一懵,看著暴怒的父親,安靜的跟只鵪鶉。
“還愣著做什么,把這逆子綁了送松林堂去。”
幾名小廝聽著曹為全的話,麻利上前將自家少爺給捆了。
曹既明慌了,“父親,祖父身體不好就別去了吧?!?p> 老爺子多說幾句話就喘的不行,出氣多進(jìn)氣少的,他這么一去。十有八九能把他氣的兩眼一瞪,一命嗚呼了。
曹為全對這個兒子是愛不得也恨不得,說他做事大逆不道,偏偏又懂得孝敬長輩。他眼里的關(guān)切不是虛情假意。說他懂事,平時的所作所為又上不得臺面。
“知道會惹你祖父生氣,就該好好呆在家里,修身養(yǎng)性?!贝赖靡?,用老爺子的護(hù)衛(wèi)搶人,怎么瞞得過。
進(jìn)屋的是個樣貌平平的中年人,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緒。
君拂顏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撫著右手戴著的銀鐲子。
銀鐲子很平常,細(xì)看才能發(fā)現(xiàn)上面兩條刻痕巧好刻畫出根極細(xì)的銀針。
大戶人家的背后或多或少藏著秘密,為護(hù)名聲,暗地里殺人的事,屢見不鮮。她還是得多個心眼。
曹奴心里贊嘆,這位小姑娘年紀(jì)輕輕,遇上這樣的事不哭不鬧,這樣的女子能出自青樓?可謂他家孫少爺所說不實(shí)。
“姑娘勿怕,我家老爺仁德,不會讓姑娘出事,還請姑娘移步到松林堂,問幾句話就可送姑娘出府?!痹撚械亩Y節(jié)還是要有的,即使人家姑娘不怕,他還是要把話說清楚,不然總覺得后背發(fā)涼。
君拂顏靜靜的跟在他后面,穿過月亮門。
四處可見的菊花多數(shù)是盆栽的。江城多雨,這花頂多不過三兩日就要換的,權(quán)傾天下的曹相致仕后,生活也是悠閑愜意。
這位丞相怕是早就計劃好的。
曹正則為大昭一身操勞,跨越三朝。膝下三子二女。期間二子為大昭鞠躬盡瘁,英年早逝。兩個女兒嫁的是武將,邊城環(huán)境惡劣,也都早早沒了。
剩下的三老爺文不就武不成,對做生意卻如有神通。
走過抄手游廊拐進(jìn)松林堂,君拂顏更加確信,曹相這是金蟬脫殼之計。
德泰二十三年,程肅想請這位三朝元老出山,她特意查過。這座宅子是在德泰三年買下,也就是曹大老爺死后第二年。
曹既明――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曹相為留一支香火,煞費(fèi)苦心?。?p> 曹正則為國一生,不惑之年痛失長子才發(fā)覺太過忽略家庭??嘈亩嗄晗胍獜浹a(bǔ),卻養(yǎng)出一個兩個敗家子??粗鴽]出息的兒孫,心里一陣酸楚。
曹既明被自家父親扇了幾巴掌也開始不管不顧,羞紅著臉就罵,“你自己不也逛怡紅院,還把牡丹姑娘給包了。我去了都不讓見。”末了,氣呼呼的指著君拂顏,“我就是在怡紅院瞧見的她,騙你們做什么。”
曹為全被這個逆子氣得滿臉通紅,下意識的去看太師椅上的老父親。還好還好,父親沒被氣死。
轉(zhuǎn)頭再看君拂顏,他雖不如大哥二哥混跡官場,但走南闖北的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這些年秦樓楚館他沒少去,風(fēng)塵女子見了不少,哪有像眼前女子這樣的。
這逆子現(xiàn)在當(dāng)著他祖父的面都敢說謊了,敢做不敢認(rèn),不配做曹家的子嗣。
“來人,去取家法來?!?p> 一聽家法,曹既明就想往桌底下鉆,他父親每一鞭都是下死力的,一頓打下來沒有過多的傷痕,不過爾爾幾條,但每條都是數(shù)不清的痕跡疊加在同一處。每打一次,他至少要歇三個月。
“祖父,孫兒不敢了,但孫兒沒說謊?!弊R時務(wù)者為俊杰,這個時候保命更重要,曹既然明抱著祖父的腿,開始求饒。而且曹既明也不笨,知道死咬著君拂顏不是個良家女子這一點(diǎn),他祖父一生為民。即使辭官回家,他也不敢去觸逆鱗。
強(qiáng)搶民女?。换罟蔚?。
他的孫子是怎么的人,曹正則心里是清楚的。
混濁的雙眼瞇著露出一絲精明,對君拂顏問道:“姑娘去過怡紅院?”
他的話是個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