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身在局中的局中人

　　田三騎著毛驢悠哉悠哉地走在官道上，看到有馬車超過自己還有閑心低聲咒罵兩句，“竟然讓爺爺吃灰，趕著去投胎??！”當(dāng)然，他也知道輕重，沒有向以前那樣囂張生事。其實(shí)，他也不想走得太快，一想到要去青州見什么山東道御史，小腿肚子就轉(zhuǎn)筋。“唉，真他娘的晦氣！”于是，他騎著毛驢越走越慢，到了未時(shí)中許才離城不到三十里。正值中午，路上也見不到人影，“算了吧，反正大少爺只是讓我盡快把信送到，又沒說是什么時(shí)候。我現(xiàn)在是盡快了，可怎么也快不起來，屁股都磨疼了?！碧锶伊藗€(gè)借口安慰自己，然后牽著毛驢走到樹蔭下，坐在地上掏出包裹里的干糧大口吃了起來?！罢媸鞘芾献锪?！我堂堂三爺竟然躲在路邊啃著窩窩頭，說出去肯定被別人笑話死。等老子忙完了，肯定去百花樓里找兩個(gè)頭牌好好爽爽，來個(gè)一炮雙響，嘿嘿嘿……”想到這里，他的臉上禁不住露出淫蕩的笑容，口水都滴到了地上。忽然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在魂游百花樓的田三回過神來，一口把嘴里的窩窩頭吐在地上，罵罵咧咧地說道：“真他娘的掃興！待會(huì)兒就把這龜孫子的頭擰下來當(dāng)夜壺?！碑?dāng)他看到一個(gè)彪形大漢騎著一匹健馬過來時(shí)，直接低下了頭，“娘的，算你這龜孫走運(yùn)，今天老子不和你計(jì)較。咦，這個(gè)人怎么看起來有些眼熟？”再抬起頭來時(shí)，哪還能看到人影。于是，他把這個(gè)念頭拋在腦后，繼續(xù)啃起了窩窩頭。

　　最后一口窩窩頭還沒吃完，田三就覺得眼前一暗，一個(gè)人影擋在了自己面前。他剛抬起頭，就看到一把鋼刀架在了脖子上，于是也不敢亂動(dòng)。待看清是青平縣韓捕頭時(shí)，松了一口氣，用手想推開鋼刀，還笑著說道：“原來是韓捕頭??！您就別和小的開玩笑了，改天我請(qǐng)您喝酒?！闭l知脖子上的鋼刀紋絲不動(dòng)。

　　“田三，如果不想脖子上開個(gè)口子的話，就走吧?！表n平三說話的時(shí)候，還把刀朝前推了推，示意他朝路邊的小樹林里走。

　　田三這才知道攤上了事兒，恐怕是難以善了，雖然不情愿但還是一步一步退入了小樹林。

　　在他們不遠(yuǎn)處，徐四兒正藏在暗處看著這邊的情況，糾結(jié)著該怎么辦才好。

　　“韓捕頭，誤會(huì)啊！都是誤會(huì)！兄弟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您盡管說，我回去就在醉仙居給您擺酒謝罪?！碧锶e著手朝后慢慢退著，心里在緊張地想著對(duì)策。

　　韓平三也不答話，看到地方已經(jīng)夠隱蔽了，就讓田三解開腰帶把自己捆好再坐下來，然后才說道：“田三，老實(shí)交代吧，田華英讓你去做什么的？我奉勸你，別自討苦吃！”

　　“韓捕頭，你誤會(huì)了。大少爺只是讓我去青州和李記綢緞莊談一筆綢緞生意，這不是因?yàn)榇笊贍敳环奖氵^去嘛，所以才讓我去看看的?！碧锶劬Χ疾徽５卣f著瞎話，自信蒙騙一個(gè)捕頭還是綽綽有余的。

　　韓平三嘿嘿笑了兩聲，猛然一刀插在田三的襠部，沉聲喝道：“田三，真當(dāng)爺給你臉了是吧？不怕告訴你，田華英的事兒犯了。你要是不想一條道走到黑，趕緊交代出來。否則的話，老子讓你后悔來到這個(gè)世上。你作惡不少，恐怕還沒吃過辣椒水、老虎凳、千斤墜、石灰腌目、竹橋渡仙、套竹定椿、陶缸人彘這些苦頭吧？”

　　田三聽了之后也是一哆嗦，不過也被激起了滾刀肉的脾性，大聲嚷道：“韓平三，你有什么法子就盡管朝爺爺身上招呼，我要是哼一聲就是你孫子兒?！?p>　　“好小子，老子最佩服就是你這種有骨氣的爺們?！痹捯魟偮?，韓平三提刀就剁下了田三的小拇指。只見那斷掉的小拇指落在地上還不斷的蜷縮著，看著甚是可怖。

　　“??！啊！疼死老子了。韓平三，你好狠！爺爺做鬼也不會(huì)放過你?！碧锶е鴶嗍滞吹迷卮驖L，冷汗直冒。

　　“小子，你不是說不會(huì)哼一聲的嗎？現(xiàn)在怎么熊了？你要是再嘴硬的話，老子就割了你下面，讓你這輩子做不成男人?！表n平三湊近田三，陰狠狠地說道。

　　田三的膽子算是被嚇破了，他這才知道現(xiàn)在根本不是街頭潑皮架梁子，說幾句狠話就能糊弄過去。“爺，我叫你爺爺還不行嘛。你想知道什么都行?！?p>　　“說吧，田華英讓你去青州到底是什么事？要是有半句假話，老子有的是手段收拾你，只要你有命受著?！表n平三“呸”的吐了一口唾沫，一腳把那截?cái)嘀柑唛_。

　　既然知道撐不過去了，田三立刻開始搖尾乞憐，深得街頭無賴生存法門的精髓?！绊n爺，小的賤命一條，不想污了您老的手，只求你給小的留個(gè)吃飯的家伙事兒。不敢瞞您，大少爺讓我到青州去見山東道御史，然后轉(zhuǎn)交一封信。信就放在小人的胸口?！?p>　　韓平三臉上露出喜色，拿出信簡(jiǎn)單看了一下，原來是縣令大人之前收受賄賂的書信憑證?？磥砘侍觳回?fù)苦心人，終于可以回去交差了。他將書信塞到自己懷里，提起刀子說道：“田三，別說爺不講信義，實(shí)在是因?yàn)檫@件事本來就不是你能摻和的。去了地府，就怪你少爺連累你吧，估計(jì)他也很快就會(huì)下去陪你了。下輩子好好投胎做人！”看著田三驚恐到已經(jīng)失聲的樣子，韓平三心里也沒什么波動(dòng)，一刀砍了過去就像宰了一只雞。

　　不遠(yuǎn)處的徐四兒正在矛盾，他不知道該不該阻止韓平三殺人，也不知道該不該過去殺了韓平三。這時(shí)忽然覺得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嚇得差點(diǎn)叫出聲來。

　　許安平用手指了指小樹林深處，說道：“你去告訴韓平三是縣令大人讓你來殺他的?！?p>　　“爺，您是我親爺！您就放過我吧，韓平三會(huì)連我一起殺了的?！毙焖膬翰煌５叵蛟S安平哀求，就差抹眼淚了。

　　“放心吧，只要你抬出縣令李唯一，韓平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絕對(duì)不會(huì)為難你的。你把他放走，他肯定還會(huì)感激你的。”

　　徐四兒猶猶豫豫地還是不想答應(yīng)，直到看見許安平掏出了匕首，才不情愿地說道：“那好吧?！闭f完就用力抓著腰刀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看樣子一看情形不對(duì)就準(zhǔn)備逃走。

　　“誰！”韓平三警惕地喝了一聲，看到徐四兒過來也是一愣。

　　“韓捕頭，你還是快逃走吧。縣令大人讓我這幾天盯著你，說只要你對(duì)田家不利就讓我將你格殺。小的在衙門里一直受到您的照顧，不忍心動(dòng)手。您還是快走吧，不要讓小的難做。”徐四兒裝模作樣起來也是騙死人，說到動(dòng)情處眼睛都紅了。

　　韓平三先是不肯相信，可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想到李唯一的狠毒，他又不得不信?！鞍。±钗ㄒ?，你好狠??！老子替你賣命，你竟然還想殺我。我和你勢(shì)不兩立！”說話的時(shí)候還揮舞著手中的鋼刀，劈砍著空氣，好像李唯一就在眼前一般。過了一會(huì)兒平靜下來，韓平三開始思量后面該怎么辦。“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上你墊背。”打定主意，于是他對(duì)徐四兒說道：“四兒，只要我逃過這一劫，你就是我親兄弟！幫我照看一下家里，哥哥以后不會(huì)虧待你的?！?p>　　徐四兒更加動(dòng)情，擦了擦眼睛說道：“兄長放心！小弟會(huì)照顧好嫂子和侄子的?！?p>　　待看到韓平三走遠(yuǎn)，徐四兒才擦掉額頭上的冷汗?！罢嫠锏膰樀袅死献影霔l命?！?p>　　許安平悄無聲息地走近，拿過徐四兒手中的刀子朝他的胳膊上不輕不重地砍了一刀，看著他驚恐欲絕的臉色說道：“回去知道怎么和李唯一交代了吧？”看到徐四兒點(diǎn)頭之后，他三兩步也消失在樹林的另一個(g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