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宮歷前97年,大澤北,荒野草原。
打了兩個兔子和一只不知名草食小動物,晚飯就有了著落。
至于點火,楊平現(xiàn)在玩鉆木取火玩的溜熟,鉆火的兩根木頭都隨身帶著。
在森林邊緣休息了一夜,楊平幾人再次上路。詢問過林伢子的意見后,他決定沿著森林邊緣向東走。
深入荒野同樣危險,未必比叢林差到哪去,碰到狼群什么的,那可就死定了,在森林邊上還能躲一躲,比如爬樹。
楊平不怕,剩下倆小的一個大的怕。
日升月落,暴雨涼風,野原從未因誰改變過。
天色熹微時鳥鳴而醒,夜色已深時伴著狼嚎而睡。清出三五米的空地,點一堆篝火,楊平守夜,看會兒陌生的星空,余下時間盤膝打坐,一夜輕易過去。
算起來,這三個月來,他都沒有睡一個安穩(wěn)覺了,每日臨近黃昏待大型食肉動物們吃飽喝足回家,楊平幾人也停下來。
整理好宿營地,他就趕緊睡一會,,如此艱難地熬過三個月。
沒有人知曉三個月來,楊平獲得了怎么翻天覆地的變化。
剩下兩小一大,只覺得楊平眼睛越發(fā)明亮平和,身手行動越發(fā)矯捷,偶爾打幾套他們看不懂的拳腳套路,也是更加氣韻天成,別有風采。
小五小九是吃飽不餓,睡好不困,并不想許多,跟著楊叔走,然后活下去。
林伢子原本是獵戶,對氣息稍微敏感一點。隱隱覺得,這個一直拖著、保護著自己幾人的男人,或許有些不一樣了。
至于不一樣,林伢子形容不好,像只能在樹梢撲騰翅膀的小鳥,在不知不覺間就扶搖直上騰飛與白云之間了。
或許吧。
在森林里折騰了三個月,方向跑偏了不知道多少,不過回去的話,只要沿著森林邊緣總會回到文明世界。
走的很慢,一天二三十里,有時碰到暴雨還要停個兩天,天晴后在爛泥里費勁掙扎。。
還有的時候找不到水,就要再深入森林,甚至喝獵物生血。
小五小九快被喂的成了真正的野人,頭上亂如鳥巢,小臉烏漆嘛黑,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來。
身上是樣式奇特的獸皮坎子,像是叢林豹的前半身,將脖子以上還有前肢的皮割掉,用麻繩從鉆出的口子穿出系住,一個對襟的馬褂就成形了。
下身用獸皮一圍。
不用想,這是楊平的作品。
工具是林伢子隨身攜帶一個小匕首,現(xiàn)在也幾乎快用廢了,這是他們僅有的工具。
楊平?jīng)]有去記日子,那沒有任何意義,雖然這對他來說沒有難度。
想知道時間的話,冥想感應,掐算一下就差不多了知道了,前后錯不過五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于,森林漸漸稀疏,荒草漸低漸少,大型食肉動物們也逐漸的消失在視線之中,人煙將近。
從出叢林,又是一個多月過去。
楊平領著兩小一大,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回到楚國境內(nèi)。
前方,就是丹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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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宮鐘響一百零八聲,講法開始。
議事大殿前有約十丈方圓的平臺,下了階梯即是演武場。
只見演武場齊齊坐著數(shù)百位道官,從前往后依官位修行排列。統(tǒng)一的衣服,統(tǒng)一的發(fā)式,雙手捏印在前,個個腰背挺直,身量端正,身上氣息毫無顧忌地放開,氣焰沖天,鎮(zhèn)壓向前。
平臺之上,一塵道長在前,項霸王、酒道人分居左右側后,再后面,一男一女兩位道長面色恬淡對稱而立,同樣是雙手捏印,放開氣息。
一塵道長氣息中正平和,項霸王軍陣煞氣狂飆而上,酒道人劍氣凌然,后面男道士則氣息逍遙飄渺,連身姿都隱隱有隱逸之感,另一個女道半是殺意半是古樸道意,奇妙相合而不沖突。
五人氣息似自成一界,相互間有隱隱配合,顯然是習練有某種相同的法門,又與臺下道宮弟子互相呼應,遙感天地。
整個京都,連帶陪都,再往外數(shù)百里皆在氣息籠罩之下。
道宮之下,但凡修行三界法,開得一界且修行有所成就的,都能感應到來自京都的氣息呼應。
于是,幾乎同時,在各個州、郡、縣,乃至邊疆,無數(shù)強者放開收斂的氣息,沖霄而上,尤其以邊疆的四位大宗師為中心的邊軍氣息群體最為強橫。
無數(shù)意念勾連氣息,扶搖而上,感應著其中傳遞的信息,玄而又玄,似念非念,大長老以下皆有所悟,修行精進,內(nèi)息沉淀。
如此盛況,一連持續(xù)三日。
說起來與閉關相同,最受不得干擾,此刻可以說是道宮最虛弱的時候,但同時也是最強大的時候。
若無敵意也就罷了,如京都普通人百十余萬,雞鴨鵝牛馬羊等牲畜無數(shù),也沒見哪個被恐怖的氣息嚇得屁滾尿流,照樣該吃吃該睡睡,沒事就在家焚香誦經(jīng),禱告高真。
若是起了敵意,十年前的北方部落的大巫師可不是白死的。
囂張而來,于邊城外戛然而止,生氣一息而落,生生被鎮(zhèn)壓的魂飛魄散,成了植物人。
也難怪這許多年北方部落老老實實,不敢炸毛。
想當年,三界法傳出,法術初成,三日講道剛剛開始,道宮周圍無數(shù)蠻夷族群,或瘋狂逃竄,或舉兵進攻。
進攻的不用說,連邊城百丈都進不了,不是變成白癡就是直接被氣息意念鎮(zhèn)壓而死。
道宮弟子千千萬萬,修行有所成就著,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相互勾連,大宗師們居中調(diào)度,又哪是區(qū)區(qū)不入修行的普通蠻兵所能承受。
如今再次講道,再沒有哪個腦子進水的蠻族往邊境多走半步,甚至比平時還要放松,因為這三天至少不用擔心,忽然有全身盔甲的中原人軍隊跑到你的部落里大肆殺戮。
天下間一片的“祥和氣息”。
晚間,楊平安在被窩里貓了一會,待父母走遠,一裹被子盤膝坐了起來。
前兩日,孫仲平來的時候講了入靜功夫。
這貨白天閑的多了,晚上一點不困,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干脆坐起來,拉了拉齊身睡衣,裹緊被子盤腿坐好,按照孫仲平講的方法準備冥思。
閉上眼睛,又睜開,撓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觀想個什么東西好。
不管了,想想看。
嗯,腿,隨便盤盤吧,擺了半天沒擺好,干脆放棄。
手掌相疊,拇指虛搭。
腰背挺直,小腹微收,雙肩自然張開,全身還自然放松?這個怎么搞?
眼睛似閉非閉,聲入耳不聞,放空大腦,面部放松,自然微笑,放輕呼吸,舌抵上腭。
氣入腹,旋轉而上,入口而回,再入丹田,從鼻而出。
似醒似睡,非想非非想……咳咳咳,這個方式有點憋得慌。
再來,慢慢的,夜色漸深,聲音漸遠,蟲鳴傳來。
月色清冷寂靜,灑落庭院。
楊平安面色越加放松,頭腦越靜,眼睛微閉,呼吸平緩悠長……
然后,身子一歪,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楊平安抽搭著鼻涕出現(xiàn)在飯桌前。
然后,楊父楊母嚴刑逼問,搞明白了情況,嚴詞警告了一番后,隨便塞點東西,就帶著這貨去醫(yī)館看大夫。
到了晚間,又專門盯著,等楊平安“睡著”后才離開。
當然,裝睡技能已經(jīng)點滿的楊平安,糊弄過去小菜一點。
這次怕再凍著,穿好了棉衣起來靜坐。
然后,又睡了。
現(xiàn)在是第三天,楊平安決定較上勁了,他還就不信了,自己如此聰明伶俐天才絕頂,還能被一個簡單的入靜冥思給難?。?p> 那以后還如何感應生出氣感?
還如何武功蓋世,氣壓天下?
還如何效仿清平道長,建立開天辟地般的偉業(yè)?
這一天,也是道宮講道的第一天夜晚。
空氣中彌漫著尋常人感受不到的氣息,有些靈性高的貓狗動物,從這天開始也老老實實地臥在家中,絕不出門。
楊父楊母回了后院,并未睡下,而是回來正屋。
堂屋對門靠墻擺著一張香案,紅燭點起,燃香一束,卻別無貢品。
香案后墻上掛著道家仙神,一側又有一副畫,畫上道人慈眉善目,仙風道骨,左臂一搭拂塵,右掌立于胸前,眼神微向下看,如同真人。
這不是清平道長又是誰?
楊母從脖頸摘下玉墜放于香案,與楊父并身跪坐在蒲團上,閉目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