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逢吉的書房內(nèi)，李壹靜靜地坐在主座下首的椅子上，面上呈著恭敬地表情。待管家端上茶水后，孫逢吉揮揮手示意管家回避退下。管家躬身后退幾步，才轉(zhuǎn)身帶上房門出去了。
“賢侄，可知老夫?yàn)楹谓袢諉灸氵^府問話?！?p> “孫叔叔，想畢是為蘭州之事？”李壹很小心翼翼地問。
“果然是冰雪聰慧，那老夫也不用兜圈子了。李賢侄，你對王越老大人了解多少？”
“小侄聽聞，王大人年輕時候便已高中，容貌奇?zhèn)?。允文允武，雙臂可開八石硬弓，及至中年，多次戰(zhàn)敗蒙古余孽，為我大明立下許多不世奇功。然后來受權(quán)閹劉謹(jǐn)所累，乃罷官歸隱鄉(xiāng)里。若非此次蒙古‘小王子’犯邊甚急，朝廷也無意起用。”李壹聲音低沉不疾不徐地答道。
“嗯?！睂O逢吉滿意的點(diǎn)著頭說道：“朝廷那些死腦筋，以王大人結(jié)交劉謹(jǐn)為名，彈劾王大人。那些人哪里能了解王大人一片委屈求全一心為國的忠心……?！闭f道這里孫逢吉頓了頓，然后低聲問道：“你可知老夫叫你來的真實(shí)用意？”
李壹聞言頓時暗自腹誹：左右不過是充當(dāng)耳目而己，及時為你這巡撫傳遞戰(zhàn)事訊息。心里雖這么想嘴里卻說道：“小侄不敢妄加猜測，一切但憑孫叔叔安排?！?p> 孫逢吉對李壹的態(tài)度很滿意，當(dāng)下輕呷了一口茶水，捋著胡須道：“記住，你此行目的有三：一、盡量規(guī)勸秦王不要插手兵事；二、勸你秦大哥改改脾氣，凡事以王大人為主；三、及時向老夫傳遞蘭州的兵事官府訊息。這三條你可能做到?！?p> 李壹認(rèn)真地想了想后，便直率地說道：“頭一條和最后一條小侄尚可盡力去做，只是這中間一條……以小侄之力恐難說服秦勇將軍。”
孫逢吉微微一笑，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與李壹。說道：“這一層老夫業(yè)已料道，你只要把這封信交給秦勇，他自然知道如何去做?！?p> 李壹見天色不早，在懷中揣好信箋后，便起身向?qū)O逢吉告辭。孫逢吉也沒有過多挽留，隨手掀開書房窗戶高聲向外說道：“幼才，瑩瑩。替為父送送李公子?！薄?p> 孫府大門外，孫瑩瑩依依不舍地囑咐李壹道：“此去蘭州，路途遙遠(yuǎn)。兵勢兇危，望李大哥善自珍重。不忘時時捎信與我兄妹?！毖粤T竟忍不住扭頭抽泣。
孫幼才也忍不住捶了李壹胸脯一下，不舍地說道：“哥們，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打不過咱就跑?！?p> 孫瑩瑩被兄長的話語逗皈“撲哧”一樂。
李壹感動地看著孫氏兄妹，深施一禮道：“李壹能結(jié)交賢兄妹如此好友，足慰平生。此去蘭州多則一年，少則半年。李壹會常常寫信問侯?！闭f罷便欲扭頭離去。
“等等?！睂O瑩瑩在身后叫住李壹：“這是我?guī)г谏砩系慕鸱?，愿為你帶來平安。”說罷從脖子上解下栓著金符的紅繩，一把塞進(jìn)李壹手里然后頭也不回地跑進(jìn)府去了。
孫幼才：“………………”
見著孫幼才兀自發(fā)呆，李壹便麻利地道了聲“珍重”然后迅速地離開了。
緩過神的孫幼才望著遠(yuǎn)處李壹的身影，嘴里喃喃念道：“李兄要珍惜啊，最難消受美人恩?！?p> 西安城西門外，與康海、吳翠翠、肖剛和曹義一一話別后。李壹便去追趕已走遠(yuǎn)秦王的隊伍……
西安去甘肅蘭州，路上需經(jīng)興平、武功、扶風(fēng)、寶雞、天水、定西等地，然后一路朝西北方向到達(dá)蘭州城。隊伍的行進(jìn)速度很快，傍晚便已來至扶風(fēng)縣城?？h城街道道路寬闊，路面由青石鋪就。街道兩邊綠樹成蔭十分干凈整潔，聽聞王爺駕臨，扶風(fēng)縣令便于中午時分，率領(lǐng)縣丞、主簿、典史和教諭等一眾官吏，以及縣城里的鄉(xiāng)紳，早早便在城外十五里處迎接。
馬車上秦王只是象征性地掀開車簾，懶懶地對跪在路邊的官吏和鄉(xiāng)紳們說了句：“有勞各位久候了?！避嚪驌P(yáng)鞭趕馬，車隊便穿過人群而去。
望著衣著鮮明，旌旗招展的隊伍，人群里的鄉(xiāng)紳們艷羨的低聲評論道：“到底是王府的儀仗，好氣派！”“是呀，你看那些官兵，儀容威武。肯定能打個大勝仗?！薄皩?，這次肯定能活捉小王子。”“…………”人群的贊嘆聲不絕與耳。這些官兵們聞言后更是挺胸疊肚，把脖子快仰到天上去了。
“嗤！”一聲冷笑雖然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在場眾人的耳朵里。只聽這聲音繼續(xù)道：“中看不中用，繡花枕頭一包草。若能打勝仗便是出了奇事?！?p> 眾官兵聞言登時怒不可遏，齊刷刷地回頭向發(fā)聲處望去。只見一名紅臉壯漢正低頭向一個長相十分秀氣的少年說著什么……
縣令、縣丞、等扶風(fēng)官員的臉上頓時掛不住了，氣急敗壞地指著紅臉壯漢站立處高聲說道：“眾衙役聽令，速速把這兩個擾亂軍心的奸細(xì)拿下。”
眾衙役聽得知縣發(fā)令后，連忙手拿水火棍、腰刀、鐵鏈團(tuán)團(tuán)把這二人圍住。只見這倆人輕松地一笑，并不反抗。任由眾衙役鎖拿。
秦王的馬車停了下來，只見太監(jiān)張安跑過來對扶風(fēng)眾官員說道：“傳王爺令，帶這二人回府衙審問?！?p> 扶風(fēng)縣眾官吏立刻躬身行禮道：“下官等謹(jǐn)遵王爺號令！”說完縣令回頭沖眾衙役一招手：“把這兩名奸細(xì)帶到衙門去，交由王爺發(fā)落！”
秦王車駕及扶風(fēng)眾官員在陪同人員的簇?fù)硐?，浩浩蕩蕩地向衙門而去。
縣衙內(nèi)，秦王微笑地.看著李壹道：“瞧！還沒上任呢，先來個見面禮。小友你看如何處置此事，既能顧及本王臉面，又不寒了百姓之心?！?p> 李壹微微一笑隨即拱手道：“無他，做到兩條即可。這首條是要公開審問這兩人，若其真是一心為國，而非奸細(xì)，王爺可當(dāng)庭釋放，百姓自會稱贊王爺大度一心報國。這其二嘛，須使這二人心服認(rèn)錯，這樣才能不墮了王府的威名，至于怎么才能使這二人心悅誠服，只有開審后走一步看一步了?！?p> 秦王微微頷首道：“倒也是陽謀正解?！彪S即轉(zhuǎn)身吩咐馗：“扶風(fēng)縣，立即照此辦理。你來主審，本王旁聽即可?！狈鲲L(fēng)縣令馬上拱手稱是，立即轉(zhuǎn)身出去安排一應(yīng)事宜去了。
扶風(fēng)縣衙大堂，縣令“啪”地一拍堂木，對著堂下跪著的紅臉壯漢和白凈的年輕人問道：“你二人為何方人氏，姓甚名誰，因何當(dāng)次出征討敵之際，出言詆毀出征將士？”
“我兄弟二人是榆林人氏，我叫龐虎、我兄弟……叫龐燕。只因見著儀仗隊伍中的官兵個個挺著肚子、腳下虛浮，不似能打仗的樣子。故而一時漏嘴說了些不中聽的話，可在下兄弟二人心中從未有過詆毀我大明將士的心思?！?p> “呵呵！”秦王聞言來了興趣：“王府親兵在你眼里居然如此不堪，你敢如此說。想來定是有所依仗，有些真本事吧？”
紅臉壯漢一拱手回道：“草民不敢勞王爺相問。草民自知還有把子力氣，對付三五個親兵還是可以的?！?p> 堂外圍觀眾人，見這壯漢龐虎口氣如此托大，不由紛紛議論起來。“三五個親兵，別是吹牛吧！”“肯定是怕捱板子，信口胡勒勒?！薄鞍?！說不定是真的，你看這壯漢膀大腰圓，或許是……”
堂外頓時亂作一片，秦王見狀蹙了蹙眉頭?？h令立刻很有眼色地連拍堂木道：“肅靜！肅靜！”
待堂外安靜下來，秦王笑呵呵地看著龐虎道：“難得你如此豪氣，本王若不敢應(yīng)戰(zhàn)，倒顯得膽小了。”隨即側(cè)身吩咐道：“來幾個人，會會這位龐壯士。”
蹭！蹭！蹭！從秦王身后躥出來三位身強(qiáng)力壯的親兵。這三人一上來便把龐虎團(tuán)團(tuán)圍住，三人眼中燃燒著火焰，心中憋屈的難受。
哪料龐虎看也不看圍住他的親兵，一拱手對秦王說道：“王爺，這里地方狹小，不如移至衙門外空地可好?！?p> 秦王聞言起身便向外走，嘴里笑道：“好好好！便依你所言?！?p> 李壹這時卻發(fā)現(xiàn)，那白凈的年輕人抱著雙臂乜著眼看著眼前的一切，面上風(fēng)清云淡，好像這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李壹對這年輕人不由產(chǎn)生了濃厚地興趣。
衙門外空地上，看熱鬧的人群圍成一個圈，把龐虎和親兵們圍在中間。只見三名親兵以品字形把龐虎牢牢地控制住，龐虎則雙手環(huán)抱閉目朝天大喇喇地渾不把對方的進(jìn)攻放在眼里。
這三名親兵見狀互相對視一眼，同時一點(diǎn)頭，大吼一聲一齊朝龐虎揮拳打去。
龐虎聞聲立刻睜開了眼睛，同時平伸左拳一下?lián)糁姓嬗H兵的面門，側(cè)身一腳踢中了左面親兵的小腹，右手一勾拳直接打中右面的親兵的下頷，只見這名親兵便向后仰頭飛了出去，另兩名親兵一個捂著臉蹲在地上另一個則捂著肚子跌坐在地上。這三個動作如電光火石般瞬間同時完成。
圍觀的眾人驚呆地張大了嘴，現(xiàn)場雅雀無聲……旋即晃過神的眾人立刻震天價地喝起釆來。“好！”“厲害??！”“一看便是個練家子?！薄案呤?，真正地高手?！薄?p> 龐虎這才收了拳腳，笑吟吟地雙手環(huán)抱對圍觀眾人施禮道：“雕蟲小技，現(xiàn)丑了現(xiàn)丑了…………”
李壹這時向秦王望去，只見秦滿臉欣喜地看著龐龍，眼中盡是惜才之意。李壹搖著頭緩步朝秦王走去。
李壹穿過人群，來到秦王身后。俯耳悄聲道：“王爺可是想把此人收入麾下?！鼻赝趸仡^笑著看了李壹一眼，然后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李壹見狀又俯耳繼續(xù)道：“王爺只須………如此這般即可。”王爺聞言疑惑地回頭望李壹問道：“這樣做有把握嗎？”李壹自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王爺只管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龐壯士，小王有一小友，欲與壯士比較腕力，不知壯士可敢應(yīng)戰(zhàn)否？”秦王對著場內(nèi)接受恭賀的龐虎高聲說道。
龐虎笑呵呵地朝秦王拱手道：“王爺，在下當(dāng)然敢應(yīng)戰(zhàn)，讓王爺那小友下場來吧！”
“好！”李壹當(dāng)即站起身來，對場內(nèi)眾人環(huán)作一揖道：“龐壯士既愿應(yīng)戰(zhàn)，在下李壹還欲添一彩頭！”
龐虎見李壹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便笑呵呵地說道：“這位公子有話但講，龐某無不應(yīng)允?！?p> 嘩！場內(nèi)眾人無不曬笑。這倆人差距也忒大了，一個是膀大腰圓的紅臉壯漢，另一個則是文弱書生。根本沒得比。當(dāng)下便有人吵吵起來?！斑@位公子，回去吧。你根本不是對手?！薄笆前?，不用比了，小伙子仔細(xì)傷著你?！?p> 李壹迎著場內(nèi)眾質(zhì)疑和朝諷的目光，施施下了場。只見那叫龐燕的年輕美目一閃，嘴里輕輕地“咦”了一聲。
李壹來到場中，沖著龐虎一拱手道：“壯士，在下欲和你比試腕力，若壯士獲勝，在下將奉上紋銀百兩；倘若在僥幸，壯士可否答應(yīng)歸于秦王帳下？”
那龐虎聞言豪爽地一陣大笑，正欲開口答應(yīng)李壹。卻被龐燕悄聲阻止道：“大哥不要答應(yīng)，我瞧這小孑身上透著古怪。”
那料龐虎又是一陣大笑：“妹……呃……兄弟你多慮了，若大哥連一個書生之約也不敢應(yīng)承，今后怎么有臉面站于人前。”
龐燕見龐虎如此執(zhí)拗，不由得生氣背過身，再也不理他了。
龐虎見狀也不在意，扭頭對李壹說道：“李公子，我答應(yīng)了。不知咱們比試什么呢？”
“舉石鎖！”李壹笑著道，同時轉(zhuǎn)身對扶風(fēng)縣令說道：“縣尊，請把貴縣校場最大的石鎖抬來?！薄?，
不一會，只見幾個衙役“哼哧哼哧”地抬著兩個石鎖而來，“嗵”地一聲，石鎖被重重地放在地上。龐虎一看那兩個石鎖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個小的石鎖目測約重150斤左右，大個的約有180斤左右。這也太逆天了！
這時李壹笑著問龐虎道：“龐壯士，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龐虎踟躕地囁嚅道：“還是公子先來吧！”
李壹見狀便不再答話，一撩衣襟“唰”地一下插入腰間，邁步便向石鎖走去。場內(nèi)眾人頓摒住呼息，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李壹，龐燕也好奇地轉(zhuǎn)過身來，黑溜溜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看著李壹……
“呀！起！”只見李壹單臂抓起石鎖，顫微微地把150斤的石鎖舉在空中…………
眾人：“…………”
龐虎龐燕兩人嘴巴張地，快要吞下兩個雞蛋，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嗵！”地一聲，石鎖被重重扔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眾人這才發(fā)出震天價的歡呼喝彩聲！“天生神力！”“楚霸王再世！”
“李公子威武！”…………秦王和扶風(fēng)官員們見狀也圍了過來，大聲地夸贊李壹：“好神力！”
一陣后，場內(nèi)眾人漸漸停止了歡呼，紛紛把目光投向場中央的龐虎…………
得，這回得硬著頭皮上了！龐虎一咬牙，迎著石鎖走了過去。只見龐虎單臂慢慢提起石鎖，待至胸前時手腕一翻，石鎖竟慢慢地升了起來。待石鎖快過頭頂時，龐虎怱覺得胸中氣息一濁，手臂忽然一松，…………石鎖便向身上砸來。場內(nèi)眾人見狀發(fā)出一片驚叫聲，龐燕嚇得一聲尖叫捂著臉背過身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石鎖將要落下的瞬間，一雙大手牢牢地拖住石鎖底部。同時這雙手一用力，石鎖被遠(yuǎn)遠(yuǎn)地拋開?！?p> 龐虎愣了好久，突然轉(zhuǎn)身朝李壹跪倒：“龐虎謝公子救命之恩，若公子不嫌棄，龐某當(dāng)跟隨公子左右，為王爺效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