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她覺得極其不自在,沒辦法才找了個由頭,趕緊讓她們自顧自去了。
曾雨霜在眾嬪妃退下后上前來,自然還是帶著那位葵娘子:“王妃,奴婢原是葵娘子宮里的,今日帶舊主前來是有個不情之請……”
葵娘子皺眉,連忙阻止曾雨霜,讓她退到一旁,而后向蘇翡行禮:“她自少時便服侍臣妾,今日之舉也是因為臣妾,王妃莫怪?!?p> “身處這最是無情之地,難得你與姑姑二人還留著當日的主仆情誼,姑姑如今在北辰閣,想來你也是不好受。”
蘇翡上前扶起葵娘子:“凡是不對他人造成困擾的善意而為,我是斷斷不會計較的?!?p> 華陽宮一偏僻處,這里的蟹爪蘭開的極美。
“現(xiàn)下不過才葭月初,蟹爪蘭就已經(jīng)開了,這華陽宮還真是寶地啊?!笨镒觿傋戮蛠砹诉@么一句。
一旁的蘇翡只能笑笑,她可不懂這花花草草一類,只能附和道:“是啊……方才曾姑姑說不情之請,葵娘子讓她勿復多言,想必是知曉她要說什么吧?”
葵娘子笑著搖搖頭:“臣妾不知,卻也能猜到,要說真有什么可以求王妃的,也就只有臣妾的孩子了……”
她突然重咳幾聲,蘇翡連忙關心,葵娘子握住她的手:“臣妾對王妃是一見如故,有些事情你必須知道?!?p> 二人又聊一會兒,天色漸晚,眾嬪妃已經(jīng)漸漸散去,蘇翡看葵娘子身子不好,便讓曾雨霜帶她回宮,而自己則和在宮外的一行仆從回北辰閣。
這一路上她都在細想葵娘子的話。
說起來,葵娘子也算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在皇上還是皇子時,她便已經(jīng)進府服侍,后來有了身孕便被賜了封號葵。
再后來就是太子側妃,可惜沒多久孩子便沒了,那是當今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因此他傷心了好一陣。
太子妃恰巧在這時有孕,當今皇上與當時的太子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小便約定終生,因此此事讓他暫時忘了喪子之痛,全心全意沉浸在喜悅當中。
葵娘子雖對皇上心有憤恨,卻也不敢表露太多。
再后來,太子妃在為當今皇上生育第四個孩子時難產致死,母子雙亡,那日也就是他的登基大典。
此事頗有說法,可又誰也說不明白,漸漸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因為此事而對當今皇上有所抱怨,從而導致皇上如今病危,而他倆作為兒子卻并不在乎。
事后,太子妃被追封為賢安皇后。
“賢安皇后當日難產,心有不安,便讓貼身宮婢去找皇上來,而皇上正在那大殿之上與百官對峙,哪里能過去……”
葵娘子回憶往事,總是多有嘆息與傷心:“賢安皇后平日待臣妾不薄,因此當時臣妾就在她身邊陪著她,那個場面臣妾此生無法忘懷,后來皇上知曉此事很是自責……”
蘇翡聽著腦中腦補了許多,想起自己以前看的宮廷劇,大抵是能想象當日之情形:“無情最是帝王家?!?p> 回到北辰閣,洛玉依舊被皇上傳召而未歸,蘇翡無聊且又聽葵娘子講了那么多往事,一時感慨良多。
曾雨霜不一會兒回來,站在遠處猶豫不決,蘇翡正在翻看姜王的手札,余光瞄到了她:“回來了?”
“嗯?!痹晁B忙上前行禮:“奴婢今日之舉……”
“行了?!碧K翡上前扶起她:“我既當著葵娘子的面說不怪你,也就不會背后再與你生氣,快起來吧?!?p> “多謝王妃?!痹晁亲孕「镒拥模菜阋娮R過宮里的世態(tài)炎涼,人心叵測,但面前的玉王妃似乎與他人有所不同。
“我想問姑姑一事?!碧K翡猶豫了一下,畢竟葵娘子未與她講,可她又實在是八卦:“葵娘子自少時便服侍皇上,怎么著也該是個貴妃吧?”
“這……”曾雨霜知道玉王妃不是那種會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如今她也想為葵娘子向王妃求件事,于是選擇悉數(shù)告知。
回憶當日,那是二十年前的雨夜,雷聲比任何時候都大,所以掩蓋了有情人的呼喊。
皇上舉行登基儀式,賢安皇后應當與他一起,可儀式繁瑣復雜,又需要長時間站在烈日之下,那時賢安皇后已有九月身孕,所以皇上力排眾議讓她好生待在后宮休息。
照理來說,賢安皇后身體本無大礙,卻不知怎的動了胎氣,宮中霎時亂成一團,要不是葵娘子臨時主持大局,只怕賢安皇后挺不了那么長時間。
朝中局勢本就不穩(wěn),加上文武百官中多有對皇上不滿之人,因此那日他在大殿之上與他們對峙了許久。
已經(jīng)深夜,大殿之外依舊可以聽到百官以及皇上的怒吼。
賢安皇后分娩在即,身體又是疼痛不已,她想要見皇上,葵娘子期間派了好幾次人去請,但終是沒有任何回應,于是她便親自去,可惜天不遂人愿,終究是錯過。
接生的穩(wěn)婆是宮中老人,見賢安皇后的模樣便知她的情況,最后也就如她所猜想的那樣,一尸兩命。
宮中敲響喪鐘,葵娘子一個不慎摔倒在地,看著近在眼前的大殿,傷心欲絕昏了過去。
大殿之內,皇上連忙扔下百官朝后宮奔去,全然沒有注意到已經(jīng)暈倒的葵娘子,又或者說根本就沒看見。
事后,葵娘子在自己宮中醒來,聽聞賢安皇后一事便再也忍不了,直接跑到寧安宮與皇上對罵一夜,皇上氣憤至極:“那當日你又身在何處?”
葵娘子冷笑,無奈將那夜之事清清楚楚的講了一遍,一字一句還不忘將皇上又數(shù)落一回,皇上聽著雖來氣,卻也不是不講理之人:“朕那日分明沒有見你,你又何苦編這么一段來誆騙于朕?”
皇上心中存疑,葵娘子也不想再解釋,只好將多年來對他的憤恨講述了一番,言辭之間難免多有頂撞。
自此,皇上貶她為葵娘子,終生禁足在昧心苑,可葵娘子哪里在乎,還是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全然不把皇上的話放在心上。
葵娘子多番違抗圣旨,皇上拿她無可奈何,只好任由她去。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不討皇上喜歡的人,居然在九年前懷了皇上的孩子,而且生下來還是個皇子,一時間宮里眾說紛紜,不過最奇怪的是此后宮中便再無妃嬪有孕。
漸漸的,宮里多了某些傳聞,導致各宮嬪妃見了她便自覺行禮,就連昔日的安陽皇后亦是如此。
要說這宮里誰不把葵娘子放在眼里,也就當屬柳貴妃了。
柳貴妃家世顯赫,其祖上歷代為官,且擔任的都是朝中要職,因此她的母族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jié),如今日漸壯大,頗有要自封為王的架勢。
可若要真論起來,還是她的父親柳道岸有遠見。
柳道岸初入朝堂是子承父業(yè),走的是文職,天天與史書打交道,而后又被派遣邊疆,等到他再次踏入皇城大殿時,已經(jīng)成了大將軍。
此后他的兒子們均入伍參軍,不靠父親走后門,而是從無名小卒做起,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將軍寶座。
柳貴妃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子,從小看慣了他們舞刀弄槍,極其不喜,而后自愿進宮,這才成了如今的貴妃娘娘。
“柳氏極其守禮懂規(guī)矩,進宮之后對其他妃嬪也有多加照拂,可葵娘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沖撞皇上和她,因此她對葵娘子十分不喜。”
曾雨霜無奈嘆氣:“柳貴妃算是這宮中相對真實的女子了?!?p> 蘇翡聽完她的講述,也算是明白柳貴妃的神情轉變是為何,不過也是,一個守規(guī)矩的自是不喜歡那亂規(guī)矩的。
“葵娘子說你所求是為她的孩子,這又是怎么一回事?”蘇翡聽完還是不大明白這怎么就扯到葵娘子的孩子了。
曾雨霜立馬跪下,蘇翡一驚,下意識要扶起她:“你這是做什么?有話好好說?!?p> “奴婢所求之事需得向王妃行跪拜大禮!”曾雨霜說罷就是一通拜,磕的腦門都滲出了血跡,而后她一字一句道:“奴婢所求與爭儲有關。”
她看向蘇翡,后者明顯愣了一下,她又繼續(xù)說道:“王爺與王妃此行目的宮中人人皆知,歷來宮中爭儲必定死傷慘重,八皇子殿下年紀尚小……”
“不用說了!”蘇翡長嘆一口氣:“你所求的不管是什么,我都無能為力,你若真為八皇子著想,那便去求王爺?!?p> “可……”曾雨霜才不想去求那個薄情寡義之人,但細想之下,此事確實是她草率了:“奴婢知道了?!?p> 蘇翡打一哈欠,今日她可是經(jīng)歷了不少事,現(xiàn)下已經(jīng)有些困了,本來她還想著可以等等洛玉,與他說些什么,結果身體熬不住便先睡下了。
第二日,蘇翡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應該將朝陽令還給澈言司,蘇譽說的她不是不信,只是如她昨日所講的那樣,非己之物拿著屬實燙手。
洛玉又是一大早便被皇上傳召離開,連早飯都沒吃,蘇翡無奈嘆氣一聲,端起桌上的米粥一飲而盡,而后喬裝打扮避著宮里人向澈言司而去。
澈言司是三司中唯一一個擁有獨立洲城的機構,從輿圖上看,它位于皇都的北方,背靠高山,而且路只通紅帶與皇都。
三司的另外兩司是鎮(zhèn)棘司與鏡水司,鎮(zhèn)棘司主戶部、刑部、兵部,鏡水司則主禮部、吏部、工部,它們將紅帶一分為二,各司其職。
倘若說的清楚明白些,澈言司其實就是大安的情報機構,其內部核心是燕都,燕都中人遍布整個大安,其傳遞信息走的是江湖那一套,好比是情報網(wǎng)中心。
而鎮(zhèn)棘司則就像古代的大理寺,當代的最高法院,主刑獄,另一方的鏡水司則行使監(jiān)察權,但也只是監(jiān)察,因此與鎮(zhèn)棘司可謂是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