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早朝,皇帝就直奔勤政殿,屏退了侍候的眾人,只留下大太監(jiān)跟過來。殿門關(guān)上后,殿內(nèi)的蠟燭逐一亮了起來。燭光打在皇帝陰沉的臉上,大太監(jiān)站著暗影里一言不發(fā),殿里安靜地可怕。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壓抑著憤怒的聲音才響起,“我做了四十年皇帝,頭一次被算計成這樣,給我查,就是把凰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這個躲在背后的下流東西給我照出來!”
隨著重重的一聲鎮(zhèn)尺撞擊梨木桌子的聲音,大太監(jiān)悠悠得說了聲是然后快速離開。
皇帝依舊滿臉怒容地坐在那里,“跟我斗?我拿堂堂一個國壓死你!我才是王!”緊接著就是嘩啦啦的重物落地聲。
到了快傍晚的時候,大太監(jiān)魏繼勛帶著所有情報回來了,此時的勤政殿依舊靜的可怕,守在外面的兩個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見到魏繼勛回來了,立即露出解脫的神色,迎上前為魏繼勛開了門。
此時的屋子里已經(jīng)是滿地狼藉,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魏繼勛小心地避開這些尖銳的瓷片,走到皇帝面前,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冊子遞上去,上面寫的全是人名。
“時間有點緊,奴才就篩選出來這些,那個在背后興風(fēng)作浪的人一定逃不出這些名字?!蔽豪^勛見皇帝又露出有些不耐的神色,連忙開口解釋。
“那就都請過來吧,一個不落地,明兒個把他們聚在一起,我瞅瞅。”皇帝翻了翻小冊子,又隨手扔給魏繼勛,“今晚就把請柬送過去,明日午宴?!?p> 魏繼勛趕緊拿過小冊子,放回懷里,然后應(yīng)了聲是,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
邵雁辰是在吃晚飯的時候接到請柬的,來送請柬的太監(jiān)滿臉堆笑,邵雁辰也笑著接了,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小包銀子遞過去,太監(jiān)立馬笑著接了,又說了幾句吉祥話后走了。
戚衡看著這張請柬卻是滿臉擔(dān)憂,“這……怕是個鴻門宴吧,這個時候來,一定不是好事?!?p> 邵雁辰苦笑,“一定是了?!?p> 戚衡復(fù)雜地看了邵雁辰一眼,“今日這動靜,也是你弄出來的?”
邵雁辰點了點頭,“為了救一個重要的人,出此下策。”
戚衡嘆了口氣,拍了拍邵雁辰的肩,“來吧,吃晚飯跟我過來,我給你講講宮里邊的事兒。”
邵雁辰點了點頭。
兩人回去后依舊照常吃飯,房氏看了看他們,不見喜色,也嘆了口氣。妞妞本想今天去問一問有關(guān)于時螢的事,可從天還沒亮開始邵雁辰的院子里就開始有人進進出出,知道肯定是大事,妞妞也就沒去打攪。后來才接到消息,這才知道了邵雁辰到底做了多少事,惹了多大的麻煩。
妞妞停下筷子,看了邵雁辰兩眼,又看看戚衡,還有跟著一起憂心的房氏,有點想笑,這才過了多長時間,邵雁辰真就成了家人么?
吃過飯后,邵雁辰就跟著戚衡去了書房,妞妞也回了自己的小院,關(guān)上門,兩個房間的密謀開始。
“皇帝開這個午宴,而不是直接抓你過去,說明他還不能確定到底是誰,你要表現(xiàn)地從容一些,決不能露出馬腳!這宮里的規(guī)矩繁多,你要記得,進去宮門以后領(lǐng)路的人也是要給指引錢的,不過不用給太多,午宴時是皇帝賜座的,每個位子都安排好了,你不要自己隨便坐。吃飯時會有侍候在旁邊的侍者,這些人是不用給錢的,只需要跟他們說一聲,然后不用他們就好了。如果覺得悶,想出來走走,千萬不要跟著那些指引的小太監(jiān),他們不僅會要錢,而且還不知道把你往哪兒帶,要是一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皇帝不會放過你的……”
戚衡說完后,邵雁辰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jīng)記下了。
其實這些東西,邵雁辰都基本了解,甚至有些地方比戚衡還要清楚,剛回到父親身邊時,因為帶自己回來的理由是長相相似,那就必須得讓皇帝看看,若只是父親說像,那肯定還是不能收為養(yǎng)子的,為了準(zhǔn)備那次面圣,父親特地找來了當(dāng)年負責(zé)教養(yǎng)母親禮儀的那位姑姑。她是個刻板的老婦人,教授過許多皇子公主,后來卻在一場后宮的秘事里被指控教唆投毒,她的人緣并不好,只是因為各種禮儀熟記于心了才走到這般位置,所以那次出事以后,沒人敢?guī)退?,也沒人愿意幫她。昌平公主軒轅綰韶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她送出了宮,沒有被發(fā)配到浣衣局,免受勞碌之苦。她出宮后心如死灰,再不愿入世,找了個偏遠的村子隱居了。
后來她也謝絕了父親的幫扶,自己一個人辛苦地生活。但母親走了,走得突然,她在父親派去的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昌平公主已經(jīng)因和親走了很遠。她沒說什么,卻記在了心里。后來,就是母親出事,天下人都被蒙在谷里,也包括她,她和別人一樣,以為母親在草原上過得也不錯。但是父親的一次到訪卻把她的幻想打破了。父親是帶著我一起上山的,當(dāng)父親告訴她我是他與昌平公主的孩子的時候,她的眼睛猛地睜大了,然后父親讓我出去,與姑姑長談了一番,等門開了的時候,這位姑姑就愿意下山教我禮儀了。
我不知道父親跟她說了什么,只是在以后的教授過程中,她對我異常嚴(yán)厲,而且我總能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一些憐愛,我猜,應(yīng)該是因為懷念母親的緣故吧……
邵雁辰的禮儀是從那個時候就養(yǎng)成的,那位姑姑還告訴了自己一些她了解到的秘聞還有通道,這些東西,足夠他在混亂中保住性命了。
可惜的是,在這次回來之前,就接到過父親發(fā)來的訃告,那位在自己印象中不茍言笑的姑姑,已經(jīng)在自己去了北疆戰(zhàn)場后就去世了,父親派人去為她收殮尸體時,來回稟的人帶回來一支玉簪,說是姑姑死后緊握在手里的。那支玉簪,是當(dāng)年昌平公主送給這位姑姑讓她在艱難地時候拿去當(dāng)了換錢的,她一輩子都沒動過玉簪的心思,直到死時卻拿出來緊緊抱在懷里……
那根簪子,現(xiàn)在插在邵雁辰的頭上,因為樣式簡單古樸,男人戴上也不會奇怪,所以邵雁辰收到信和簪子后就一直戴在頭上,只有在外露面的時候才取下來換成別的。
邵雁辰還是認真地聽完了戚衡囑咐的東西,摸了摸頭上的簪子,笑了笑,這都是對自己的愛,不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