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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魚照寂影

第五十章:本來無一物

孤魚照寂影 十五城 2832 2018-09-18 17:32:11

  魚奴醒過來的時(shí)候,正躺在床上,身上穿著男人的衣裳,她忽然清醒,趕緊爬起來,卻一個(gè)踉蹌,險(xiǎn)些摔倒,只覺頭腦昏沉,暈乎乎的,觀望四周,很是昏暗,什么時(shí)辰了?這是哪?莫七呢?

  魚奴頭痛欲裂,不住地拍打著額頭,空蕩蕩的房間只自己一個(gè)人,魚奴幽怨的坐在桌邊,倒了杯茶水:“他們莫不是又丟下我走了!”

  “嗨,嗨!”聽得聲音,魚奴緊張的回頭張望,嚇的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是你,你怎么進(jìn)來的,莫不是又想偷東西?”

  屋里藏著的正是那個(gè)小賊,周山下的無一。

  無一調(diào)皮的笑道:“放心放心,兔子不吃窩邊草,相逢即是緣分,何況你對我有贈(zèng)銀之恩,我怎會打你的主意?!?p>  魚奴便與她嬉笑:“反正我也沒什么值錢東西。你為何不回家?!?p>  無一滿臉愁苦:“那個(gè)打漁的成日尋我,我才不回去呢?!?p>  魚奴無奈,果真是一句實(shí)話也沒有,上次還說是殺豬的,無一笑笑:“魚肉不分家嘛,哈哈?!?p>  她一笑眼睛便彎彎的,眼神透著靈光,笑不露齒,瞧著可愛又機(jī)靈,魚奴也沒了戒備,看她瘦瘦弱弱嬌小可憐,又有同命相連之感,魚奴終是不忍:“你用飯了沒?我?guī)闳コ孕〇|西。”

  無一眼睛一亮,自然是好:“多謝兔子?!?p>  魚奴無奈:“不許叫兔子,我叫宋菱!”

  無一吐了吐舌頭:“宋菱,一點(diǎn)也不好聽,哼!”見魚奴瞪她,她又討好:“小宋姑娘,小菱兒!”魚奴拿她沒辦法。

  兩人剛下了樓便瞧見莫七與四兒進(jìn)門,莫七見她身側(cè)還帶了個(gè)不大齊整的姑娘,面黃肌瘦,形容繚亂,什么人?

  魚奴瞧見他們很是高興,又見四兒手里拿著包子,才知是誤會他們了,笑著迎上去:“我正要出去,巧了?!彼纸榻B著:‘這是無一,我的……好朋友?!?p>  無一感動(dòng)的幾欲流淚,親密地挽著魚奴:“公子,你太好了,你們不知道,多虧了公子解囊相助救我于危難,我無以為報(bào),只好以身相許。”

  無一說著,客棧里的人莫不投來好奇的目光。

  驚的魚奴忙拽著她回了房。

  幾人回了房,邊吃邊看無一催人淚下的表演,無一竟生生編出個(gè)賣身養(yǎng)家的故事來,魚奴路見不平,傾囊相助,她便一路跟著,要報(bào)答恩公。

  魚奴看著莫七和四兒驚異的神色,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給過她銀子是不錯(cuò),全是幫她,怎么就變成買了她,魚奴很是無奈,說又說不清,銀子確實(shí)給了,這姑娘是不是迷糊,告訴過她我是女子,莫不是眼神也不大好,自己不過是裝扮的英姿颯爽些,穿著男人衣物,分明是女兒家??!

  莫七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四兒也是偷笑。

  魚奴好生無奈,拉過無一:“姑娘,你忘了,我和你一樣,不是什么公子,你不必以身相許?!币娝恍?,魚奴還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莫七一把拽過她:“沒羞沒臊,成何體統(tǒng),我問你,你哪來的那么多銀子?”

  魚奴不假思索:“自然是用那個(gè)鐲子換的!”

  莫七臉色驟變,魚奴又后悔此言,一時(shí)靜默,只有朵頤之聲。

  “吃好了沒?”莫七沒了食欲:“吃好了便回去吧!”

  魚奴連忙點(diǎn)頭,除了無一,誰還吃的下去。

  無一見她們要走,忙拽住魚奴,喊道:“小宋姑娘我要跟著你,做牛做馬,結(jié)草銜環(huán),求你了?!?p>  魚奴無助的看著莫七和四兒,莫七置若罔聞,既然肯拿當(dāng)?shù)翳C子的銀子換這姑娘,那便自己解決。

  眼看著莫七和四兒出去,魚奴急了:“你快些回家吧,我實(shí)在幫不了你了?!睊觊_無一,趕忙追出去。

  晨間山林清新,幾人行程緩慢,魚奴賞著周山風(fēng)景,便悄悄打量著莫七,生氣了嗎?一路上也不說話。

  忽而四兒趕上來,輕輕說道:“小宋姑娘,那個(gè)姑娘跟來了?!?p>  莫七說道:“唉,小宋姑娘心善,上好的玉鐲換得忠仆一個(gè),美談吶!”

  魚奴聽出他話中意味,想著,家世那樣顯赫,這般小氣,送了我,自然是我的,我如何處置是我的事,本來還想還你的,不還了,反正你心中嫌棄我,也無所謂多一點(diǎn)少一點(diǎn)了。

  她回頭,見無一正笑著看著自己,又生憐憫,有猶疑,我自顧不暇,如何能帶上你,還是相忘于江湖吧!

  魚奴橫下心,策馬朝示劍山莊而去,終于不見無一身影,這才放下心來。

  無一外貌嬌小,年歲確實(shí)比魚奴還要大上四歲的,閩沙島到洛水,一路人心叵測世態(tài)炎涼所感頗多,糊弄魚奴輕而易舉,她覺得魚奴是自己離家以來遇見的對自己最好的了,巧了,她還是示劍山莊的人,便先跟著她。

  無一悄悄溜進(jìn)示劍山莊,近日府上外人往來多,下人瞧著她眼生,見是個(gè)姑娘家,倒也沒在意。

  魚奴正一個(gè)人對著窗外,忽見一張笑臉出現(xiàn)在眼前:“小宋姑娘?!?p>  魚奴大驚,無一委屈狀,我實(shí)在無處可去,你便好人做到底,夜里太冷,我一個(gè)人在山下的林子里實(shí)在挨不下去,難道你忍心看我凍死在外面。

  魚奴想著,也是,那便好人做到底?事在人為嘛,反正自己也是無處可去之人,她正好可與自己作伴,但她性子乖張,還是約束些的好:“你須得答應(yīng)我,不需再偷東西,不許亂說話。”

  無一乖巧的應(yīng)下。

  魚奴終是不放心,想著,還是要寫個(gè)字據(jù)才行。

  無一自然樂意,高興的從窗子里翻進(jìn)來,魚奴哭笑不得:“有門?!?p>  兩人收拾筆墨,依著賣身契寫了字據(jù),無一畫了押,魚奴這才放心些。

  無一心思通透,看得出魚奴很是煩惱,便問她:“什么事把你愁成這樣?!?p>  魚奴嘆道:“我在想不好的事能不能做?!?p>  “哎,做做做,嘿嘿,既然想,便去做唄?!睙o一興奮的說道。

  “唯恐天下不亂?!濒~奴越發(fā)的覺得無一不可靠。

  “越亂越好玩,再說你瞧這莊上,現(xiàn)在不就是些男歡女愛的事嗎,還能有多亂?”無一不屑的說道。

  她在示劍山莊附近待了那么久,可不是白混的,在山下這幾天,隨便找個(gè)莊上附近的長舌婦,這些消息便都知道了。

  “依我看,你們那莊主一定會讓你師姐另覓良人,不可能回心轉(zhuǎn)意的,至于你師姐,名聲沒了,心心念念的莊主夫人這個(gè)位置也沒了,唉!說起來,你師姐也是個(gè)沒眼光的人,那個(gè)莊主有什么好,一點(diǎn)莫家鑄劍世家的霸氣都沒有,文文弱弱的,哪有那個(gè)姓越的好?!睙o一夸夸其談:“這些個(gè)兒女情長最是麻煩,沒意思,好心提醒你,你可不要趟這渾水,說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彼@語氣倒有些像莫七。

  “你真是山下的農(nóng)家女?”魚奴十分警覺的看著無一。

  “那是自然,還不許人家聰明伶俐啊!”她看魚奴還是不信又說道:“不信你去打聽,我爹叫無能我娘叫無用?!?p>  “沒句實(shí)話,既是山下的我去找人送你回去。”魚奴起身要走。

  “別,回去我還不是死路一條,你身邊有個(gè)像我這么聰明伶俐的人多好,幫你出謀劃策,指點(diǎn)江山?!睙o一自夸。

  “你又瞎說?!濒~奴想著,伶俐與否不清楚,好玩還是有幾分的。

  “不如咱們打賭她嫁給誰,誰贏了可以向?qū)Ψ教醾€(gè)要求?!睙o一調(diào)皮的笑道。

  “自然是莊主,那才算得上有情人終成眷屬?!濒~奴說道。

  “哈哈,那我就賭越長保,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倍藫粽茷槊恕?p>  說罷,魚奴便要去找?guī)煾担瑹o一將她拉住,去哪?真把自己當(dāng)男人了,來,先給你打扮起來。

  “好好好,頭發(fā)梳好了,你就這一根破木簪子,沒有別的了?”無一看著梳妝臺,孤零零的躺著一根木簪。

  “這是別人送我的,親手刻的,禮輕情意重嘛!”魚奴認(rèn)真的說道。

  “噗嗤,你說話真好笑,禮物都輕,情意能有多重?”無一笑話魚奴。

  魚奴不與她爭辯,照例給師傅端茶倒水伺候飯菜,白雪音近來煩心事諸多,女大不中留啊,一個(gè)兩個(gè)的,都為了男人不管不顧,宋菱如此,白荷如此,紅情坊竟后繼無人嗎?

  她瞧著魚奴越發(fā)端莊秀麗便想起應(yīng)心之言,又覺不可能,不過,她對自己倒是順從,又有心,可惜是綿宋之人,暫且留在身邊以觀后效吧。

  “你收拾收拾,咱們明日便回梁州?!卑籽┮粽f著。

  紅情坊的人哪輪得到她石素蘭指手畫腳,她打定主意,管她如何,明日便帶白荷與魚奴回梁州,至于清苓,看樣子事情鬧到今天的地步,她恐怕也出了不少力。

  紅情坊的事,還是紅情坊自己來比較好。

  從師父那出來魚奴便發(fā)愁,自己回了紅情坊,無一如何處置?

  正思量著,忽聽見似乎有人在喊:“菱妹妹,菱妹妹?!?p>  魚奴忽的想起,是在叫自己,她四處張望,見綰綰從池邊的青桐樹后走出來,她還是像從前那樣活潑嬌俏,上前拉住魚奴的手:“自去年一別,竟再也沒見過,一聽說你也在莊上,我就趕緊來找你?!?p>  魚奴心下感動(dòng),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

  她打量著綰綰:“你的腿好了?”

  綰綰嬌笑:“好了,你瞧?!彼D(zhuǎn)了個(gè)圈,活動(dòng)自如,看樣子恢復(fù)的很好。

  魚奴很是高興:“真好?!坝窒胫齺碚易约?,不會只是來打個(gè)招呼吧:”你找我有何事?”

  魚奴不知道,綰綰愛極了魚奴送她的那些話本,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纏綿故事讓她十分向往,她很羨慕魚奴,身旁沒那么多規(guī)矩,總想著要再見見她和她說說自己的心得,再討些此類書籍。當(dāng)然,若是能幫自己給炤延哥哥送個(gè)信便更好了。

  一聽說她在此,綰綰便偷跑出來找她。

  “你可還記得上回送我的那些書,你可還有了?”綰綰問道。

  “這次來的匆忙,沒帶那些東西?!濒~奴歉疚的說道:“要不我去山下市集上幫你尋些回來?”

  “你能下山?真好!”綰綰露出羨慕之色。

  魚奴便說起洛水城中精致,邀她同去。

  “我就不去了?!本U綰十分惆悵道:“父親為我定了婚事,母親看我看的極嚴(yán),哪里都去不了,你千萬不要和炤延哥哥說,我怕他知道了會怪我。”

  綰綰欲言又止,猶猶豫豫道:“好菱兒,你能幫我個(gè)忙嗎?幫我告訴炤延哥哥,今晚亥時(shí)我在這等他,我有些話要和他當(dāng)面講?!?p>  魚奴面露憫色,這忙自然要幫。

  這莊上,還真是像無一所說,盡是些男歡女愛之事,魚奴坐在廊下十分迷茫的望著一池春水。腦海中浮現(xiàn)師姐、莫清苓、綰綰的臉來,許多兒女情長在她心中閃過,她起身朝示劍閣走去。

  她要告訴莊主,師姐對他的一往情深,一切全因自己而起。

  她怕人瞧見,偷偷溜了進(jìn)去,示劍閣草木繁茂,迎春花大片大片的盛開,庭中一棵歷經(jīng)百年的合歡樹,見證了歷任莊主的更迭起伏,魚奴躲在花叢中,看見樹下疾風(fēng)拿著本書細(xì)看,看他的樣子像是讀到什么精妙之處,竟讀出聲來。

  忽聽一女子接道:“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p>  雨秋迤邐上前行禮,疾風(fēng)笑著起身迎她,二人說些什么魚奴聽不大清楚,但看情形二人相談甚歡,魚奴有些生氣,悄悄溜出去就要找?guī)熃?,剛一出院子就被無一拉住。

  “看樣子我是贏定了!”無一笑道。

  “你從哪冒出來的?”魚奴驚詫。

  “我就多在你旁邊,你沒瞧見而已,嘿嘿?!睙o一得意道。

  “我要告訴師姐去?!濒~奴氣憤道。

  “好好好,我等著看熱鬧?!睙o一輕拍巴掌樂道。

  魚奴便猶豫了,放慢了腳步,猶豫不決之間,只見師姐和莫七一起過來了。

  見魚奴一臉不高興,莫七便問她:“這是怎么了?”又驚訝,果真又把這姑娘帶來了,她這還真是,傻里傻氣,天真易騙。

  魚奴看見師姐還拿著食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說道:“天下男人都是薄情!”

  白荷笑她胡言亂語,魚奴正要開口,無一拉住她搶先說道:“你師父找你呢,快跟我走?!庇彩前阳~奴拉走了。

  見莫七白荷進(jìn)去了,無一又拉著魚奴回去,兩人趴在院墻上看熱鬧。

  白荷一進(jìn)院子便看見樹下歲月靜好的畫面,此情此景仿佛昨日重現(xiàn),她壓抑住氣憤、嫉妒、落寞,笑著與任雨秋說著客套話,莫七瞧著氛圍怪異便把疾風(fēng)支開,只剩下白荷與任雨秋二人,雨秋柔柔的像在解釋什么,哀求什么,白荷只是冷冷的看著。

  白荷站了一會,拿著手里的食盒轉(zhuǎn)身離去,孤寂的身影叫魚奴看著很是心疼,無一說道:“你讓她自己好好想想吧,別去給她添堵了,熱鬧看完了,走嘍!”留下魚奴滿臉困惑。

  她靜坐在路邊的青桐樹上,莫七從示劍閣出來,有石子一下兩下砸在自己身上,他抬頭一看笑道:“原來樹上有只野猴子?!?p>  魚奴麻溜的下樹:“我有許多事要問你,你和莊主在里頭說什么呢?”

  “大人的事,你跟著瞎摻和什么,不告訴你!”莫七笑著逗她。

  “你們男人都是喜新厭舊,見異思遷,見一個(gè)愛一個(gè),喜歡人家的時(shí)候,什么都好,不喜歡了,就盼著別人看開些?!濒~奴譏諷。

  “怎么?”莫七笑著打量她:“那個(gè)書生始亂終棄了?”

  “你還是多想想自己吧,成日害的姑娘白白傷心,左一個(gè)右一個(gè)?!濒~奴想起綰綰、莫清苓心中煩躁,揶揄道:“亥時(shí)西園池邊青桐樹下有約,來不來?”看你要如何?

  “要是佳人相約,可以一去?!蹦哒f道,意味深長地看著魚奴,心下以為是魚奴約自己。

  “去不去,不要說這些胡話!”魚奴不耐煩道。

  “好,我一定赴約?!蹦咝χ?,如春風(fēng)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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