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一聲重響。
昏昏欲睡的老者被這突兀的一錘驚醒，看向董清的位置，這道聲響比他想像中要來的早了些，三柱香的時間煅燒精鐵礦還是欠幾分火候的。
“好了。”董清淡淡地道。
“什么意思？”那老者有些聽不明白。
董清用鐵鉗將一個鐵餅夾到老者的面前，道：“我的意思是，好了。”
老者愣了一下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雖然是只是一品煉器師的考核，但也不能太過兒戲?！?p> 柳莆的礦石還在爐中煅燒，她看到眼前這一幕，覺得有些好笑，再次笑出聲來，但片刻后她的笑容凝固了，只見那老者將董清的鐵餅放入一個凹槽中檢測，那凹槽外面顯示了兩個字：“通過?！?p> “這是什么情況？”柳莆的心神有些晃忽，這件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自己能理解的范疇。
老者臉上的笑容也是非常精彩，一雙老手不斷地顫抖著，拿著那個灼熱的鐵餅看了老半天。
拱手恭敬地問道：“老夫眼拙，敢問令師是？”
“葉秋?！倍寤氐?。
“葉秋的弟子！”老者手中的鐵餅“咣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他臉上滿是驚駭，“葉老前輩又收新弟子了？”
董清不置可否，她知道有一個地榜排名第一的人也叫葉秋，這個老頭說的葉秋應(yīng)該是那個人。
老者的神態(tài)頓時顯得謙卑起來，“請問是否要接著考核二品煉器師？”
董清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二品煉器師的考核同樣是淬煉，淬是煉器的第一道工序，也是最基礎(chǔ)的工序。這次考核的材料比上次要難出許多，是一大塊玄鐵礦，與那鐵匠的任務(wù)有些相似，只是都是玄鐵，但其中的雜質(zhì)卻各不相同。
董清剛?cè)∵^玄鐵礦，而那鐵匠剛剛將烙紅的鐵塊夾了出來，浸入水中，放在鑄造臺上一錘一錘用力的敲打起來。
董清很有耐心，仔細(xì)看了看這塊玄鐵，以這幾個月來的經(jīng)驗，她大致能弄清楚這塊玄鐵礦中的雜質(zhì)，玄鐵礦純度大致為六成，三成多是泥石，其它金屬較少，但都比較難去除。
將玄鐵石扔入火爐中，董清閉了眼睛。
約莫過了五柱香的時間，玄鐵石已經(jīng)通體透紅。董清取過鐵鉗夾起放入冷水中，無數(shù)的水蒸氣冒騰上來。
董清利索地將黝黑的玄鐵石放在鑄造臺上，微微踮起雙腳，猛地一錘下去，接著腰身屈弓，連珠發(fā)一般錘了十幾下。
老者眼前一亮，心中極為震驚。
“彎弓技法！”
“飛雁技法！”
“流泉技法！”
“連珠技法”
“雙倍重力技法！”
……
老者隨著董清身體舞動連著脫口而出十幾個技法的名字，有幾個技法明知很精妙卻怎么也叫不出名字，老者張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這就是葉秋的弟子嗎？”
柳莆的眼睛也定定地看著董清，這在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她連受打擊，本來她也算是青甕城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煉器師之一，但如今看來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十幾錘下去之后，董清停了下來，將玄鐵礦再次扔入火爐中，抹去額頭泌出的細(xì)珠，她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抬頭看向墻上的一些格子，格子仿佛藥鋪一樣貼著標(biāo)簽，有幾百種藥草。這些藥草算不上多，但其中有幾種是確定有用的，這只是一個考核，對于會的人來說一下就能找出來，對于不會的人來說幾百種足以讓人眼花繚亂。
董清連開五六個格子，取出一些鮮嫩的藥草?？粗迦〕龅厮幉荩险邼M意地點了點頭。
玄鐵石再次被鉻紅，董清夾出放在鑄造臺上，抓起一把藥草，用力一捏，汁液一滴滴落在紅鐵石上發(fā)出“嗤嗤”的聲音，直待整塊玄鐵石被滴滿，然后迅速舉起金錘，連著轟擊幾十下。
老者目瞪口呆地看著董清，又是幾十種技法，完全沒有重復(fù)，饒是他煉器數(shù)十載，這種手段卻是生平僅見，每一絲力量都用得恰到好處，沒有一分多余。
那四十多歲的鐵匠也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董清的技法，對他來說還有些看不懂那些繁雜的技法，但他隱隱覺得這個女子有些不一般。
如此往復(fù)五六次，董清已經(jīng)香汗淋漓，看著鑄造臺上的玄鐵石黝黑如墨，甚至閃著黑光，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好了?！币琅f是那兩個極簡單的字眼，聽在老者的耳中卻別有一番感受。
老者瞇起眼睛仔細(xì)端詳著這塊玄鐵，眼中露出了驚嘆的神色，這種純度的玄鐵石還真沒見過，投入那凹槽中，只見那凹槽外顯示了兩個奪目的大字：極致。
極致意味著什么，只有老者的心里最清楚，那意味著這塊玄鐵的純度已經(jīng)達(dá)到了九成九以上。
此時，那陳樹林的玄鐵石淬煉才剛開始，而柳莆因為心緒上受董清影響，一切也都不順利。
老者眼中現(xiàn)出火熱的眼神，問道：“二品煉器師考核通過，董小姐是否要接著考核?！?p> 董清點了點頭，這點沒什么可以考慮的。
老者投來一個善意的眼神，道：“三品煉器師的考核稍微復(fù)雜些，需要煉制一件人階上品的寶器，你可以用剛才提純的玄鐵作為材料，同時也可以加入自己的材料。”
“嗯。”董清表示接受。
老者遞過一份竹簡，“這是一本柳葉刀的秘錄，你可以作為參考?！?p> 董清接過竹簡，這份秘錄并不算珍貴，柳葉刀是一種常用的刀具，但因所用材質(zhì)不同在品質(zhì)上有天壤之差。
“用玄鐵配以精金應(yīng)該能達(dá)到人階上品?！倍遄聊ブ鴱膬ξ锎腥〕鲆晃痪鸬V放入火爐中。
董清專注地觀察著爐中的火焰，沒有發(fā)覺室內(nèi)已經(jīng)多了兩個人，一個是老嫗，還有一個是頭發(fā)現(xiàn)加蒼白的老人，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董清。
“此女子師承何處？”老嫗看了一會兒問道。
“葉秋?！?p> “是那個老頭的弟子？那就難怪了?！卑装l(fā)老人點頭道。
“她的錘子有些特別，應(yīng)該是品階不低的寶器?！崩蠇灥?。
“葉秋的弟子，這都沒什么要驚訝的。”
董清將精金提純后，以一比九的配比融合在玄鐵中，這是煉器的第二道工序：融，便是將兩種金屬相互完全融合，使材料更加堅韌，這個過程比淬煉還要難幾分，就好比炒菜，要把鹽和菜不斷翻炒才能使咸味均勻開來。
董清一遍又一遍地錘打著材料，近百種技法層出不窮，讓在側(cè)觀看的三老眼睛都昏花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柳莆和陳樹林已經(jīng)停止了手中的活，呆呆地看著董清表演。
除了董清的錘打聲不絕于耳，室內(nèi)非常安靜。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董清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接下來是煉器第三道工序：鑄。所謂鑄就是要打造出寶器應(yīng)有的模樣。這道工序同樣考究技法，不同的形狀需要不同的技法，而且當(dāng)幾種金屬完全融合后，整塊材料的硬度就非比尋常，鑄這道工序又是一種細(xì)活，對煉器技法更為講究。
董清細(xì)細(xì)地再閱了一遍秘錄，大致掌握了煉制柳葉刀的要訣，她沒有十分把握，畢竟她學(xué)煉器才短短幾個月。
“她會成功嗎？如果她成功的話，一躍成為三品煉器師，這在青甕城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柳莆不斷地默問自己，她到現(xiàn)在為止還是沒有接受這個現(xiàn)實。
隨著董清的不斷敲打，柳葉刀慢慢有了雛形。
門外徐仙兒和金梧桐等得有些著急，已經(jīng)過去大半個時辰了，董清還是沒有出現(xiàn)。
那引路的小廝依然沒有離開，他想看看這位偏野小城來的大小姐能不能通過一品煉器師的考核，如果不能知道結(jié)果，他能肯定今天晚上會是一個失眠夜。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門終于找開了，董清托著疲憊的身軀一步步往外走。
“結(jié)果怎么樣？”徐仙兒焦急地問道。
董清微微一笑，道：“算是通過了?！?p> “通過了就好。”金梧桐連忙扶起董清。
小廝聳了聳肩，心里好似略有些不開心，道：“雖然有些勉強(qiáng)，但是用一個多時辰就能通過一品煉器師考核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容易了，我家主人天資雖然優(yōu)秀也用了大半個時辰。”
“董清?！边吷嫌腥撕魡荆皶L請您稍等?！?p> “怎么？還有異議嗎？你們煉器師公會不是向來說一不二的？”小廝連發(fā)三個問題，表面上是在護(hù)著董清，其實心里巴不得來點意外，好證明自己的推測果然正確。
過不多時，那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小跑著過來，向董清一揖，道：“董小姐好天資，小小年紀(jì)便晉四品煉器師，老朽佩服?！?p> “四品煉器師？您確定剛才說的是四品？”聞言，小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雖然有此一問，但剛才分明聽得極為清楚。
老人沒有回答這個聽起來顯得愚笨的問題。
“前輩過獎了。”董清拱手道。
老人從懷中取出一枚勛章，勛章上有四個金色的錘子，是四品煉器師的象征，“這個你要收好，能見證你成為煉器師是我們青甕城煉器公會的榮幸。”
董清鄭重地接過，為了這一枚勛章，沒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連她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