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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深

第八十二章 人有旦夕禍福

藏春深 sky沙魚 4663 2017-08-10 16:56:28

  刀鸑鷟的話深深地震撼著秦羽涅,他甚至一時之間未能緩過神來思考她話中所問,只是看著那海藍(lán)色的雙眸,滿是堅定與無盡地?zé)o畏無懼,使得他的心在胸膛中有力的撞擊。

  他想不想要這天下,他在心中淺淺一笑,他本是從來不曾想過的,因為他的志向本就不在坐擁天下。

  這天下又豈是想要便能要的呢?皇位的分量那般沉重,絕不僅是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要擔(dān)起這天下重?fù)?dān),還需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只是如今朝堂不良之風(fēng)盛行,朝中重臣結(jié)黨營私、以權(quán)謀私的現(xiàn)象層出不窮,要想將這些勢力拔除,革新朝局,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朝中他的那些皇兄,皆是無能之輩,這天下若是落入他們手中,百姓是絕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屆時蒼玄國要面臨的問題,可能就遠(yuǎn)比現(xiàn)在更加艱巨。

  刀鸑鷟與秦羽涅在這屋中的談話持續(xù)了許久,待他們二人有所意識時,才發(fā)現(xiàn)天色漸暗,看來已是入夜了。

  刀鸑鷟走至軒窗邊,推開窗欞向外遠(yuǎn)望深藍(lán)的夜幕,兩三星子璀璨銀亮,似是墜入了她的藍(lán)眸之中。

  夏日入夜的涼風(fēng)不似白日那般氣勢洶洶地帶著狂躁之氣肆意裹挾人的肌膚,而是夾雜著難得的一絲沾水帶露的涼意,柔和地吹拂在刀鸑鷟的面頰之上,她輕闔雙眸,感受著那風(fēng)入侵肌理。

  “只顧著說話,你可餓了?”秦羽涅斂衣站在她的身后,柔聲輕問。

  刀鸑鷟回眸,明朗一笑,“嗯?!背c(diǎn)點(diǎn)頭。

  “那便帶你下去吃些東西?!鼻赜鹉@一提議剎那間便叫她兩眼放光,她這一天都未進(jìn)食,肚子早已咕咕叫了。

  她伸出手去草草地將窗欞輕掩,便飛快地蹦到他跟前。

  “走吧?!眻?zhí)起他的手臂便要將他拉出這屋子,只是比起填飽肚子她忽然想起一件更為重要的事,于是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問,“對了,洛桑大哥和靖黎大哥去了哪里?你不是說你找到他們了?”

  “方才在洛氏山莊時,我見你人不在,便讓他們?nèi)つ??!鼻赜鹉词掷^她,朝門外走去,“我告訴他們?nèi)羰敲魅者€尋不到你,便讓他們先行啟程回鳳華,將此次發(fā)生的事告訴辰砂?!?p>  “原來如此?!钡尔N鷟點(diǎn)點(diǎn)頭,“對了,你是在何處尋得他們的?”

  “城郊的一處山洞之中,安永琰應(yīng)是知道洛桑大哥與靖黎大哥查到了大皇兄至臨安的日子,為了阻止你們匯合,所以才派人將他們擒住的?!鼻赜鹉蛩忉尩?。

  “難怪當(dāng)日我從此處離開后不久,便遇見了安永琰?!钡尔N鷟雙眉緊蹙,輕咬下唇,神色間頗為不快,一時激動便忘記了斂去情緒,都叫秦羽涅看在眼中。

  “你說那日是他救了你?”秦羽涅詢問到。

  刀鸑鷟略帶遲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只怕稍有不慎便讓秦羽涅看出些端倪,若是他問起,自己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那件事。

  只是秦羽涅倒并未再說什么,劍眉一挑,拉著她下了樓。

  “羽涅,不如我們今晚再去一趟洛氏?!币粊硐胍徑膺@詭異的氣氛,二來她想趁此時回去洛氏,說不定還能夠打探到洛懷薇的下落。

  “你是想趁熱打鐵,看是否能在那里尋到洛懷薇?”秦羽涅當(dāng)即便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沒錯,這幾日通過我與洛懷薇的接觸,她雖然看上去脾氣火爆,但真正遇到事情不像是有勇氣面對之人,我想她若是被當(dāng)日的場面所驚嚇,心中恐懼,應(yīng)當(dāng)未曾離開山莊?!钡尔N鷟對洛懷薇此人的性子看的還算清晰。

  “那好,用過晚膳,我們便立即啟程?!?p>  “嗯?!?p>  他們用過晚膳,便離開大同酒樓,去往洛氏山莊。

  只是此時,已是深夜,街市之上的商鋪也都接連打烊,城中的燈火逐漸熄滅,整個臨安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好在刀鸑鷟有秦羽涅相伴,她坐在馬上,即便看不清方向,絕塵也能會跟著雷霆的步伐而行,他們隨在秦羽涅的身后,向著城外而去。

  “羽涅,博義的事怎么樣了?”刀鸑鷟只覺此刻困意來襲,難以抵擋,她只得開口同秦羽涅說話,以此來分散注意。

  秦羽涅清冷的聲音從前方傳入她的耳畔,“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

  “那你此次擱置下博義之事前來臨安可算是擅離職守?”刀鸑鷟在想,安永琰他們定然也是算準(zhǔn)了這點(diǎn),好再往秦羽涅的頭上多扣一頂帽子。

  “此事我自會向父皇請罪。”看來秦羽涅從來之前便已經(jīng)想到了這點(diǎn),但他卻并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因此受到處置。

  “你日后若再如此,我便告訴公子,讓他好好說教你?!钡尔N鷟搬出蘇辰砂來鎮(zhèn)壓秦羽涅,她便不信秦羽涅會無所畏懼。

  果然,只聽秦羽涅輕聲一笑,“好我答應(yīng)你,但你也要答應(yīng)我,千萬不能告訴辰砂?!?p>  “我自然知曉分寸?!钡尔N鷟輕哼一聲,“你既然知曉這世上有人為你牽掛,為何每每這般不顧性命?”談及此事,刀鸑鷟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我常年在戰(zhàn)場上廝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彼f至此處,忽然發(fā)覺刀鸑鷟在身后靜默無聲,“從前不曾想過,今后不會了?!彼纫呀?jīng)向她許諾,定不食言而肥。

  “你記在心中便好?!钡尔N鷟輕揚(yáng)韁繩,絕塵便快跑了兩步,與雷霆并作一排。

  秦羽涅輕勾唇角,笑的溫柔,二人并駕齊驅(qū),一路不作停頓,很快便再次回到洛氏山莊。

  他們將雷霆與絕塵拴在了桃林的樹干之上,這才進(jìn)入洛氏尋人。

  刀鸑鷟將那日在山莊中順手留下的火匣子從懷中拿出,點(diǎn)燃燭火,以此照明,她便不用讓秦羽涅牽引著她,他們二人行事也能夠更加迅速方便。

  秦羽涅手持火匣子為她照亮眼前的路面,進(jìn)了洛氏之后,刀鸑鷟本想將地圖拿出再查看一番,因為當(dāng)日她并未注意過洛懷薇所住的院落在何方。

  但秦羽涅卻將她的手按下,“不用拿了,跟我走。”

  “你記得這地圖上的線路?”

  “你忘了,這地圖是我畫的。”刀鸑鷟聞言只想拍下自己的腦袋,她竟忘了此事,這地圖本就是秦羽涅繪制予她的,他又怎么不知這其中路線呢。

  她跟隨著秦羽涅一路向前先是至正堂之中,“那日洛家小姐便是在此處失蹤的?!鼻赜鹉f到。

  “沒錯?!钡尔N鷟回憶起那日的情形,“我記得我離開之前,還見到她?!?p>  “你說她的性子極為害怕獨(dú)自面對事情變化,我猜測許是那日的場面太過混亂,而發(fā)生之事又遠(yuǎn)超她的想象,她一時難以承受,或是躲藏了起來。”秦羽涅來到正堂可以藏身之所,以燭火照明,仔細(xì)查看,或許會留下蛛絲馬跡。

  刀鸑鷟跟在他的身后,二人皆是細(xì)致地查看起這堂中的種種,不愿放過任何一絲線索。

  走至正堂的梁柱后時,秦羽涅眸光一凝,俯視著柱上的某一處,他趕緊蹲下身子,將火匣子移至那處,仔細(xì)一看竟是被人以指甲留下的抓痕,看深淺便可知當(dāng)時那人用力極大,上面還隱有血漬。

  “鸑鷟,你來看。”刀鸑鷟聞聲走至他的身邊,俯身看向那燭光所照之處,心下忽然了然,她與秦羽涅對望一眼,“我們?nèi)ズ竺婵纯??!?p>  刀鸑鷟點(diǎn)頭,“那抓痕顯然是留著指甲的女子所抓,或許便是洛懷薇。”他們來到長廊之上,她話音剛落,便見秦羽涅在他前面半蹲著身子,似是在拾起什么東西。

  果然,秦羽涅轉(zhuǎn)過身來,將燭光照耀在他手中所拿之物上,竟是一串女兒家的平日中所帶的玉石珠鏈。

  她走上前去,將那珠鏈接過,在燭火下細(xì)細(xì)一看,“這手鏈,正是洛懷薇的。”她記得洛懷薇的手腕上便是戴了這串手鏈,想是她受了驚,匆忙離開時落下的。

  “看來她或許真的還在這山莊里?!鼻赜鹉裆粍C,“我們快些去尋?!?p>  “好?!钡尔N鷟應(yīng)聲,與秦羽涅一同向著山莊深處走去,他們最先去往的便是洛懷薇閨房所在的院落。

  刀鸑鷟將那串珠鏈捏在手中,不知為何愈靠近洛懷薇閨閣的所在,她內(nèi)心的不安就愈發(fā)地強(qiáng)烈,她暗自在心中祈禱著千萬不要發(fā)生什么事才好,雖然那洛懷薇自幼便被寵壞了,時不時地愛發(fā)大小姐脾氣,但她內(nèi)心卻是善良的,絕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終于,他們到了目的地,她剛想踏入院中,便被秦羽涅用手?jǐn)r下,擋在她身前。

  “別急?!鼻赜鹉鶎⒁暰€投入那院中,手中的燭火也隨之移動,接著微弱的燭光,他看見那院中似乎有被人破壞的跡象,“在這里等我?!毖粤T,他將手中的火匣子遞給了刀鸑鷟,自己獨(dú)自一人進(jìn)了院子。

  “羽涅!”刀鸑鷟還未來及叫住他,他已經(jīng)徑直向前走去,刀鸑鷟怎會聽他的話讓他獨(dú)自前去,便急忙追上他。

  但是一踏進(jìn)院中,刀鸑鷟借著燭火這才看到這院子的景象,全然與自己那日來時的模樣截然不同,院中的花草顯然是被人為的破壞,地上還有許多小碎石與散落一地的桌椅器具,甚至還有女兒家的衣裳,刀鸑鷟猛然抬首看向洛懷薇的閨房,只見門扉大開,她心下一驚,暗道不好。

  “羽涅!”她與秦羽涅對望一眼,二人趕緊沖進(jìn)屋中,果然如刀鸑鷟所料,有人來過此處。

  她心中焦急,顧不得許多,便趕緊在這屋中尋找起來,看來此處是遭受了一番劫難。

  也不知洛懷薇她......剛思及此處,刀鸑鷟便愣在了原地,在燭火的照耀下倒映出的剪影落在墻壁之上,那是一個女子瑟瑟發(fā)抖的身影。

  秦羽涅大步走至刀鸑鷟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床榻與墻的夾角間一女子衣衫不整,披頭散發(fā)的抱著雙膝而坐,整個人都蜷縮至極限,瑟瑟發(fā)抖,眸光閃爍,沒有一處不在詮釋著她的畏懼,想必此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洛懷薇了。

  她甚至不敢抬眼看刀鸑鷟與秦羽涅,眼中滿是恐懼之色,刀鸑鷟將目光落在她的衣衫之上,很明顯地那是被人撕扯破裂的痕跡,她不敢再想。

  她蹲下身子,俯身湊近洛懷薇,此時的洛懷薇,哪里還有當(dāng)日初見時的風(fēng)采。

  就好似一個破敗的人偶般,神色渙散,想是內(nèi)心的懼意已經(jīng)到達(dá)了極致。

  “洛小姐?”刀鸑鷟試著柔聲喚醒她,卻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不知看向何方,毫無焦距,對刀鸑鷟的話也絲毫沒有反應(yīng)。

  刀鸑鷟回首望了一眼秦羽涅,只見他也劍眉緊蹙,她又試著喚了許多聲,仍舊無果。

  “她應(yīng)是受到刺激,此刻神志不清?!鼻赜鹉屑?xì)地打量了她一番,確定這一想法。

  “她這模樣,定是被人輕薄了?!钡尔N鷟忍住心中酸澀,“是什么人干的?”

  “此事我會派人查明?!鼻赜鹉紫律碜?,“我們先將她帶走,若是再留她在此處,不保她會在受到傷害?!?p>  刀鸑鷟點(diǎn)點(diǎn)頭,伸手去摟洛懷薇的肩膀想要將她扶起來,卻不想剛觸碰到她,她便忽然驚恐地睜大雙眸,大聲吼到:“不要??!不要過來!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胡亂地在空中揮動雙手,想是要將一切傷害她的人阻隔在外。

  “洛小姐!洛小姐!”刀鸑鷟被她的舉動所驚,拼命地摁住她的雙肩,想要她冷靜下來。

  “洛小姐,我不是壞人!”刀鸑鷟的解釋在此刻全然無用,正當(dāng)此時,秦羽涅忽然伸手拍在她的后頸上,她便瞬時暈了過去。

  她倒在刀鸑鷟的懷中,終是安靜了下來,“羽涅,我們走吧?!闭f著刀鸑鷟便與秦羽涅將洛懷薇扶起,她打算將洛懷薇半摟在身上。

  “將她放到我背上。”秦羽涅卻忽然蹲下身子,對刀鸑鷟說到。

  刀鸑鷟將洛懷薇放在秦羽涅的背上,又將她的雙手環(huán)住秦羽涅的脖頸,擔(dān)心她此時毫無意識會摔下來,細(xì)心地為她整理一番,拾了件衣衫遮蔽住她的身體,“好了,羽涅?!?p>  “嗯,走吧?!鼻赜鹉拘性谇懊?,刀鸑鷟將火匣子執(zhí)好走至他身邊,為他照亮,“自己看路,別摔著了。”秦羽涅卻見她一心只顧著他與洛懷薇。

  他們一路并未遇到什么阻礙,十分順利地從山莊中出來,至桃林后,刀鸑鷟將洛懷薇從他的背上扶下來,“羽涅,將她抱到絕塵背上吧,我來帶她?!?p>  秦羽涅點(diǎn)頭同意,安置好后,二人翻身上馬,離開此地,又返回臨安城中。

  一路上刀鸑鷟都悉心地照料著洛懷薇,看著她旦夕之間便從一個大家族倍受寵愛的大小姐,變成了如今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兄長皆被害死去,父親又不知所蹤。

  現(xiàn)下她自己也被人輕薄,神志不清,今后該如何是好呢......

  他們回到大同酒樓時,已是翌日清晨,將她安置在房中之后,刀鸑鷟又讓店小二燒了熱水,為她沐浴一番,換上了干凈的衣裳,讓她在床榻上安睡。

  她打開房門,秦羽涅就守在門外,“羽涅?!彼p聲一喚,秦羽涅便轉(zhuǎn)過身來。

  “她現(xiàn)下情況不容樂觀,這樣下去,她也無法道出那日在大堂之上發(fā)生的事,為你作證?!钡尔N鷟神色不濟(jì),秀眉緊蹙,心中頗為擔(dān)憂。

  “將她帶回鳳華,讓辰砂為她診治?!痹邕€在莊中時,秦羽涅便已經(jīng)有了對策。

  “是啊,我怎么忘了,公子醫(yī)術(shù)精湛,定能醫(yī)治好她。”聞言后,刀鸑鷟這才微微送了一口氣。

  “既如此,待她醒后我們便立即啟程,先回博義。”

  “好?!?p>  “這一趟,辛苦你了。”秦羽涅忽然說到,看著她的雙眸中隱有心疼。

  刀鸑鷟卻垂眸一笑,哪里有又那樣多的計較,不過全是心甘情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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