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默連拿在手中細(xì)看,卻是一個扇墜模樣的綠玉雕刻物,花紋古樸,式樣典雅。
“這是?”棘默連輕輕摩挲著玉墜,那玉墜卻在燭光下遍體生輝,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玉墜主人說這是玉葉花的種子,只要放入水中,二位便可知他誠意?!焙L挠H自將案頭筆洗捧過來。
棘默連便將那玉墜置入筆洗中的清水里。
“咕嘟——”那筆洗的清水中冒出一個小水泡,轉(zhuǎn)眼間一支嫩綠的枝蔓竟破水而出,枝蔓迎風(fēng)輕擺,瞬間長到一尺來長,又生出幾片翠綠狹長的葉子,幾片葉子無風(fēng)自動,藤蔓卻順勢又生出了一支嫩黃的花苞。花苞慢慢長大,轉(zhuǎn)眼生出裂紋,一朵潔白無瑕的花瓣卷曲似鈴鐺般的花朵,便在那筆洗上方一尺高的地方靜靜盛開。
“嗯?”棘默連正欲發(fā)問,轉(zhuǎn)瞬之間,那花,那葉,那藤蔓卻完全不見。案上,筆洗內(nèi)清水無波,只有浸泡著的綠色玉墜隱隱生光。
“玉墜主人說,若想破明月山莊,請二位十五日后城東楊莊月老廟一見,如意也已被救,請二位不必憂心?!焙L睦^續(xù)說道,說話間抬眼看一眼秦水墨,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又咬緊了嘴唇。
棘默連收了玉墜,與秦水墨準(zhǔn)備告辭。
秦水墨卻瞥見那放著文房四寶的案上,攤著一張桑紋紙,紙上繪了半幅海棠花,墨跡尚未干透。秦水墨看一眼薄施粉黛卻也稱得上麗人天成的海棠,又看一眼畫卷,說道:“海棠姑娘這房子倒是雅致的緊!”
海棠卻抿嘴一笑道:“海棠只會些粗淺歌舞,這畫是玉墜主人畫的?!闭f罷臉上收了笑容,走到秦水墨身邊,沖秦水墨蹲下身去行個大禮,正色道:“姑娘半年前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姑娘放心,海棠絕不會做對您不利之事?!?p> 重回畫舫之內(nèi),棘默連看著手中的玉墜,忙問秦水墨:“丫頭,你怎么看?”
“幻術(shù)!”秦水墨輕聲道,“此乃依托人心憑空而生的幻術(shù)!此人借海棠之口告訴我們那是一粒種子,所以當(dāng)我們認(rèn)為它也許真是一粒種子的時候,我們以往所了解的關(guān)于種子的知識便不受控制地展開了,所以我們看到它抽葉開花。”
“那后來幻術(shù)是因為我發(fā)出聲音,安靜被打破所以消失了?”棘默連眉頭緊鎖。
“不!應(yīng)該是操縱幻術(shù)的人離開了?!鼻厮粲兴?。
“哦,那此人究竟是敵是友?海棠姑娘似乎和你相識?丫頭,你——”棘默連望著秦水墨欲言又止。
秦水墨卻沖著棘默連苦笑道:“有一點可以肯定,今夜此種幻術(shù)與寂天教如出一轍,想來此人倒真是有些對付寂天教的手段。至于我為什么懂這些?我也不知道,似乎我也曾經(jīng)練習(xí)過相似的東西——不過——什么也想不起來——”
棘默連望著秦水墨眼中痛苦之色越深,忙說道:“此事過于兇險,丫頭,我?guī)慊卮竽グ?!逃開這些算計你的人,好嗎?”
“世子說笑了,我縱然是網(wǎng)中的魚兒,也要看看那捕魚人究竟是誰?今夜海棠倒是提醒了我,也許半年之前,我回到天安城的那一刻起,網(wǎng)已經(jīng)張開了?!鼻厮迨莸哪樕下冻鰣砸愕纳袂椤?p> 棘默連心中一痛,再未言語。
“夫人——”才從畫舫下來的秦水墨又看到了小武。
小武左手持著寧王府的燈籠,右手搭著一件黑貂披風(fēng),身后停著一亭小轎。
“王爺叫我接您回去!”
“啊???”秦水墨納悶:“這是?”
“怕您著涼,王爺命小武拿來的。”
“你是要熱死我嗎?這可是六月的天氣!”秦水墨無奈。
“可是,王爺——”小武嘟囔。
“王爺那會記得我?他順口說說,你隨便聽聽就好啦!”秦水墨上轎。
“不是啊,王爺在王府等著您呢。”
“什么?今天事這么多,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唉——”秦水墨在轎中唉聲嘆氣。
“那個,夫人,您——”小武又嘟囔。
秦水墨打個哈欠,說道:“小武,兩個時辰?jīng)]見你怎么變啰嗦啦,放心,你家夫人只有半條命的病秧子,不會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啦。你別再講話啊,我要休息一會。”
畫舫上,棘默連眼見寧府燈籠和秦水墨的小轎遠(yuǎn)去,身軀似乎凝固了,久久不動。
“夫人——”
“嗯?”秦水墨睜開睡眼朦朧的眼睛,“誰打擾人睡覺呀!”
“夫人,到王府了——”
秦水墨眼前出現(xiàn)一絲亮光,卻是轎簾被掀開,投進燈籠光亮。
秦水墨伸個懶腰,只得下了轎,揉眼一看,幾個來接的丫鬟婆子眼生的很,并不是自己猗蘭軒的人。
秦水墨身上困乏,卻也顧不得這些,四處看看卻是陌生的庭院。
“夫人,王爺在書齋相候?!币慌砸返钠抛诱f道。
“王爺?”秦水墨再揉揉眼,看看四周方才明白,這里大概就是尹南殤起居的綠竹館了,只得跟著婆子們一路前行。
風(fēng)此刻小了些,云卻依然未散。
綠竹館內(nèi)竹葉沙沙作響,就像下著穿林打葉的雨。
一座竹制小橋鄰水而建直通湖中的竹制小閣。到了橋邊,婆子們都止步,只剩了兩個掌燈仕女在前方引路。到了橋中間,掌燈仕女也垂手侍立兩旁,頷首示意秦水墨繼續(xù)前行。
秦水墨困得眼皮打架,心中暗暗埋怨不知這王爺發(fā)的什么瘋,如此好夜不去睡覺,在這涼颼颼的湖面上弄得哪門子風(fēng)雅。
閣內(nèi)燈光透過門上銀紅的“霞影紗”,投出一片氤氳光亮。
到了門口,秦水墨卻又生出莫名的忐忑,末了,咬咬牙,心一橫順手拉開了門。
湖面清風(fēng)順著門穿入,吹起雪白的帷幔,閣內(nèi)甚是寬敞,除了四壁有幾架書,就當(dāng)中置著個書案。案上銅雀燈燭火因風(fēng)跳躍,爐中焚著的蘇合香也隨風(fēng)飄散。
瞧那燭火搖曳,秦水墨忙伸手關(guān)門,卻又覺得此舉不妥,應(yīng)該門窗大開與那人清清朗朗面對才是。
她這里輾轉(zhuǎn)心思,那人卻伏在案上頭也未抬,只是手中的筆在仍在寫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