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王一眼瞥見南生身上的那套大紅襖,只見紅襖紅褲都是用上等的錦緞裁制而成。前胸后背繡著一個白胖的孩子騎在六牙大象上,寓意著吉祥安康,就連袖口褲腳都繡滿荷花靈芝寓意和合如意。
那孩子和大象針腳細(xì)密整齊,整幅圖如同活的一般,非是多年苦心鉆研繡工是達(dá)不到,即使是宮中制衣局里都匠人都未必有這樣的能人。
這一身大紅短襖將南生的肌膚襯托的如同粉雕玉琢一般??吹阶约旱暮⒆舆捱扪窖降某约簱鋪恚耐蹂樕下冻鰹槿四傅臏厝嵝σ?,起身幾步上前就將一身肉肉軟蠕可愛的孩子抱在了懷里。
“這刺繡做的很好!以前怎么不見府上有這樣的繡品!”弈王也起身逗弄著孩子,手指劃過南生的小臉如同觸及到柔軟的絲綢一般,弈王滿眼含笑語氣也多了幾分軟柔,“南生叫爹爹!”
“爹……”南生黑溜溜的眼睛一轉(zhuǎn),奶聲奶氣的喚了一聲哄得弈王夫婦連聲大笑。
“這繡品不是府上的繡娘做的。”弈王妃撫著孩子身上的繡樣,萬般的憐惜,“半月前去公主府路上碰到一個繡娘在賣繡樣,我見她繡的如意圖逼真之極,恰巧天氣轉(zhuǎn)涼南生正要做新襖就將這活計給了她。昨日才送來,果然繡樣新奇,繡工了得!”
“的確!”弈王也是贊嘆,轉(zhuǎn)首對弈王妃說道:“既是有這么好的繡娘不如就請到府上吧!以后王府里的一應(yīng)繡品就交于她做,工錢多一點(diǎn)也無妨!”
“她就住在城郊,很是好找,不用非要請到府上來吧!”
弈王輕輕一笑,修長長的手指輕點(diǎn)了一下妻子的額頭說道:“剛才不是說以后收斂鋒芒,示好太子嗎?太子妃臨盆在即,一副上好的繡品可做一份好禮!”
弈王妃嫣然一笑連生附和:“還是王爺周到!妾身馬上就派人去!”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就連陽光都格外眷戀這樣溫馨的午后,不多時陰云散去,一家人索性在院里玩鬧,直到南生終于抵擋不住倦意沉沉睡去才回房。
無論外界的紛擾如何,是街頭巷尾有聲有色的談?wù)撘埠茫€是弈王府隱晦的竊笑也好,對于南宮侯府來說,日子依舊是不急不緩如同流水般過著。
在這段時間里瑾瑜的傷很快也愈合,留了一背紫紅色的傷痕外筋骨并無異樣,半月就已經(jīng)完全可以自由活動。
只是這半月的時間里芊芊對瑾瑜的態(tài)度如同一杯溫水被放置在了冰天雪地里一般慢慢冷了下去甚至凍結(jié)成了冰。
除了睡覺迫不得已要回房幾乎都不和瑾瑜多說一句話,瑾瑜帶回來的發(fā)釵被扔在梳妝臺上后就再也沒有挪動過,蕓香要收進(jìn)匣子里卻又不肯,瑾瑜一直想著估計在是氣自己吧!
索性也乖覺了很多,就算是傷好了也沒有出南宮侯府一步,整天的關(guān)在房里翻著書,也不知道是真再看,還是假在看。有時候還要歪歪扭扭的寫好多字,就像一個繡花的大姑娘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南宮侯見得一頓打之后是服帖了很多,看著那樣子也燃起了希望,總算還有點(diǎn)救,但是看到芊芊對瑾瑜的冷漠,心里又著急,該不會女兒真的就這樣過一輩子吧!轉(zhuǎn)念一想要是女兒真跟他好了自己還是要急??!一來二去的想著心里矛盾的難受,索性也不去多想,由著兩人去吧!
侯府里知道芊芊和瑾瑜是假婚的不過兩人一個是南宮侯本人一個就是蕓香。本來芊芊想以瑾瑜有傷為借口重新分一間房出來,兩人分房而睡。可是蕓香卻提醒不妥,一時可以這樣做,那瑾瑜傷好后還得回來。
而且夫妻二人本該同甘共苦,丈夫受了重傷妻子卻不陪在一側(cè),于外人來看確實(shí)可疑。
如此一來芊芊只有作罷!
一轉(zhuǎn)眼深秋已過,就連如同火焰一般的楓葉都不在流連枝頭,南宮侯府里樹木一片凋敝,晨起晚間院落中的青石上都結(jié)了一層暗冰,天寒地凍讓人不想多走幾步。
這一日天色陰沉,寒風(fēng)蕭蕭,似是在醞釀著入冬以來的第一場的風(fēng)雪。
天氣寒冷加上父親還在朝中未歸,芊芊傳了晚膳進(jìn)房,兩人相對而坐卻是一席無言。晚膳剛畢天色就已經(jīng)暗了下來,蕓香率著眾人正一一上燈。
寒風(fēng),枯枝,陰郁的天最是傷人傷懷?;貞浧鹜率昵暗哪菆鰬K劇也是發(fā)生在冬夜,芊芊枯坐在燈下,手里拿著一本書卻始終沒有翻動一下。
指尖無意的在有些發(fā)黃的紙上劃過,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似是沉在心底多年的哀嘆。燭火搖晃,看的久了眼睛有些酸澀,恍惚之中又似見到了故人。
一陣寒風(fēng)逼進(jìn)房內(nèi),芊芊打了個冷戰(zhàn),終于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房間內(nèi)沉寂的如同海底的巨冰。
瑾瑜晚膳過后就不知道去了哪,就連蕓香上完燈后也退了下去,只有自己沉沉的呼吸一下一下伴隨著滴漏的聲音敲打著空氣。
揉了肉有些酸脹的眼睛,聽的房門“吱呀”一聲,抬頭見瑾瑜捧著一束干透了的蘆葦站在門口。
“冬天到了,園子里花都已經(jīng)沒了,梅花卻還沒有開,都還是花苞!”瑾瑜抖了抖手中的蘆葦,防止有散落的纖塵被帶進(jìn)房里,確認(rèn)已經(jīng)干凈了才走進(jìn)房送到芊芊面前說道:“送給你的!”
這一瞬間芊芊只覺的周身的血都像是被門口灌進(jìn)房的冷風(fēng)給凝固了,冰凌的刺痛從心底開始蔓延到全身,痛的她禁不住輕呼了一口氣,腳下幾乎站不穩(wěn),手里的書也“啪”的一聲掉在猩紅的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震的自己的頭腦都是一片暈眩。
“拿出去!我不要!”芊芊扶著桌子,指尖一片膩滑,極力的平和自己的心緒,“以后不準(zhǔn)你拿這個來!”
'“蕓香說你最喜歡蘆葦!”瑾瑜面露窘色,手中的蘆花慘白如雪,“你喜歡房里供著一些花,最近花都謝了所以,我就……”話還未說完,芊芊眼里精亮一片,瑾瑜仔細(xì)一看才見芊芊的眼里早已經(jīng)蓄滿了淚水,一眨眼,眼淚如同明珠一般顆顆墜落。
瑾瑜長長的嘆息一聲,只好將蘆花放在桌上,那桌子是上好的梨花木桌,鋪著猩紅的錦絨桌布,因?yàn)橛昧μJ花飄落如同白雪一般覆在上面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