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賭來的徒弟
孟之經(jīng)與張言像個局外人,還過禮后,遛遛達達地走了過去,直到屋門前,在一張小桌前坐了下來,端起瓷碗喝水,眼睛瞧著院子里的四人。
“哈哈哈,公輸公子,”嚴實從后追來,先是爆出一陣大笑,而后像活了過來的彌勒佛,擺動略顯肥碩的身子跟隨在公輸念槐身后。
“公輸公子把押注作甚,那是公輸公子的事情,元直不敢妄加揣測。但元直無一時或忘,您這個先生元直是跟定了,至于您收不收元直作徒弟,那也是您的事情,元直心向往之而非強求,言出必遂罷了?!?p> 喲!光棍啊!
公輸念槐扭回頭看了嚴實一眼,“徒弟是這么好當?shù)膯???p> “元直明白。一則盡心完成先生交托的責(zé)任,二則待元直籌辦拜師大禮后,再請先生上坐?!?p> 公輸念槐點點頭,“嚴作頭,那就先如此吧。來,今天讓張大哥請來三位,有一事相托?!?p> “先生請!”嚴實搶前一步,伸手延請,朝呆立在甬路邊上的李珍王貴施了個眼色。
兩人哦了一聲,如同冬眠過來的熊大熊二傍在公輸念槐兩邊,朝屋門處走去。
“哈哈,嚴作頭,這兩位哥哥,不必這么夸張吧?!惫斈罨弊炖镎f著,心里比蜜還甜,這種前呼后擁的感覺太棒了。
“嘿嘿,”這可苦了李珍與王貴,嚴作頭成了公輸念槐的準徒弟,自己是啥?
這個公輸公子口呼兩人為哥哥,這輩份怎么算?難不成改口叫公輸念槐為叔叔?要是受了哥哥的稱呼,嚴作頭豈不成了自己的侄子?嚴作頭敢叫,自己敢答應(yīng)嗎?
嚴實似乎最沒心理壓力,在前面引路,動作自然,表情到位,若不是年齡原因,任誰也可看出他對公輸念槐的尊敬。
張言早準備好了坐具,讓公輸念槐上首坐了,下面依次坐了嚴實與李珍。另一側(cè)坐了孟之經(jīng)張言與王貴。
不管咋說,嚴實三人為客,端茶倒水的活就落在張言頭上了。
“孟公子,元直視公輸公子為師,還望您多多提攜后進?!眹缹嵏糁咀莱现?jīng)拱了拱手,笑容滿面,神態(tài)甚恭。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還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孟之經(jīng)自也不會失了禮數(shù),讓人輕看了去。也拱手還禮,口稱豈敢。
“嗨,坐在桌上,都不是外人了。客套話少說一些,有利于工作?!惫斈罨睌r住要站起來的李珍王貴兩人,弄得兩人站立都不是,有些小尷尬。
“呵呵,李大哥王大哥,人在江湖,各論各的。嚴作頭稱小弟為先生,那是嚴作頭的事,與兩位無關(guān),兩人不必拘禮。”
公輸念槐得把箍在李珍與王貴頭上的緊箍咒先撤了,如此拘謹下去,還怎么做活呀。
“呵呵,先生說得極是,放松,啊,都放松。”嚴實屬猴的,順著桿子爬得嗖嗖的。
“念槐請三位過來,是想送三位好大的一場富貴?!泵现?jīng)輕輕敲了敲桌子,從身份上來說,孟之經(jīng)最為尊貴,又是在他的家里,話語權(quán)自然旁落不了。充當起了召集人的身份。
“噢!”李珍與王貴眼神里爆起了一縷精光,對視了一眼,屁股上開始長出釘子來,坐不穩(wěn)當了。
“孟公子體恤我們?nèi)齻€,說送一場富貴決計是假不了的。吃不吃得下,還要看我們的手藝與肚量了。孟公子請示下,我們?nèi)俗圆粫钾摿藘晌还拥钠谕?。”嚴實再朝孟之?jīng)拱拱手,眼角余梢都沒瞧李珍與王貴兩人,臉上掛著一股莊重嚴肅的表情。
“念槐,跟三位講講吧。”孟之經(jīng)開場白講過,就把后面的事情撩給公輸念槐了。
“牛大哥,你的活計做得了嗎?”公輸念槐扭頭朝當門神的牛犇說道。
“噢,小的這就去做?!迸哪樢患t,手腳有些痙攣,當著外人的面,臉上有些掛不住。
“先生,元直可否援手一二?”嚴實瞧了牛犇一眼,雖不知公輸念槐讓牛犇做了什么,但也大概猜了個八九。一個大匠會讓人去搟面條嗎?
大匠安排的活計,顯然讓一個兵哥哥去做,應(yīng)該不是最佳的人選。那么自己與兩位手下就是不二人選了?,F(xiàn)在公輸念槐問起來,自己這個準徒弟當然要當仁不讓,有事弟子服其勞嘛。
“也好。”公輸念槐也不矯情,瞅了嚴實一眼,輕輕點點頭。
“元直,這就去。”
“嚴作頭,你坐下,念槐有話跟你說?!睂γ娴拿现?jīng)把嚴實攔了下來。
“那,小的去?!崩钫渑c王貴再沒眼力勁兒,這點小門道還是能看出來的。兩人起身離坐,朝三人拱拱手。
“好吧,你們兩位隨這位牛大哥去,一切聽牛大哥的?!眹缹嵆钫渑c王貴揮揮手。
牛犇步下臺階,領(lǐng)著李珍與王貴朝前院去了。
嚴實瞇著眼瞧著牛犇領(lǐng)著兩人去了,指了指對面的馬扎,朝張言說道,“張兄弟,快來坐。這些小事兒由我來做。”
張言提著一把大鐵壺,正往里灌水,聽到嚴實的聲音,扭回頭看去,眼神里的疑惑一閃即逝,大概還不習(xí)慣嚴實做了公輸念槐的徒弟這個突變。
張言笑笑道,“嚴作頭,您與公輸公子如何,不關(guān)張言的事兒,您是公輸公子請來的,小的作些茶役,也是應(yīng)當?shù)?。?p> “嚴實啊,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即可,想收買張大哥給你說項,也得先過了我這關(guān)再說?!惫斈罨陛p輕地敲了敲桌子,示意嚴實莫要走偏了心。
“先生教訓(xùn)得是?!眹缹崝咳莨笆值?,“請先生賜教?!?p> 公輸念槐一攤手,“這還怎么做事?嚴作頭,再這樣拘手拘腳的,小子就掃地出門了?!?p> “呵呵,是是。”嚴實低眉順目,做實了徒弟的本分。
“嗨,念槐啊,我都看到了,嚴作頭是出于真心啊,你就別難為他了。他想如何,由得他去,只是不誤了活計就行?!泵现?jīng)在一旁瞧著有趣,開口戲謔道。
“好吧。嗨,本以為收個徒弟玩玩,很有趣,現(xiàn)在看來,嘿嘿,”
“先生,莫非先生有龍陽之,那個,啊”嚴實遽然色變,身子側(cè)向一邊,兩眼像看到鬼一樣瞧著公輸念槐。
“噗---”孟之經(jīng)把嘴中的水,長龍般射了出去,也幸虧他扭頭及時,沒噴到對面去。
“哈哈哈,”孟之經(jīng)狂笑著,以手指著公輸念槐,“你小子,讓你胡說八道,這次有得你解說了。哈哈,不過,嚴作頭,某可沒有那癖好?!?p> 孟之經(jīng)一手撐地,笑得眼淚都下來了。
“嘿嘿,可能元直誤會先生了,告罪,告罪?!眹缹嵰贿呌樣樞χ?,一邊給孟之經(jīng)續(xù)水,
“元直還想呢,先生怎么不找個年輕些兒的作徒弟呢,該打,不該曲解了先生的意思?!?p> 公輸念槐被驚得目瞪口呆,這宋人怎么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想,這也可以拿出來逗樂子?
“咳,是小子說漏嘴了。”
“咣當?!眹缹嵅钚﹥喊阉畨厝恿耍抖兜恼f道,“先生,難道是真的?”
“呸!什么真不真的?此事休也再提起!”公輸念槐惡狠狠地瞪了嚴實一眼,這人怎么總往那上邊想啊。這事是能想的嗎,得去做。
“嗯,嚴作頭,你們作坊能做鑄件嗎?”公輸念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故作深沉地問道。
嚴實微一皺眉,瞬間恢復(fù)原狀,小心地說道,“回稟先生,元直所在作坊籌建于四年前,是為修補戰(zhàn)損弓弩的。鑄件嘛,也只是做些弩機之類的。不知先生想讓元直鑄些什么?”
“鐵鑄還是銅鑄?”
“銅鑄!”
“噢!”公輸念槐想了想,冶銅業(yè)起源較早,工藝成熟,鑄一根迫擊炮管應(yīng)該不成問題。只是重量會重上一些。而且弓弩上的銅弩機其復(fù)雜程度不亞于炮管。
公輸念槐沒見過三弓八牛弩,不清楚弩機的大小,想來也小不了。
“嚴作頭,鐵鑄可做過?”公輸念槐沉吟片刻,還是想從鐵鑄上入手。
“鐵鑄亦可。只是,”嚴實想了想,“先生,要鑄何物,不妨說與元直,元直也可斟酌一二?!?p> “嗯,也好。張大哥,取些紙來,呵呵,孟兄,筆呢?!币幌肫鸸P來,公輸念槐就想樂。孟之經(jīng)拿走的簽字筆,他沒用上幾次,反而成了自己的書僮。
很快,張言取來紙,嚴實把桌子上的茶碗鐵壺收拾妥當,兩人把紙鋪在桌子上。
公輸念槐有了上次作圖的預(yù)演,這次再作就輕松了。只是在單位上還是犯難。
上次畫圖只是讓三位大佬有個直觀的認識,現(xiàn)在是要按圖索驥,直接當制作圖紙來制作實物的,這尺寸上就不能馬虎了。
“這尺寸?”公輸念槐畫出一個輪廓,就擲筆于桌上,輕嘆一聲,頹然不語。
“先生,尺寸有何不妥?”嚴實瞧著白紙上的圖樣,一臉懵逼。又聽公輸念槐說起尺寸,以為只是草樣,尺寸還未確定下來,誰能料到公輸念槐是在苦惱古今長度單位的不統(tǒng)一,給他選定計量單位帶來了困擾。
自己了解后世的單位標準,不知宋時的;而這些人了解宋時的,不懂后世的。如何統(tǒng)一,怎樣跟這些人談統(tǒng)一尺度標準的問題,就是當下最緊迫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