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明月天狗兩相忘
“哎喲!念槐,你手輕些兒,想捏死你方叔呀。”方瓊不算豐腴的身體一陣抖顫。
“呵呵,對不起啊,方叔。小侄正思考您的世紀之問,是星星缺一塊呢,還是咱們的千里鏡有問題?”
“千里鏡有問題?”方瓊扭動脖子回頭盯著公輸念槐,“哼,方老子找他去,還自夸磨鏡手藝天下無二呢,我,呸?!?p> “唉,別,方叔,要是這星星就是缺一塊呢?”公輸念槐趕緊安撫住方瓊,鏡片磨的很精致,曲度弧度也很到位,可別冤枉了他人。
只是星星缺一塊這個問題,還真是個大問題。要是不了解星星都是圓的,而且都圍繞著一個大的星體旋轉(zhuǎn)不休,很多問題就講不清楚,也無從講起。
你跟宋代的人講我們站的這塊大地是一個圓球,而且還繞著太陽旋轉(zhuǎn),并且太陽還帶著地球、金星、火星等星星又繞著銀河系轉(zhuǎn),宋人不打死你誣你個妖言惑眾就算相當克制與客氣了。
方瓊看到的星星缺了一塊,只是被別的星星遮擋了,正如月亮的陰晴圓缺一樣。
可是宋人不清楚,方瓊更不明白了。
這一點把方瓊從小建立起來的宇宙觀給顛覆了。要想重建一個宇宙觀,就得先把地球是圓的,繞太陽旋轉(zhuǎn)這個最基本的知識給補上。
對妞妞石頭這樣大的孩子沒問題,白紙嘛。想怎么寫畫都可以。像方瓊這張已經(jīng)被涂滿看不清本色的紙,還如何寫畫上醒目的符號呢?
“那,為什么星星會缺一塊呢?”方瓊扭回頭去,喃喃自語,忽又轉(zhuǎn)回頭來,兩眼冒著星星,“念槐,是不是天上到處有天狗,把星星給咬掉了一塊?”
“呃---”公輸念槐翻著白眼,這想像力太逆天了吧,這得多大的天狗,而且這只天狗是站在哪里吃掉的星星的呢?
“念槐,天狗吃太陽這事你聽說過吧,這太陽也怪,被吃掉了,很快又長全乎了。天亮后,方叔看看太陽,是不是上面還留著狗牙印?!?p> “??!別,方叔,這千里鏡看什么都成,就是不能看太陽。”公輸念槐也不給方瓊捏肩了,從背后繞到前面來,跟方瓊面對面蹲著,
“方叔,這太陽不僅您不能用鏡子看,就是別人也要禁止,會亮瞎眼睛的,可不是弄著玩的?!?p> “那,那怎么知道天狗咬太陽是是從哪里下的口?”方瓊現(xiàn)在就是一個孩子,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杠頭樣兒。
“嗨,方叔,哪里有天狗呀。那都是以訛傳訛,是騙人的?!惫斈罨弊ザ鷵先?,一時不知說啥了。
要不說事物都是兩方面呢,你打開了一扇窗,看到的不必定是美景良辰,也可能是一地雞毛,當然也有可能看到了另一扇窗戶。
現(xiàn)在公輸念槐就面臨著替方瓊這些宋人打開另一扇窗戶的責任。
“咋?天狗食日還有假?你看,”方瓊一跳,站了起來,手指著他用望遠鏡看過的星星,憤憤地說道,“我親眼所見,這,這顆星星就是少了一塊,你說,它是怎么少的?”
“嘿,”公輸念槐苦笑,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這不像配制火藥,我說我的配方威力大,你說你的配方威力大。好,各按配方配制出來,當場試一試,威力大小一目了然。
可這不成啊。光地球是圓的,就能把人繞暈了。
“方叔,小侄說咱們站立的這片大地是一個圓球,您信嗎?”公輸念槐緩緩站起來,咧著嘴,像含著一個苦瓜。
“啥?圓的?你說我們站在圓球上?”方瓊左右看了看,一片平野深進到幽黑里,分明是平的嘛,怎么會是圓球。
“念槐,有何依據(jù)?”公輸念槐身后傳來孟珙的聲音。
“孟叔,您來評評--”公輸念槐回頭一看,孟珙正離開望遠鏡,朝這里走來,顯然兩人的對話孟珙聽到了。
孟之經(jīng)站在望遠鏡前,朝他們看來,眼神里也忽閃著困惑。
“念槐,為何我們的大地是個圓球?!泵乡铍p手負后,仰首視天,又輕輕吟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p> 公輸念槐沒有投入到孟珙的情緒里,只感到今晚上玩的有些過了。人在晚上容易變成哲學家??纯疵乡睿粋€百戰(zhàn)將軍,在中華戰(zhàn)史上占據(jù)一個顯著位置的人物,也開始探討月亮的起源了。
要是因為自己,而改變了孟珙的人生規(guī)跡,公輸念槐認為那就是自己穿越失敗的征兆。
穿越者有化腐朽為神奇的異能,能把一個碌碌無為的傻小子打造成一個激蕩風云的梟雄人物,才不枉穿越一次。若是自己弄反了,太傷自尊了,哪會有這么操蛋的穿越呀!
“明月幾時有?念槐,這些星星離我們多遠,它們的光到達我們需時多少,我們看到的是星星本身還是它們發(fā)出來的光?”
公輸念槐頭皮一陣陣發(fā)麻,這尼瑪?shù)恼嫱鎵牧?。孟珙開始思索光速啦,下一步是否要質(zhì)疑月亮上的桂花樹了?這可是方瓊念念不忘的呀。
“念槐,北斗七星一年四季的位置也不固定,是誰在走?是我們所處的大地,還是北斗七星?為何會年年循環(huán)往復,而不是遠離或者消失呢?”
“嗯,咳,咳,”公輸念槐被孟珙的話擊打得連連潰退,尼瑪?shù)模豢茖W啊。在后世里就沒人問過這么傻冒帶冒煙的問題。你一個宋人,還是一個注定了要光耀千古的大人物,發(fā)的哪門子宇宙探索的瘋嘛。這不是逼死人的節(jié)奏嗎。
“這么說,念槐也不知嘍?”孟珙憑風挺立,仰首視天。公輸念槐暗自腹誹,孟珙此時要是站在高高的山巔之上,身邊再長出棵不老青松出來,就更應景了。
“不,小侄,”
“這么說,念槐是了解的嘍,”
“噢,不,是,嗯,”公輸念槐都蛻化成呀呀學語的狀態(tài)了。承認吧,就得準備無數(shù)桶口水潤嗓子,說個三天三夜?沒有個三百個日夜都不夠用的。
“知還是不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知與不知,實話實說,沒人會怪罪于你?!泵乡钛劬Χ紱]看過公輸念槐一眼,嘴里卻步步緊逼。
“我,我,嗯,我要辦大學?!惫斈罨鼻мD(zhuǎn)百折下,憋出了一句話。
“辦大學?”孟珙終于動了,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盯著公輸念槐,“辦大學未嘗不可,只是,念槐你想教授什么,這些知識,難不成你也知曉?”孟珙抬起胳膊,伸出手指高高地指了指天。
“呵呵,孟叔,方叔,你們不逼小侄如何?這樣我們的睡夢里永遠有糖吃。”公輸念槐真是憷了孟珙。
方瓊還只是停留在天狗的層次上,孟珙就不同了。直接上升到哲學的高度,現(xiàn)在把蘇東坡的明月幾時有都搬出來了,誰能保證下一刻他不會把屈原的天問也祭出來?
“孟叔,方叔,就憑小侄的制藥,千里鏡,飛傘、還有火藥與三人炮,夠不夠格辦所大學?”公輸念槐也不再矜持了,你們想問天,我就先問地,視線得轉(zhuǎn)移,否則今晚上休想睡安穩(wěn)覺了。那邊還有一個更年輕的孟之經(jīng)還沒過來呢。
孟珙盯著公輸念槐,一言不發(fā)。公輸念槐也不示弱,直視著孟珙,兩人就斗起了眼。
“你與清遠先回去吧。千里鏡就留在這里?!泵乡钷D(zhuǎn)身走向獨輪車,推起車子就走,孟之經(jīng)扎撒著手,想向前幫老爹推車,被孟珙一個眼神就逼了回來。
方瓊朝兩人看了一眼,鼻孔里哼了一聲,然后背著雙手,邁著方步,腦袋挺著,下巴頜比額頭還高,跟在推車的孟珙身后,亦步亦趨地去了。
“孟兄啊,不該晚上讓他們看?!惫斈罨鼻浦鴥扇藳]入院子里的暗影里,長吁出一口氣。
“唉,咱們也回去吧。念槐,我爹沒事吧?”孟之經(jīng)率先走向了回家的路。
“孟叔要是有事,那天狗就真的能把星星吃掉?!惫斈罨焙俸僖恍?,像孟珙這樣的歷史大伽,神經(jīng)的強韌與意志的不屈,非是一般人所能比擬的。成功非是僥幸,青史留名,更不靠投機。
“念槐你是說天狗真的沒有?”孟之經(jīng)也開始懵圈,估計現(xiàn)在滿腦子里都是晃動的星星。
“我倒是想養(yǎng)一條天狗,孟兄,你想啊,天狗都能把星星啃掉一塊,那些金人蒙古人夠它塞牙縫的嗎?”
公輸念槐斜睨了身旁的孟之經(jīng)一眼,這小子怪不得比不過他老爹,就瞧他對天狗的態(tài)度也就與方瓊一個檔次。
“噢,是這理。不過,天狗是吃星星的,你就是養(yǎng)了,也找不到星星喂它呀?!泵现?jīng)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兩眼望著遠方,一副神往的樣子。
“嗨,孟兄啊,咱們還是不談天狗了吧,我發(fā)現(xiàn)前面巷子口有只地上的狗想偷襲我倆?!惫斈罨敝噶酥盖斑叺囊惶幭镒?,提醒著孟之經(jīng)。
“它敢,在哪里?”孟之經(jīng)朝前面瞅了一眼,彎腰去撿石頭。公輸念槐還真沒誑孟之經(jīng),就在孟之經(jīng)彎腰撿石頭的功夫,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漸行漸遠,直至消逝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