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雪妃(3)
“現(xiàn)在輪到你可以說了?!辟康胤砰_穆如雪的脖子,芷沅彈了彈衣袖,退開兩步,掃了眼還在戰(zhàn)得激烈的二人,她淡聲道:“住手?!?p> 言罷,穆柳瞅準(zhǔn)一個時機(jī),退至芷沅身邊,左右端詳,見她無事,方才放心。
“可還好?”穆柳的發(fā)髻在打斗中已經(jīng)松散,芷沅見此,不由關(guān)心問她。
“嗯,奴婢無事?!蹦铝p點頭,又看向失魂落魄的穆如雪,眼中閃過擔(dān)憂。
芷沅也無聲看向穆如雪,清澈的琉璃漸漸轉(zhuǎn)深,穆如雪不經(jīng)意抬眼望見,心跳驟停,連忙撇頭不看她,過了好半晌,方才定下神。
“你想做什么?”穆如雪猶自帶了點兒顫音問她,她很不想如此失了氣勢,但方才突然間任人宰割的沖擊還是在她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我說了,只要你不要自作聰明地拿穆家百年名聲去做賭,隨你做什么?!?p> 芷沅輕扯嘴角,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卻透出強(qiáng)大自信。她此次會應(yīng)了穆如雪,入宮一趟,不為其他,就是為了警告她來著。
她可以放手讓穆如雪在這后宮中死勁兒地作,甚至因為想看公山慎倒霉,穆如雪作得越厲害,她便越開心,但這所有前提皆是她不允許她陷穆家于險境之中。
穆如雪冷笑一聲,回頭看她,見芷沅也轉(zhuǎn)眼過來,她又忙撇開眼,語氣嘲諷,道:“既然你知道本妃在這宮里的一切動作,那想必你也知道本妃接下來要做什么了?!?p> “這樣——也無所謂?”穆如雪轉(zhuǎn)身回去坐好,視線錯開,依然避免與芷沅對視。
芷沅瞧著她,眼神玩味,笑意盈盈,道:“自然是無所謂的,年宴時你盡管按你的計劃來,至于我要如何入坑,這就不是你能管的了?!?p> 沉默良久,穆如雪突然下定決心,抬眼直視芷沅,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認(rèn)真問:“為什么?明知道我不安好心,為什么現(xiàn)在不殺了我?”
這時,穆如雪連自稱都忘了,她仿佛真的難以理解芷沅的種種作為,她們倆人不是應(yīng)該不死不休的么?可是為什么面對自己種種置其于死地的算計,她還能留有一線余地呢?
穆如雪不認(rèn)為芷沅是一個毫無原則的善人,相反,與芷沅斗了這么久,雖然她沒有討了多少好,但最起碼也還算讓她摸清芷沅的一二脾性,她深知,按照芷沅睚眥必報的性子不可能會對她寬容。
可是,現(xiàn)在芷沅卻在明知自己對她不懷好意的情況下,還縱容自己,穆如雪即使再不愿承認(rèn),也不得不說自己在這一刻因為芷沅這似是而非的舉動,而十分不安了。
聞言,芷沅眉頭微皺,似是十分不解,歪頭反問:“我為什么要殺了你呢?”
穆如雪被她一噎,胸中郁結(jié),這話問得是想讓她怎么答?
自己和她不是早就屬于敵對的人了么?自己時刻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不該也是與自己同樣想法的嗎?
“你活著比你死了用處更大。”似是看出穆如雪的疑惑,芷沅想了想,真誠地補充道:“所以,你不用妄自菲薄?!?p> 誰妄自菲薄了?!
穆如雪一口氣悶在心里,剛想反駁幾句,又聽她繼續(xù)說:“我既然當(dāng)初選擇推你進(jìn)宮,看中的就是你這個人的心性與能力,雖然我們二人一直不對付,但是,這并不妨礙我培養(yǎng)你?!?p> “培養(yǎng)我?你把我當(dāng)棋子,亦或是能殺人的刀?”在交談中,穆如雪這會兒也徹底緩過氣兒來了,她冷笑,目露寒意。
“你當(dāng)真以為本妃這顆棋子,這把刀是這么好培養(yǎng)的么?你就不擔(dān)心有一天,本妃會讓你整盤棋局翻天覆地,傷人傷己么?”
“我既然敢選擇你,那就必定有把握控制你?!?p> 對于穆如雪的諷刺,芷沅也不在意,她信步朝她走去,旁邊的穆柳蹙眉,有些擔(dān)憂地看了眼上座的穆如雪,又望向芷沅,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阻止她的腳步。
“這種大話說出來,你也不怕閃了舌頭?!笨匆娝^來,穆如雪的心里不自覺地一跳,嘴上卻繼續(xù)不斷嘲諷,冷哼道。
“當(dāng)下舜華,依然是公山氏做主,你又以為你憑什么能控制我,你要知道,雖然是你推本妃上位,但是,現(xiàn)在本妃貴為四妃之一,本妃想如何做,你以為你真的可以那么容易控制我么?”
是的,談到現(xiàn)在,穆如雪對芷沅方才所說的沒有一點兒懷疑,毫無緣由地就相信芷沅沒有騙她。她相信自己有今日的一切離不開芷沅的插手,也相信她會入宮坐在四妃之一的位置上,芷沅功不可沒。
原本,她想自己應(yīng)該極盡生氣、憤怒,甚至恨不得將她拆了喂狗的,就像方才那般,她在見到芷沅那種隨意的態(tài)度和表情時,就生了濃烈的憤嫉妒與憎惡,毫不猶豫地下了死手。
可是,現(xiàn)在,她雖然在質(zhì)問,在以她可笑的驕傲姿態(tài)不顧一切地嘲諷,然而,她還是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與剛才的自己不一樣了,哪里不一樣了呢?
她也說不上來,只是,她卻再也生不起殺了眼前人的想法罷了。
“這些,不是你該管的,我自然沒有必要讓你知道了?!弊叩剿媲埃沏鋬A身向前,纖細(xì)的手指蹭了蹭穆如雪的側(cè)臉,眼眸彎彎。
她說:“只要你不要試圖挑戰(zhàn)我的底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會縱容你,懂?”
臉上觸感鮮明,微癢的感覺只透過那淺淺肌膚慢慢傳達(dá)至心底,似有不同滋味兒,還不待她細(xì)品,那人的指尖已經(jīng)收回,她抬頭怔怔仰視眼前這個少女,殿內(nèi)昏暗,然而,少女的輪廓卻那樣清晰地呈現(xiàn)在她眼中,仿佛鍍了一層暖暖的金光。
“我——”穆如雪指尖微動,無意識地抬手,似想要觸碰她從不曾擁有的光芒,只是,當(dāng)她觸碰到芷沅清澈的眼神時,她驟然回神,放下手,垂眸,臉頰微紅。
“照你的計劃,今日你讓我過來,應(yīng)該是要留我在宮里直接待到年宴的,叫你宮里的丫鬟備好房間吧,我累了,這會兒就先過去歇息了?!?p> 芷沅瞧了她一眼,也不管她如何想,只吩咐了一句,便提步往外走。
“等等——”
穆柳走在前面,開了門,正待芷沅即將出去時,穆如雪突然出聲阻止,芷沅詫異回頭,只見她已經(jīng)恢復(fù)常態(tài),然后,道了一句,“懂。”
眉梢一挑,恍然意識到她是在回答自己剛才隨口說的話,芷沅彎唇,痞意頓現(xiàn),也不再說什么,便邁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