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鐵
流言的傳播速度總是比人想象得還要快上那么幾分。
經(jīng)過一夜的發(fā)酵,黃家老爺‘吃人’的事已經(jīng)有了十多個版本,并且還在迅速的增加著。
“黃老爺吃人的事你們聽說了沒有?哎喲,那丫鬟可憐得啊,被黃老爺活生生咬死……”
“聽說黃老爺在家將一個丫鬟一口一口的吃了……”
“黃老爺最愛吃十三四歲的少女,喜歡用刀將少女腿上的肉一層層片下來,蘸著香料生吃……”
“那個黃老爺平時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聽說他是惡鬼投身,隱藏在人間……”
“什么啊,是惡鬼附身,這些年他做得缺德事太多了,那些被他害過的人聚集了怨靈,來找他的麻煩哩!”
“前些年也沒聽見出什么事啊,怎么說吃人就吃人了……”
在大招前期,出現(xiàn)這種事情,雖說具有太多虛假,但仍舊讓人津津樂道。
另外一邊,隨著綠柳這些天的宣揚,不少人也勉強記住了有一個可以聚靈改運的術士,只是不清楚是個什么人。
偶爾也會有人上前來問上幾句。
“揚州五門招人的次數(shù)很多,每年有季招、月招、大招,一般在這些時間點之前,鬼市的生意是最好的……”
那愿意成為韋沅小廝的少年名叫云峰,因為常年和揚州的三教九流混在一起,所以對揚州很多地下的事情也很熟悉。
在得知韋沅是個術士后,云峰就推薦韋沅到鬼市逛逛。
揚州買賣各種術書符咒的地方特別多,一般在商鋪明碼標價,或者類似韋沅那天看見的在街道兩旁叫賣的,叫做明市。
一些臨時聚起來的明市,大都是一些江湖閑人賣著一些胡亂編造的東西。
在一些拍賣行或者大型商鋪里,也有許多很不錯的寶貝,功能效果解釋俱全,自然價格不菲。
鬼市相比起明市,有著賭博的成分在里面,里面有許多你沒見過也沒聽過的東西,賣家可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進入鬼市,一切都看眼力了。
據(jù)說起初鬼市并不是叫這個名兒,也沒有一個具體的名字。
以前,鬼市夜幕開市,日出閉市,每個進入鬼市的術士必須戴著各種各樣的臉譜。
燭光昏暗的鬼市,四處游走著戴著惡鬼臉譜的術士,乍一看去,如同陰曹地府,鬼怪滿地,漸漸的,后人便將這種交易的集市叫做鬼市。
現(xiàn)在鬼市的許多規(guī)矩都在慢慢的消散,除了可以撿漏之外,其他已經(jīng)和明市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三大鬼市更是已經(jīng)和明市集合在了一起,加入了其他各種新興的買賣,形成了三個新的交易市場,但大家還是習慣稱其為鬼市。
云峰帶韋沅來的地方,是陳家地。
陳家地占地面積極廣,里面幾千家商鋪和數(shù)十家拍賣行,還有數(shù)以萬計的大概只有兩平米的外攤。
撿漏一般就是要在這種外攤上進行。
“陳家地里面的商鋪是三大鬼市最多的,有人說揚州城中城,說得就是這陳家地。”
云峰邊走邊給韋沅介紹:“在陳家地里面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只要你有錢,在這里面什么都能買到?!?p> “周家灣和王家巷也各有各的特色。周家灣閑散物品很少,大多都是比較值錢的東西,沒有粗制濫造的。店鋪也只有幾百家,外攤更是只有寥寥數(shù)十家……”
“王家巷的術書是最多的,十家鋪子里有五家半是賣術書的?!?p> 陳家地分為三層,外攤在最外面,中間是一些普通商鋪客棧,最里層則是超大型商鋪和幾家頗為有名的拍賣行。
比起外面叫賣聲不斷的嘈雜,陳家地的外攤顯得安靜得多,攤主大都坐在一起閑聊,看到買家后也不會太過熱情,愛答不理的。
“我的天哪……”
韋沅看著陳家地里層上空密集的各類氣運,忍不住喃喃道。也不知道那是多少法器聚集在一起,才產(chǎn)生如此龐大的氣運圈。
“真是囊中羞澀啊,看來得趕緊找?guī)讉€賺錢的法子……”
韋沅站在一旁看著一個瘦高個攤主和賣家談生意,一個小小的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的東西,竟然就要四百兩銀子,嚇得韋沅小心臟一顫一顫的。
現(xiàn)在她全部身家加起來也沒有四百兩銀子啊。
難得感慨自己窮困的韋沅四處環(huán)視了一周,這些攤主大都賣的都是符咒玉佩狀的法器,其他東西倒是很少見。
韋沅的眼神被一個攤位吸引。
那上面不同于其他攤位大多都是術書符咒玉佩,那上面沒有符咒和術書,有木制的簪子,有鑲玉的金鐲,更有其他各種造型的筆筒或擺件。
那更像是一個賣古玩的小攤。
韋沅從攤位上拿起一支細長的木簪,簪頭刻成云狀,簡單大方。
那木簪應該是用極細的砂打磨過,所以顏色極為絢麗,表層涂了蜜。
真正吸引韋沅注意的是,這木簪周圍若有若無的環(huán)繞著一層黃色的福氣,應該是被人養(yǎng)過或者就是長時間被福重之人佩戴。
一般來說,養(yǎng)出這種程度的法器并不難,只需要布置一個聚運陣,養(yǎng)上十天半月也就成了。
見韋沅拿起木簪,那面容普通的攤主微微抬頭。
若是綠柳在這兒必定能認出,這就是那個在集市問話的男人。
“這個怎么賣?”
韋沅將簪子在攤主面前移了移。
“八百兩?!?p> “我要了!”
攤主話音剛落,韋沅旁邊突然冒出一個倉促的聲音。
一個身穿靛藍蜀錦的男人匆匆走上來,笑瞇瞇的看著那攤主:“沈老板,許久不見,沒想到你今兒竟然擺攤了!”
中年攤主并不接話,而是將目光落在了韋沅身上,似在詢問她是否要買。
穿蜀錦的男人眉頭微微皺了皺,糾結(jié)一會兒仍舊開口了:“小娘子,這木簪于我家夫人有大用!還望割愛……”
韋沅又細看了那木簪一眼,輕輕的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看了那男人一眼,便放下了,示意自己放棄。
她本就沒有買下的心思,現(xiàn)在用來換個人情又何妨。
韋沅面色如常,心里面卻是震驚不已。
這么一個只需花一點功夫便制成的小法器,竟然能賣到如此的價格!
看來她對這個時代的理解還是有些出入。
老頭曾經(jīng)說過,當你有一個技能走在時代的前端時,你就不用擔心生存的問題了。
男人見韋沅放棄了那木簪,微微的松了口氣,沖著韋沅拱了拱手:“多謝小娘子相讓!這攤位上其他東西任小娘子挑選,算是我給你的賠禮?!?p> “那我就多謝先生好意了?!?p> 韋沅也不客氣,雖說這攤位上很多擺件看上去都頗有韻味。
“若是這兒找不到喜歡的,其他攤位上的也可,娘子一會兒也可去陳家百寶閣看看,三樓以下的東西我都是可以做主的?!?p> 男人的意思很明確,一方面表示不會白占便宜,另一方面也暗示韋沅,去百寶閣挑選的時候只可選三樓之內(nèi)的。
“沈老板,今兒還有點事,便不敘嘮了,等哪天有時間,我請你去醉仙樓喝酒!”
那攤主微微頜首。
男人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吩咐了一個仆人幾句,留下其等韋沅挑選,自個兒極快的離去了。
韋沅細細的一件一件看過那些鐲子戒指,其中還有一個印章,上面隱隱藏著幾絲紅色的喜氣。
韋沅仔細辨別了一番,發(fā)現(xiàn)那喜氣是由印章里殘留的印泥散出,印章本身實際沒有什么功效。
只是在這攤位上,沒有出現(xiàn)印泥的痕跡。
韋沅將其當回遠處,正準備離開這攤位的時候,眼神不小心落在了印章旁邊的一個擺件上面。
那擺件漆黑一團,好像是由黑鐵制成,形狀奇怪,一頭大一頭小,完全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
表面坑坑洼洼,毫無光澤,許多地方銹跡斑斑……
只一眼,韋沅就挪不開目光。
這東西韋沅覺得有些眼熟。
小時候調(diào)皮,總喜歡將老頭那些法器藏起來,看老頭找尋的模樣。
可惜老頭每次都能輕而易舉將韋沅藏起來的東西找到。
記憶中老頭有一個類似天平的東西,左邊是一個白玉雕成的白象,右邊也是空的托盤。
那是幾乎每個有所小成的相師都必備的東西。
老頭也給韋沅準備了一個,可惜還沒來得及交到韋沅手上,韋沅就來到了這地方。
韋沅之前為了將那東西更好的藏起來,便從院里挖了黃泥,將那白象秤包裹起來,然后再在樹底挖一個洞,將其埋下……
那被韋沅用黃泥包裹起來的白象秤,和面前這奇怪的東西極為相似。
一頭大一頭小,形狀奇怪……
“我要這個?!?p> 韋沅沖攤主揚了揚那塊奇怪的黑鐵。
“七十兩?!?p> 攤主輕輕皺了皺眉,眼神在那坨黑鐵上停了兩秒,聲音毫無起伏的說道。
那仆人一愣,似乎不明白韋沅為什么會選這么一個東西。
奇怪、丑陋。
其價值遠遠低于他的心理價值,三管家交代的數(shù)字可是這個的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