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琦一家按照原來商定好的時間啟程了,除了一些街坊鄰居的祝賀外,因為曹霑的緣故,還有一些有名望的人也送來了一些填禮。
“那我到了那邊就給大哥來信,這是我的地址,大哥要是又什么事就往這里遞信?!?p> 方宗德很舍不得,一樣的話重復(fù)了很多遍,方宗信恨不得自己親自把他推到馬車上去。
“阿爹就是不習(xí)慣新環(huán)境,他是一個對熟悉的環(huán)境很依賴的人?!?p> 方琦看著極其不舍的方宗德壓低聲音對方天玠道。
“老二,你快走吧,要不然晚上到不了洪縣,你們就只能睡馬車了,那多危險??!”
方宗信說著話就把方宗德往馬車上推,也不等方宗德說什么就讓車夫趕緊啟程,自己一溜煙小跑回家,他可是準備也要今天出發(fā)的哩!
“咱們可能要加快一點腳程了。”
崔氏看了看外面的天,有點擔心的道。
洪縣距離這里本來就有三個時辰的路程,加上他們又帶了這么多東西,肯定要慢上許多。
坐馬車沒有放棄想象中那么好玩,激動的心情維持了半個小時后,整個人就只想靠在被褥上睡上一覺。
只是路面本就不平坦,馬車又硬,方琦胃都快被顛出來了。
走著走著馬車就停了下來,遠遠的好像聽見有人說什么,沒一會兒就聽見外面的車夫說話。
“兩位先生,前面有個人說是想搭車哩。”
方宗德本來以為是對面來了一批馬車,所以需要讓一讓,沒想到竟然是有人搭車。
“那些馬車都堆滿了東西,肯定坐不了了,要不我們擠一擠,應(yīng)該還能擠出一個位置來?!?p> 這話主要是詢問曹霑,畢竟這里有一半的馬車都是看曹霑的面子上借來的。
曹霑點了點頭,方宗德就回了車夫的話:“讓他來跟我們擠擠吧。”
車夫的聲音遠遠的傳開去,方琦總算明白這么長的車隊是怎么傳話的了,這就是所謂的通訊基本靠吼了。
“真是遇到好心人了,麻煩了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p> 外面?zhèn)鱽硪粋€北方口音,聽聲音有點年紀了,車夫掀開簾子讓他進來,順著光方琦看見一個很是眼熟的身影。
外公!
兩個字卡在喉嚨里,方琦差點脫口而出,頭皮微微一緊讓她沒有把那兩個字喊出來。
外公走得比較早,大學(xué)時候她在國外,得到消息回去后已經(jīng)晚了,連外公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實在是太像了。
挺立的五官,深邃的眼睛,下巴上留了山羊胡,穿著一身藏藍色發(fā)白的長衫,穿著同色的布鞋,頭發(fā)用木簪固定起來。
外公總是喜歡喝著茶給她說那些不知多少年的傳奇故事,一個故事一個故事時間好像就全部蘊藏在那些故事里。
“謝謝你們了,真是好人啊?!?p> 老人說著有點聽不太懂的話,微彎著腰要給方宗德鞠躬,方宗德急忙幫他扶起,連聲說使不得。
“坐這坐這。”
方宗德扶著老人往里面坐,恰好坐到了方琦旁邊,因為里面有被褥什么的,靠著軟和很多,比靠在車廂上舒服多了。
方琦給老人擠出了一個比較寬的位置,微垂下眼瞼,努力的平息心里那說不出來的感覺。
“小姑娘,我看你總覺得你眼熟哩?!?p> 老人開始找方琦搭話,笑容很和善慈祥,其實算起來應(yīng)該和曾祖父更像一些,都有那種很樸實的氣息。
只是曾祖走的時候,方琦才上小學(xué),實在是記不太清楚了。
“是嘛?我應(yīng)該和您老的孫女什么差不多年紀吧?!?p> 方琦笑道,一抬眼不經(jīng)意看見老人的左手,整個人好像全部血液都凝了起來,表情都僵住了。
六個手指。
外公也是六個手指,同樣的位置,大拇指上面多出來一個小小的指頭,小時候最喜歡向其他小朋友炫耀自己外公的手指。
“我孤家寡人的,沒有孫女哩,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想搭你們的車,肯定是緣分吧?!?p> 老人好像沒注意到方琦的表情,咧開嘴嘿嘿的笑著。
方宗德很喜歡這種樸實的人,三言兩語就搭上了話:“您老是哪里的?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p> “我家是嶺北那邊的哩,遠得很遠得很哩。”
“那可真是很遠,要好幾個月的腳程哩,你老來這邊是尋親還是問友?。俊?p> 方宗德微算了一下,有些驚訝,嶺北是大周最大的一個省,從最北邊到最南邊都要走要幾個月哩。
那里地處偏遠,天氣又寒冷,人煙比較稀少,又因為大片土地都跟外族接壤,所以聽說經(jīng)常戰(zhàn)事不斷,有好多外族人扮成土匪強盜的模樣,總是去嶺北搶東西搶婦人。
“我是來拜訪老友的,但是到了地方發(fā)現(xiàn)人走了,不在那兒啦,所以準備回去。”
老人表情沒什么失落,反而一直笑呵呵的,只是拜訪老友這話比較奇怪。
這種年紀的老人一般都不愿意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他們總是會擔心一不小心就不能落葉歸根了,所以對外面的世界有一種恐懼。
“您老的朋友是哪里人???姓什么哩?您老說說,說不定我們就恰好認識哩?!?p> “是哪里人忘記了,我們很多年沒有聯(lián)系了,以前聽說他在這里落過腳,所以才說來這邊找一下,他要是活著,年紀也很大了,所以找不到啦……”
老人搖搖頭,眼神在方宗德臉上落了落,頗有感慨,很快又恢復(fù)那樸實的笑:“他的后人應(yīng)該是在的,只是應(yīng)該不認識我們了?!?p> “也是啊,有時候關(guān)系就是這樣,沒幾代人就淡了,像我們族里有些叔侄,以前都是同一個老祖宗哩,現(xiàn)在頂多也就是逢年過節(jié)來往一下了?!?p> 說起這個來,方宗德很是噓吁,他的親情觀念很重,對這種情況實在是有點感傷。
方宗德和老人聊得開心,倒是曹霑,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偶爾點點頭算是應(yīng)和,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都微垂著頭,不知道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