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六十一回 大河
卻說普渡彈嗽兩聲,進了院子,既然有丁月華在側(cè),江湖兒女,也不必過于避嫌,進屋為紅拂把脈,并將峨眉山療傷的丹藥交付丁月華。
等普渡離了紅拂住處,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心道:“事出緊急,也顧不得與二位師弟相商了!”于是便趁著今日之大會,還未開始,便將隔壁宅院智化和魏真的坐騎牽走,直奔日月劍客安廣全的住所。
安廣全帶著一個徒弟,昨日較晚時分才到了白樹林。依他的身份,三教堂會著意安排住所。
可這安廣全性格使然,既不入住三教堂,也不去附近農(nóng)戶家租住,而是在三教堂外十余里的地方,尋了個破廟,師徒二人便住在廟里。
普渡在廟中見著安廣全,坦誠以告,求其相助。
果如普渡所料,安廣全道:“昨晚我親赴三教堂,相求于你,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你卻將我拒之千里之外。只隔了一夜功夫,世事便反復(fù)至斯!我?guī)е絻撼鮼盹L(fēng)云會,還未來得及到將軍凹去瞧一瞧天下的草包!這幾日算來應(yīng)該是諸門派獻藝演武,我?guī)熗降挂矝]有興致,與草包飯桶一道兒,在擂臺之上拿腔作勢,比劃那些無用的招式。我若赴龍門總壇,救出紅文,昨日我說言條件,你是否悉數(shù)接受?”
普渡思索一會兒道:“好!我派不但退出武圣之爭,另外,我普渡定在大會之上,力推安劍客為十大武林領(lǐng)袖之一,參選武圣。我普渡率門人弟子傾力支持安劍客為武圣!”
安廣全哈哈大笑:“我坐那武圣之位,雖有些私心,但也定會為江湖造福!我若為武林至尊,第一件事,便是號令天下豪杰,一舉拔除黃河門,為我大宋去河西之阻塞!”
普渡心道:“恐怕是你安廣全,這些年被黃河門堵在河西,欲報私仇吧!”
安廣全道:“若我安廣全一人,傾覆龍門總壇,那是大話!但憑我安廣全的功夫,若進到龍門水寨之中,救個把人兒出來,嘿嘿!算來黃河門中也擋我不?。∷娜蘸?,便要推舉十大派和武林十位德高望重的領(lǐng)袖人物!我話與你普渡說在前面,我此去龍門總壇,也定會全力以赴,但無論能否救出紅文,四日后我必定回來此地,參與武圣之爭!屆時,你必要履約!”
普渡默認一會兒,舉起掌來,與安廣全擊掌為誓!
安廣全望著普渡奔向?qū)④姲嫉纳碛埃瑔镜溃骸捌絻?,隨我趕赴龍門總壇!”
那名喚平兒的徒弟,年齡剛剛二十歲出頭,面容也算得上俊朗,只是脖子挺細,腦袋挺大,正在打掃院落中枯葉雜物,聽道師父召喚,隨即運上內(nèi)力,將手中掃把猛地一擲。
內(nèi)力到處,掃把竟直飛而出,纖細的竹枝尖稍竟刺入院中大樹寸許。掃把掛在樹身上,隨風(fēng)搖蕩,將普渡栓在樹上的馬兒,驚得躍踏嘶鳴。
師徒二人,騎上普渡帶了的馬匹,絕塵北向。
卻說那日金冠道人孔仙芝,剛?cè)胱∪烫猛饧s三里遠近的住處,所在村莊名喚小松林。
正在盥洗之際,突然自杞大酋長德施闖了進來,直呼道:“哪位是金冠道人,請出來說話!”
金冠道人的幾名徒弟見德施服侍奇特,相貌兇惡,行為魯莽,言語不敬,便出手相攔。
這些人哪里又是德施的對手?
只二三個照面兒,四名弟子便都被德施打趴在地。不過德施倒并未傷了對方,仍是喚道:“金冠道人出來說話!”
孔道長的大弟子羅世真,字子真,躍上前去,與德施交手。
羅子真見德施內(nèi)力絕倫,招式奇特,不敢硬接,只使開本門先天六十四卦的步法,繞著德施奔走,偶爾覷機出手。
孔道長從內(nèi)室出來,只瞧了一會兒,便已知羅子真不敵對方,即刻喚回弟子。
德施不管不顧,心中只想著普度所言“九云庵主的弟子紅文被金龍教擄去”之語,上前沖著孔仙芝喊道:“道長,我來求您襄助,前去搭救九云庵主的弟子紅文,其被金龍教擄走啦!”
孔道長聞聽,看著有些粗魯?shù)牡率?,疑問道:“紅拂女劍的徒弟紅文?你是紅文何人?怎不見紅拂有信傳來?”
德施脫口而出:“我乃紅文父親,紅拂乃是紅文母親。紅拂受傷,不能前來。”
孔道長乃是俠義之人,素來也認識紅拂師徒,知曉其師徒乃是極為看重名譽之人,聞聽德施之言,認定這南蠻子是來胡攪蠻纏,即刻罵道:“紅拂女劍乃得道之人,出家在九云庵中,素來為我中原武林敬重。你這蠻子,進門便開始吵鬧,口無遮攔,竟敢污蔑紅拂女劍的清譽!三教堂乃天下武林圣地,你到此來撒野!真是南蠻無知,夜郎不知漢大!”隨即抽出青冥寶劍,便要與德施一決生死。
德施口齒不利,于漢語不甚精通,辯解之際,言辭不當(dāng),又言說:“我與紅拂多年相好,生下紅文......”
孔道長更是光火,大叫:“無恥蠻子!污言穢語,辱我中原清修之人!”持劍動手,連連急攻,皆被德施化解。
德施急道:“若去便去,不去何必動了刀劍?看你這劍上功夫,不過爾爾,去了多半也是累贅!”德施遂住手離開,他想起普渡所言日月教之邪功的惡毒,心中實在難忍,便帶了兩名苴可,自行朝著龍門總壇而去。
孔道長也是沒來由的氣惱一陣,于是便將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將青冥劍掛在床頭,打坐入定,調(diào)理內(nèi)息,冥思神游。
李和悄悄跟著德施到此,見德施并未請到金冠道人相助,氣呼呼得離開小松林。
孔道長正在入定之際,李和趁著孔仙芝的大部分弟子出去交接武林同道,偷偷從屋后潛入,將孔道長點了穴道,然后扛在肩頭,從后窗翻出,騎上李庸準(zhǔn)備的快馬,將孔仙芝放在自己身前,急奔向北,又帶了一匹空馬備用,追德施而去。
孔道長雖然身懷絕世的機關(guān)術(shù),無奈武功之道,卻是個二流水平,但他卻不是個貪生怕死之人。
馬兒奔馳了良久,孔道長身上穴道逐漸有些活絡(luò),便開始大罵:“你這青年一表人才,不學(xué)好,偏與那無恥蠻子結(jié)伙!要殺便殺!我孔某人豈懼死哉?”
若是放在平時,李和怎會與人解釋自己的言行,素來便是任由他人評說。
但此刻李和竟耐下心來,仔細將紅文身世之事,向金冠道人一一說來。
竟聽得孔道長雙睛大睜,胡須直顫,驚嘆:“此真乃當(dāng)今武林第一奇事!九云庵素來與中原武林各大派相處甚洽,普渡對九云庵格外的照應(yīng)。九云庵主紅拂女劍不僅武功高強,而且素來行俠仗義,名望極佳,何曾有人起過疑慮之心。經(jīng)你一說,諸般事項,互為印證,看來非虛!”
孔道長又道:“若那德施提一句云霄觀普觀主的名頭兒,也不至于誤會!”
李和道:“如今龍門總壇中的消息機關(guān),全由一名喚作織天客宮世良的人把控?!?p> 金冠道人聽到“宮世良”三個字,眼中竟似要放出火光來,咬牙切齒道:“李公子,不必多說,我隨你去便是!”
李和遂解了孔仙芝身上被點的穴位,兩人各騎一乘,打馬前行,離著龍門總壇足有十余里,逐漸聽見河水流淌之聲。
兩人翻過一個山頭,抬頭望向前面滾滾大河,卻瞧見德施被安廣全隨從的弟子平兒攔在河邊。
等李和二人奔的近了,安廣全睥睨道:“再往前走,便有黃河門的前置暗哨?!?p> 德施不服,道:“那總不能杵在這里!”
平兒道:“我?guī)煾冈M二出龍門總壇,你只管聽他的便是!”
安廣全不搭話,卻猛然間向德施揮出一掌。安廣全掌法奇特,不見風(fēng)生,卻內(nèi)力已迫到德施面門。
德施不等看清對方招數(shù),體內(nèi)畢摩功自發(fā)運氣,抬手便往切向安廣全手腕。
安廣全故意讓兩掌略一相交,即刻撤招,右掌轉(zhuǎn)而向李和拍去。
李和身軀扭動,倏然間卻到了安廣全背后,正要舉掌擊出,卻發(fā)現(xiàn)安廣全不知何時竟早已轉(zhuǎn)過身來,只探出兩指,戳向李和舉著的手掌掌心。手指和掌心甫一相觸,便又分開。
安廣全撤開一步道:“于矢畢摩功!興唐碧霞內(nèi)力!原來是自杞大頭領(lǐng)和碧霞宮的弟子!為了一個女娃娃紅文,竟驚動了普渡,連帶這自杞、碧霞宮和我這把老骨頭!”
安廣全不等他人說話,便帶著命令的語氣道:“各自將馬兒銜枚束蹄,拴在林中。隨我入龍門大寨!”
眾人現(xiàn)在有求于他,也不計較,等拴好了馬兒回轉(zhuǎn)過來,見那安廣全正在對著河邊一處淤沙之地用劍猛劃,不多時竟從沙里刨出一艘小船出來。
安廣全的徒弟平兒將小船拖出來,推到岸邊,召喚大家登船后,猛地向岸邊泥沙中拍出一掌。那小船竟借著他這一拍之力,脫離岸邊泥沙,緩緩向奔涌的大河中駛?cè)ァ?p> 德施心道:“這平兒年紀(jì)輕輕,只一掌拍在泥沙之中,竟有如斯反擊之力,令船兒開撥。好妙的功夫,好強的內(nèi)力!”
而此時,那安廣全竟未上岸。
金冠道人素來水性不佳,平日里刀劍加身尚不懼怕,此刻小船在河上隨著浪頭,時上時下,搖來晃去,不敢亂動,反倒有些恐懼道:“這船身甚小,勉強能容下我等五人。只是這船無槳無舵也無帆,怕不是要順?biāo)?,反倒離龍門大寨愈發(fā)遠了!”水流湍急,已離岸足有數(shù)丈之遠,可不是在向下游漂流?
平兒笑了笑道:“道長只管坐船,捂好口鼻便是!”
余人正不解間,岸邊的安廣全突然飛身而起,半空中高展雙臂,撐起衣衫,猶如一只大風(fēng)箏,向著小船飛來。
安廣全落在船頭,腳下催力,那船猛然加速,不再漂流,而是在安廣全內(nèi)力催動之下,向著河中心駛?cè)?。德施贊一聲:“好功夫!?p> 平兒道:“諸位伏地,抓緊船舷!”
德施等人,瞧的清楚,此時河中心隱隱有一個漩渦,而安廣全正是要這小船往漩渦中駛?cè)ァ?p> 船離漩渦越來越近,在金冠道人驚呼之中,小船卷入漩渦,翻轉(zhuǎn)傾覆,將眾人倒扣船艙之中。
安廣全和平兒在船剛剛傾翻之際,牢牢扣住船舷,令船艙中空氣不被溢走。
連人帶船,被盡數(shù)漩渦吸入濁浪深水之中。